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梦幻时空》曲春宇

18、谁都有父母

　　我爱神龙号飞船，他不但功能强大，而且外形流畅，美妙而神秘。在他没启动之前，他的舷窗是黑色的，比启动之后透出的金黄色的光还要神秘。我虽然是神龙号飞船的总设计师，但活生生的神龙号飞船仍然让我感到陌生。
　　他体形巨大，有两架民航客机那么大，外形就像扣在一起的两个碟子，也就是人们常说的UFO的造型。他那深灰色的身体，方形带圆角的舷窗和舱门，让我每看一眼都觉得自豪。从他的碟边缘为分界线，上下都有舷窗和舱门，翻过来正过去都可以降落，没有反正。他可以超光速飞行，也可以隐身，更可以将自己分解成分子和原子。他能下水，能入地，无论多么强的高温和低温，对他都不起作用。他有强大的能量，可在任何环境下运行。他虽然听我的口令飞行，但他的智能已经远远超出人类个体的千万倍。
　　我也爱我的秘书白云小姐，她和我的机器人美丽天使长得几乎是一样美丽，我是从表情上分辨她们的。她们都是一米六五的身高，修长的腿，丰满的臀，纤细的腰，飘逸的玫瑰红的长发，水晶明亮的大眼睛。但白云的表情更丰富一些，情感浮于脸上，而美丽天使一般是严肃的，表情的变化要少许多。
　　我也很喜欢白云的机器人努力奋斗，他是个英俊帅气的美男子。他中等身材，体形健美，有玫瑰色的自由发式，浓眉大眼双眼皮，下巴坚定有力。
　　我走到落地镜前，我也看了看我自己。一米八的身高，身材高大健壮，板寸头，戴了副精致的近视眼镜。我和白云一样，因为有基因技术和时光倒流技术，我们永远都是年青的，永远看上去是20多岁。但我们已经千万岁，具体有多少岁我也记不清了。我的许多同士和朋友都是这样，他们已经忘了自己的实际年龄。
　　现在我们四个人是坐在神龙号飞船上，我们刚刚经历了超光速，我们的身体已经复原。飞船现在缓缓飞行在外层空间，下面是中国的东北。我们是从公元19600年飞来的，现在的时间在大屏幕上显示着：公元1960年。
　　我们每个人的皮下都植有一块生物芯片，它可以让我们在超光速环境下将身体分解为分子和原子，在低于时速一千公里时将身体复原。另外这个芯片还能让我们隐身，也可以与手腕上的微电脑相互作用，在没有飞船和没有超光速的情况下，站在时空隧道附近就可以跨越时空。
　　飞船的内部很宽敞，我们每人都有自己的卧室，卧室里面有洗澡间。另外还有客厅，休息室，娱乐室，健身室等等。在这里没有失重，无论飞船的速度多么快。
　　我们还有三把手枪，我携带的是微波枪和次声枪，白云携带的是激光枪。这三把枪威力强大，即使是用最小的功率，也可以在几秒钟内让成千上万的人致残。美丽天使和努力奋斗的脑中插有中国武术芯片，他们是地球上的武林高手。他们体内蓄有强大的能量，其力量是普通人的上百倍。
　　飞船已进入蓝色的大气层，渐渐的钻入云层的下方。我们是在农村上空飞行，我看见许多妇女和孩子在挖野菜。孩子们已经饿得不行了，将刚挖到的野菜放在河水里简单洗一下，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个高大的妇女走到小河旁，蹲下身边洗菜边对那几个孩子说，大牛二牛三牛，等回家煮孰了再吃，生吃会肚子疼。
　　虽然她的嗓门很高，可孩子们还是不理她，只管往嘴里吃野菜。他们可能已经几天没吃过一粒米了，1960年正是我国最困难的时期，全国人民勒紧裤带共度难关。
　　我说神龙号，隐身悬停于前面那个村子的上空，我要看一看这里的情景。
　　是，主人。随着宏亮的男中音，飞船隐身悬停于村子的上空。我们四人也隐了身，想看看下面是处于一种多么艰苦的环境，然后好寻机帮助一下那些村民。
　　在我们的飞船正下方，有一家用泥土和草盖成的房子。房子已经下沉，房屋低矮黑暗。用透视望远镜可以看见，屋内住了一个中年男子和他的老母。那中年人中等身材，面色黝黑，瘦得两个眼窝深陷。老母有六十多岁，面黄肌瘦，弯腰驼背。她的儿子正在大锅下面的坑道烧火，锅里面是烧的水。水开了，老母过来洗菜，准备放入锅中煮熟。儿子慌忙起身说，娘，你歇着，我来洗。
