《我们，第一次的…》Tingi

10、《叫我的名字吧！篇上》

　　《叫我的名字吧！篇上》

　　星期六的早上，六时三十分，闹钟铃铃大响，仙道伸出一只左手按熄钟声，右手一卷，把睡得不醒人事的莹子卷到身边。小妮子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咕哝，缩进被子里，继续做春秋大梦。
　　抓抓头，睁开朦胧的双眼，神智稍稍清醒一些。他掀开被窝一看，她像只小无尾熊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半睡未醒的小妮子最娇气，他揉揉那又软又滑的脸蛋，低声叫她起床，大小姐却一手挥开他，口齿不清地喽喃一句找死啊不准吵，依然好梦正酣。

　　我找死？昨晚是那只脾气冲冲的家养小猫疾言厉色地警告一定要准时叫她起床？

　　伸手再揉，小妮子卷作一团，秀发披散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香香的。这家伙公然穿著他的衣服，霸占他的床，还趴在他的手臂上当枕头……那麽趁机摸鱼一下不算过份吧？^ ^

　　心起即行动。伸手掐她的鼻子，过了几秒，小妮子嗯嗯叫著拍开他，继续睡。

　　还不起床？换个方式，搔她的腰。岂料双手才伸出去，她已经滚啊滚啊滚入他的怀内，小手一搭，抱著他鼻息沉沉。

　　这下换仙道有些慌张失措，俗语有云送到嘴边的肉不吃当心天打雷劈！……何妨这家伙是人人都想嚐一口的细皮嫩肉？
　　但这样想就太下三滥了。仙道决定直接拍醒她，莹子张开一线细眼，嘴梢微微上扬，似乎对一睡醒便看见心爱的扫帚头很觉满意。

　　她十指拨拨他的发，轻声笑说：「你头发塌下来的样子丑死了。」

　　啊啊，真够刻薄的早晨打招呼，既然丑死了就收起你爱得要死的口吻如何？仙道没好气的笑，亲亲她的额头，说：「还不起床？六时半了。」

　　「没关系，跟健司约好八时，时间充裕得很。」话须如此，还是伸懒腰坐起来。平日机灵的横波目呆呆滞滞，头发乱乱的披在肩边，衣服明显不合身，她拿他的衣服当裙子穿，竟然盖到膝盖去。

　　蹒蹒跚跚走到浴室，关门，锁上，水龙头的声音成为清晨第二道交响乐。

　　仙道也打著呵欠掀开被子起床，话说今天两人各有各忙。莹子和藤真去机场迎接从北海道本家来东京作客的老姨婆，估计参观完名胜古迹吃完欢迎宴报告好家事，如无意外不到晚上九时跑不掉；而他也不见得清閒到那里去，要是不迟到的话，八时三十分回到学校集训两小时，然後乘车到海南大附属进行练习赛。顺带一提，仙道和牧的梁子就是在这场比赛结上的。

　　大概七时多回到家，莹子还在应付家族宴。

　　她说这次家族宴唯一庆幸就是藤真出席，只要有夺得老姨婆所有注意力的健司在场，她便可以摆脱很多恼人话题。
　　譬如呢？他笑吟吟的问。
　　她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

　　昨晚莹子拿著砌图跟他玩了一晚，玩到眼皮撑不起来就一起睡，剩下的用板子盖好，下次再玩。

　　小妮子的玩意硬是与别不同，那个国中生会兴致勃勃锺情於三千块东京夜景？害他不得不扔下看到一半的拳击跑来帮忙。

　　虽然真的挺好玩……

　　＊

　　在二丁目跟莹子阔别，仙道八时十七分出现在体育馆，吓得时间观念重的越野跌了扫帚。「仙道！你今天干啥这麽准时？」

　　不理他，坐在一旁径自喝纸包牛奶，眼睛一转，看到佐久间伦子怯生生坐在长椅对面，微窘地朝他挥手。仙道记得她是莹子的朋友，与小妮子不同，她很少来看篮球练习。正自狐疑，放下扫帚的越野嘿嘿笑著跳到他的身旁，一边还拿著球抛来抛去增加收视，低声说：「她主动说来的，待会儿去海南为我们声援打气。」一副乐不可支的傻相，环顾不见莹子，他又说：「你的贴身膏药呢？」

　　说得真难听，不怪重面子的莹子起初会生气。仙道扔掉空盒，嘴梢上扬时带著招牌的温暖柔和，说：「回家了，今天她家里有事。」
　　越野淡淡答应了声，趁田冈和鱼住没到，转头又蹦过去和伦子扯谈。仙道也不予见怪，反正越野对莹子向来存有偏见。

　　昨晚玩砌图的时候，莹子笑嘻嘻告诉他，伦子和越野的事差不多好了，两人本就互有意思，不过欠一句话水到渠成而已。他还故意取笑是不是像我们以前，只差一方做个主动？小妮子自然知道他笑话她首先认栽告白，当下恨恨瞪他一眼，把星光砌好，转念又笑得淡泊轻回。

　　——笑甚麽？
　　——笑你轻易被本小姐钓上。

　　他喜欢她浅笑时留在玉颊上的梨窝，乍看很像她印在他心中的涟渏。仙道投进完美的三分球，为刚开始的练习赛注入生机勃勃的热能，负责防守他的神奈川种子球员牧绅一流露贪婪的目光，那是一种野兽猎杀的光芒，他要把陵南的新幼苗亲手摧毁掉。
　　与平谧的外表不同，仙道凡事不系於心的表面下，酝藏了争胜好斗的心。

