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殇》无名之人

3、众梦仍醒

　　“怎么？风依露有没有对你提非分要求？”放歌带着促狭的笑容问。梦歌也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好奇。
　　我头疼无比，揉揉太阳穴：“怎么我会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
　　梦歌露出无辜的神色：“你不觉得在京城太无聊了吗？又不可以出去玩。”她容貌出众，被什么权贵看上少不了一场风波，如今我只是为了追查父亲留下的线索，犯不着与他们正面交锋。但梦歌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孩子……“你很闲吗？把那些藏书各抄十遍怎么样？很划算的，抄完我就放你出去。”
　　“抚萱，你还有人性吗？那是二十间房子的量，我一辈子都抄不完的！”梦歌立刻表示抗议。
　　我扫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放歌，他马上端正姿态：“放心，我会监督梦歌，绝对不会让她乱跑。”
　　“那就没事了。”我走回房里，心中只有悲凉。
　　想起与风依露的相见，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高贵的公主居然堕落至此，她终究后悔了。我的泪流下来，引导一颗善良之心的堕落，是我的罪，不可饶恕的罪。
　　我从不认为风依露可以左右洛云霁，事实上，从十八年前开始，洛云霁就憎恨他们，这一切都是一个局。他将天下人欺骗了。他不是想当什么清和王，他要的是本来就属于他的位置，为此，他愿意背负上天下骂名。
　　可是，冰彦，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要让洛云霁完成他的计划？
　　我不懂，为了他，父亲以那种方式死去，败坏先皇的声誉，而你，也成为了他的棋子。
　　我们萧家，难道就必须为风氏王族流尽最后一丝血吗？
　　既然是你们的想法，我会暗地里提供给洛云霁源源不断地金钱，以完成他的愿望，也是你们的愿望，而从此以后，不管是风临羽，还是洛云霁，甚至是和玄陵关系密切的世子凌墨尘，都无我无关，玄陵不会倒，因为我必须守护冰阳。
　　从风依露那儿得到的鹅黄绢帕被火苗吞噬，内容是我最不愿意接受的：
　　落羽萧氏，邪皇近卫，叛之，四王合力封邪皇，世世镇守，成四方之阵，祈风影守，暗月天卫，其女不得入主后宫，其子二品上位，不复任何荣耀。
　　因为暗月之血被光明之力所封，就必须世代守护拥有纯正日之力的风氏王族吗？
　　我好恨！
　　我们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千万年前的一纸契约？一份承诺？
　　既然这样，我要更改命运，让这个世界因为一抹异世孤魂彻底改写，为此，我将不惜一切。
　　“梦歌，收拾东西，我们回去。”
　　两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也难怪，我为了进入权力核心受尽苦头，而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辞官，这不是有病么？我又补了一句：“已经知道为何父亲当年的异常举动，所以不必呆了。”
　　梦歌欢呼雀跃，而放歌疑惑：“我们回霄神吗？”
　　“对，先去看冰阳，然后去歆安，看韵诗他们。”
　　*
　　清和王回京城的那一天，万人空巷。
　　尽管他是官员口中的佞臣，生活荒淫靡乱，但在民众心里，他是好官，和我父亲一样的人。
　　因为他借职权颁布了许多深得民心的法令，并且手握兵权，他的手下陈岳司屡次打退汶曦和加玖两国的侵犯。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再怎么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除了歆安民众为他们建的祠，父亲和冰彦还有什么？
　　我默默地坐在京城最有名的迎客楼二层，看着那两个人。
　　十二年了，记忆却不曾模糊。
　　神仙公子终于染上了尘世的脏污。不再那般飘逸如仙，而是贵介公子的形象，纵使这样，他的美却不会减少半分。
　　另外一人，该是我那未曾谋面的未婚夫，如今娶了凌墨尘之妹，蓁宜郡主凌舞莲的陈岳司了吧？
　　这样就好，从此不会有交集了!
　　灌下一口烈酒，想起多年前写给冰彦看的诗，也因为这样，我得到了神女之名，与陈家定亲。最后……
　　三天后，我听到传言，依露公主死了。
　　她死在洛云霁面前，一袭火红的嫁衣，是绝望哀恸的神情，点燃了她的院落。
　　终于，爱还是战胜了恨。
　　她没有告诉风临羽那件事。否则，风临羽就算暗杀也要让洛云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还记得那位美丽公主决绝的表情，脑中不断想起她的话：“既然他一生都不可能爱上我，那么至少，他必须记住我。”
　　记得有个叫风依露的女子曾经那么狂烈地爱过；
　　记得他们之间除了相互利用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记得她永远不会计较你对她的伤害；
　　她一定不会恨你的，她只恨苍天的玩弄，为何她是你的……堂妹。
　　为何你是废太子的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皇长孙，而她是继任太子最宠爱的女儿，你的仇人。
　　“如果，没有当年的暗害夺嫡，我会是亲王之女，他会是皇太子，我们会一起长大，然后我嫁人，他娶妃，尽管不能在一起，至少没有这似海的仇恨。”
　　“我不会害他，他更适合做皇帝，临羽太自私。”
　　“萧姑娘，这是令兄交给我的，说你有一天来找我时给你，不好意思，我那天看到了内容，所以求你把影守势力全部带走，不要妨碍他，就当暗月天卫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
　　她不知道当风氏族长杀了萧氏族长是契约就作废，还求我……
　　知道了周围一切都是假的，她可以一死了之，可我还必须努力在世上活下去。
　　背负这种罪孽的我，只能看着他们演绎一个又一个传奇，而我，从此，与安逸无关；与幸福无关；与快乐无关……
　　饮尽烈酒，大梦初醒，
　　是谁，在耳边幽幽地吟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