　　他去争着洗菜的同时，不小心碰到了他娘，老母摇晃了一下，差点跌倒。儿子慌忙扶老母到炕上休息，并且安慰道：娘，你已经几天没吃一粒米了，身子太虚。你躺着别动，等我煮好菜，你吃下去就能有些力气了。
　　娘说石头啊，野菜刚刚长出来就快要被挖完了，吃完了野菜不知还要吃什么。
　　石头说娘啊，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那野菜长得快着呢。
　　菜很快就煮好了，没有油，只是放了些食盐。石头对屋里说了声，娘啊，这菜太热了，我先吃了，等凉一点我再给你端上去。说完他就盛了两碗，一碗是菜，另一碗是汤。他端起那碗汤就喝了起来，口中夸张地做出响声，并对屋里的老母说，娘啊，今天的荠菜多，味道好香啊。屋里的老娘说儿啊，那你多吃点，你还要干活哩。
　　在村子的上空，在神龙号飞船里，我的秘书白云已经流下眼泪。这就是我的白云与美丽天使不一样的地方，她有感情，而美丽天使只是个机器人。我说如果是平时喝点菜汤还不错呢，可是腹中没有一粒米，喝下那些汤咕咕的就下去了，根本不管用。努力奋斗说，人真是太麻烦，每天都要吃东西，我们机器人就不必那么麻烦。
　　这时我看见石头已经将那碗菜端到老母的面前，老母边吃边问：儿啊，你说这大灾之年我也经历过，也没有像今年这样饥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儿说主要是苏联老大哥，说翻脸就翻脸了，人家逼债逼的，咱们的钱和粮食都还债了。
　　老母说还债不能缓一缓吗，等过了今年不行吗？
　　儿说人家逼得紧，咱做人要争口气，勒紧裤带挺一挺就过去了。
　　娘说就快过去了，过几天就要种地了，种了地就有盼头了。
　　说起种地石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慌忙找了镐头和镰刀，又拿了绳子就出去了。他向山脚下走去，来到一片种过玉米的地。玉米地里还有去年割完地剩下的茬子，他抡起镐头开始刨那些茬子。刨了还不到一半，石头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腿一软就瘫倒在地。他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模糊，他就尽量闭上眼睛稳当一会儿。他知道自己是饿的，由于野菜刚刚出来，长得又小，挖的人又多，每次挖不到多少，他每天都是只喝点野菜汤，将野菜全部给老母吃了。
　　石头渐渐恢复了身体，他慢慢起身，四处看了看，想找些野菜充充饥。可是他的地里面已经被人挖过了，没有一点野菜。他看见山根有棵榆树，就走过去用镰刀剥了皮，将外面的老皮去掉，将里面嫩一点的米黄色的皮慢慢嚼着吃。榆树皮的纤维很韧，牙根本咬不断，他只好用镰刀割成一个个的小块，然后放在嘴里嚼了，慢慢吞下去。
　　他觉得似乎有了力气，顺便割了两捆柴拿回地里，准备刨完茬子时再将柴拿回家。春天的柴水分很大，两捆柴的分量也不轻。他继续刨地，当他快要刨完时，又一次晕倒在地。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找出一个眼药水瓶一样的营养液，递给白云说：滴入他的口中，他可以三天保持身体健康。
　　神龙号用宏亮男中音问，主人，现在就去吗？
　　我说是的，将白云放到石头先生的身旁。
　　飞船的侧下方发出一道蓝光，将白云送到了石头的身旁。她轻轻府下身，将眼药水瓶样式的营养液滴入石头的口中，然后轻声说：石头先生，你真是个好人。说着她又流出眼泪，流水不小心滴到石头的脸上。
　　飞船再次发出一道蓝光，将白云小姐吸了回来。
　　石头在昏迷中不但听到了白云说话，而且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风哩。他想把眼睛睁得大一点，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他只用微睁的双眼，看见了一个仙女对他说话，只一会就不见了。渐渐的营养液在他体内发挥了作用，他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起身活动一下胳膊腿，觉得浑身都是力量，连胳膊上的肌肉也好像张了起来。