　　他不奢求结果，但追逐胜利；他不重视过程，但享受刺激；他不介意被随便当作挑战的对手，但绝对不要被超越。
　　仙道是反覆无常的人，在乎胜负的时候可以豁出一切，轻视掌声的时候可以毫无所谓。
　　所以即使他拥有卓越不凡的实力，足以与海南的皇牌决一死战，名气却远远比不上被称为皇者的牧。

　　他运球的姿势行如流水，篮球穿针的声音奏热全场温度，他细心聆听，一半的声音给了牧，一半的声音窃窃私语陵南的七号是何方神圣？

　　牧沉稳的气度备受挑战，仙道屈屈手指，柔煦的眼睛载满显而易见的挑衅。

　　球到越野手上，不可思议，仙道竟然在浪潮般的喝采声中分办出伦子的娇声弱气。

　　越野彷佛听到了，投篮的手势被往常漂亮，角度也较以往准确。篮球过框的一刹间，魔鬼教练忍不住大声喝采声好。
　　越野对著伦子的方向高举胜利手势。仙道回防的时候，瞥见63：49的分数显示器，突然也很想念莹子的打气声。

　　仙道以为会跟纠缠不休的牧分出高下，带领陵南後来居上，岂料球赛因为福田袭击教练而腰斩。

　　眼睛被戳到通红的田冈立刻被送到医院，鱼住和一众队友各自解散，仙道留下来等到教练敷完药为止。担心得泪眼婆娑的伦子挽著越野的手臂，弱弱地问他，宏明…田冈老师没关系吧？
　　越野当然安慰女友大人至上，即使有事也强辩小事一桩。
　　突然灵机一触，换了莹子，大概会揪著医生的袍子凶神恶煞说治不好教练就洗定脖子。他忍不住低笑出声，小妮子担心的方式总是别树一帜。

　　田冈问他：「你古灵精怪的笑甚麽？」

　　仙道掩嘴笑了几声，摇了摇头，沉默半晌，想起当场被带返学校处分的福田，笑容立刻僵住，说：「老师，福田会怎麽样？」

　　田冈白他一眼，蹙蹙眉头，表情颇为复杂，说：「不用担心，我会尽力保住他。」

　　虽然医生诊定田冈的双眼受伤不重，为安全计，却让他留院观察一天。仙道临走前，田冈还喋喋不休吩咐他明天早上集训不要迟到。
　　仙道笑著点头，他也许永远没办法做到教练这种执著。

　　执著……上了高中以後，他很少想起这个形容词。
　　他在东京的父母耳提面命，要是小彰多几分执著，将来的成就一定非常人能比；他在国中的女友哭喊著冲他咆哮，要是你对我多几分执著，我们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走著走著，来到陵南的体育馆，鱼住正努力做著步法训练和基础练习。他不是长相俊俏的人，可是认真起来的脸庞凛然生光，让人倏地生敬。

　　鱼住继承了田冈火一般的性子，不服输的傲气，和对胜利的无比执著。
　　那里像他三分钟热度？前一秒明明使尽全力，下一刻又觉得没有所谓。

　　仙道的开门声惊扰了鱼住，他背光而入，鱼住眯著眼睛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呦，鱼住前辈。」
　　食指顶著圈圈转的篮球，仙道说：「我来帮你传球了。」

　　仙道认为陵南篮球队是很舒服的地方，队友有相当的实力，不会扯他後腿，也没有显得过於出众，扼杀他的表现机会。
　　仙道做甚麽都是顺手拈来，漫不经心，却往往比勤奋努力的人更加出色。
　　譬如鱼住和福田。

　　练到淋漓大汗，两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难得队长和皇牌私下相对，木纳的鱼住有说不完的话题，仙道或笑或答，总算给了鱼住满意的回覆。至於对仙道来说，鱼住没有把话题拉到莹子身上，亦教他松一口气之馀暗暗感激。
　　其实仙道不喜欢别人叽叽喳喳问及莹子的事，他觉得很烦。

　　鱼住一边把球擦净，一边问他：「仙道，你为甚麽会打篮球？」

　　仙道笑说：「国中时选课外活动，姐姐跟我说，我长得那麽高，打篮球应该不错。」

　　「就这样吗？」意外地普通的理由。

　　仙道拿起第二个脏球，说：「就这样，後来打著打著觉得很好玩，便继续打下去了。毕业那一年田冈老师看了我的比赛，执意想我来陵南就读，於是我便来了。」

　　「那麽你本来想投考的高中是……？」

　　「我家旁边的学校。」路程五分钟，保证不会迟到。

　　鱼住几乎暴跳起来，陵南的皇牌，他们最倚重的新人王，竟然是在这个情况选择打篮球的路？「难怪…仙道，我总不觉得你对篮球热衷执著。」口吻有几分屑之以鼻。

　　仙道一愣，鱼住的话重重烙在他的心头上……热衷和执著吗？
　　到分别的时候，仙道仍满脑子想著这番话。的确他的技术完美，领导能力一流，那超群的运动细胞奠定他会在篮球这条路上发光发亮。但如鱼住所言，他轻松完成所有艰苦的练习，不因为他热衷投入。

　　执著……长到一十六岁，仙道突然抚心自问，他对甚麽认真执著过？
　　虽然迷惘并不适合他，可是他也有陷於惶惑的时期。

　　正自惆怅，看到泊在电灯杆前邻居的电单车，才发现差不多到家。他一边摸钥匙一边上楼梯，走到半路，听到一把软软的脆脆的声音叫唤他，抬头一看，莹子冲著他娇恹恹地笑。

　　《叫我的名字吧！篇上》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