　　想起刚才听到和看到的，他认为自己是太累了，昏迷中做了一个梦。于是他就拿起那两捆柴，边走边挖野菜。由于有了力量，他走得也远了，挖的野菜也就比以前多。
　　他高高兴兴回到家里，娘说儿啊，你的气色今天真好。
　　儿说我吃了榆树皮，晕倒在地里，还做了一个梦，梦见仙女对我说了一句话。
　　娘问仙女怎么说？
　　仙女说石头先生，你真是个好人。怪洋气的，她叫我石头先生，那仙女肯定是城里的。不对呀，城里的应该叫同志啊。
　　老母笑了，她说你都快四十岁了，连个媳妇也没找上，这回仙女托梦，你可能要走桃花运了。咳，邻居家的山花，丈夫死了还不到一年，咱也不好意思提亲啊。
　　儿说这事不急，是不是一家人那是天注定的。
　　老母说的邻居家的山花，就住在石头家隔一间房，是我刚来到这个村子时见到的那个大嗓门儿女人的小姑子。现在，那高大的女人带着三个儿子——大牛二牛三牛回来了。他们一家一共有八口人，在这样一个大灾之年，人口太多就意味着有人要饿死。山花的丈夫就是饿死的，他在这个家里只有干活的权力，吃饭的权力掌握在大牛他娘的手里。山花的丈夫为了能让妻子吃饱有奶喂孩子，自己就活活地饿死了。山花背着孩子，手里提着篮子，篮子里是刚刚挖的野菜。她刚一进屋，大牛妈一边与她打招呼，一边就把她手中的篮子接了过去。
　　山花的孩子才刚刚一岁，长得又瘦又小，而且还经常有病，看病还要花一点钱。1960年的钱没什么大用，花了也不心疼。你有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粮食，而没有粮食要钱有什么用呢？人都要饿死了，有钱还不趁早花出去？
　　大牛的奶奶卧病在床，估计也快要饿死了。她不停地咳嗽，吐出许多痰，惹得大牛妈直皱眉头，真恶心！大牛妈边洗菜边想，这老不死的，怎么不早点死，死了还能少个吃饭的。大牛妈不但是个能干的女人，她不但嗓门儿大，身材高，而且还很要强，什么事都说了算。这种性格在这大灾之年尤其重要，不论是谁挖回的野菜，都要她亲自洗亲自煮，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亲自盛在碗里分给每个人。
　　现在，大牛妈的野菜又煮好了，她找了七个碗，一碗一碗的盛上。八口人为什么七碗？因为山花的孩子还在吃奶，还不能吃野菜。野菜还没有盛完，大牛的爹就回来了，他是出去砍柴去了。大牛妈马上递给他一碗菜说，先吃下去，吃完再洗脸。
　　大牛爹端了一碗菜就要往母亲屋里走，被老婆凶恶的眼神给拦住了，老婆说你怕我不给她吃怎么的，叫你先吃你就先吃，你是主要劳力，不多吃怎么行？
　　大牛爹没办法，只好蹲下身将菜狼吞虎咽吃下去。大牛二牛三牛也吃完了，大牛妈也吃完了，这一家五口人吃的都是干糊糊的野菜。还剩下两碗稀的，几乎没有几个菜叶，那是留给大牛奶奶和姑姑的。山花抱着孩子到外屋看过，看到他们吃的都是干糊糊的菜，于是就忍气吞声地回到自己屋里流眼泪。大牛妈让大牛和二牛把剩下的两碗分别送给姑姑和奶奶，奶奶对二牛说：二牛啊，奶奶吃不完这么多，你把菜叶捞了吃，奶奶吃点汤就行了。
　　二牛说奶奶，我吃过了，我吃的就是干糊糊的菜。
　　奶奶放下了碗和筷子，她嗓子堵得厉害，吃不下了。二牛问奶奶你怎么了，妈说你最爱喝稀的，你为什么不吃了？
　　奶奶剧烈咳嗽，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对二牛说，你妈说得对，奶奶不爱吃菜，喝点汤就行了。说着，她流下了两行老泪，泪水爬过她那满是皱纹的脸。
　　二牛的妈见二牛给奶奶送汤怎么还不出来，就扯着嗓子喊，二牛，快出来！
　　二牛出来说，妈，奶奶好像哭了，她是不是想吃干糊糊的野菜？
　　别胡说，她是老糊涂了，有时会像孩子一样哭的，你不用管。
　　村子的上空，神龙号飞船内，白云气得美目圆睁，她说我要下去，教训一下那个丧尽天良的臭婆娘！我说算了，那样会太张扬，还是等晚间滴给他们营养液吧。
　　这时大牛的爹溜进娘的屋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蒲公英，已经在河水里洗过了。他说娘你生吃了吧，去火，也许还能治咳嗽呢。娘深情地望着儿子，用颤抖的手接过翠绿的蒲公英。大牛爹出去了，三牛到奶奶屋子玩，发现奶奶吃蒲公英，就跟着也吃了几口。三牛出去后就和娘说了，三牛的娘就找三牛的爹骂了起来。三牛的奶奶听见儿子为了蒲公英的事被儿媳妇骂，就把蒲公英轻轻推向一边不吃了。她剧烈地咳嗽，痰盂里的痰再加上一些剩茶水，基本上就已经满了，老太太只好挣扎着自己下地出去倒痰盂。牛他爹想过去帮忙，被老婆一声吓缩了回来。
　　我在飞船上面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神龙号，能不能吓唬一下那个刁婆娘，给她来个晴天霹雳。神龙号用宏亮的男中音说，是，主人，立刻执行。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直击大牛家的院中，同时发出咔嚓一声响雷。老太太正在茅房倒痰盂，院落里没有人。老太太并没有害怕，屋子里笼音，声音听起来比外面要大，牛他娘吓得一多索，忽然就趴在丈夫的怀里。丈夫说怪了，怎么晴天打雷，是不是哪里有丧良心的事？老婆说谁会丧良心呢，不会是我吧，我对咱娘真是有点太过分了。
　　晚上，我命美丽天使进入山花的梦里，努力奋斗进入石头的梦里，向他们说明对方的爱慕之情。同时我也告诉努力奋斗，给大牛的奶奶滴入营养液。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美丽天使和努力奋斗化作分子和原子，穿过飞船的舱壁降落到村子里去了。美丽天使首先将眼药水样的营养液滴入老太太的口中，然后飘进山花的梦中对她说：山花，你的邻居石头非常爱你，但是你失去丈夫还不满一年，他不敢对你说，你要主动对他说啊。
　　山花说我能看出他喜欢我，可是他年龄太大，我怕家里人反对。
　　他大你十几岁，也不算太大。他心好，你家人会同意的。
　　你是仙女吗，我家如果不同意，你能帮我吗？
　　我能帮你，不过我不是仙女，我是机器人。
　　不管是什么人，我先谢谢你了。山花说着就给美丽天使下跪磕头，当她抬起头时，她心中的仙女已经不见了。
　　努力奋斗进入石头的梦里说，石头，山花很想你呢，只要你对她说了，她就会嫁给你。她的丈夫去世就快到一周年了，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点对她说。
　　石头说既然这样我明天就对她说，你如果不告诉我，我还怕她骂我哩。
　　努力奋斗说完就回到了飞船上，美丽天使也回来了。天亮以后，石头果然埋伏在郊外，等山花提着篮子走过来时，冲上去就对她说了。山花先是吓了一跳，稳下神来后笑着说，你吓死我了，说这话应该温柔点，哪有像你这样的，像抢劫似的。
　　石头说这么说你同意了，我回家告诉俺娘去！石头说完飞一样的跑回了家，扑通一下跪在娘的面前，双手扶着娘的腿说：娘，山花同意嫁给我了！
　　娘扶起石头喃喃地说，真是天意啊，缘分，天意……
　　村子的上空，神龙号飞船内，我和白云，美丽天使和努力奋斗都开心地笑了。这两个家庭的问题就算解决了，可是还有许许多多的家庭面临着饥饿。我说神龙号，能不能让野菜长得又多又大？
　　没问题，主人。只是现在是初春，晚上那些又嫩又大的野菜会冻死的。
　　那就改变野菜的基因，使其适应初春的环境。
　　是，主人。神龙号说完，用蓝光在村子周围几公里的地方扫了一圈，然后他对我说：主人，要等明天他们才能看到又多又大的野菜。
　　到了第二天，果然是满地野菜，长得又嫩又大，许多村民都在争着挖野菜，他们的筐装得满满的。有人说怪了，怎么一夜之间长出这么多野菜。另一个人说，可能是老天不想饿死我们，所以就多长出些野菜，让我们吃到自己种的蔬菜下来。
　　我们在村子上空悬停了将近一年，夏天的时候村民们不再挨饿，已经可以吃上蔬菜和青苞谷之类的食物了。到了秋天，农民们收了粮食，彻底摆脱了饥饿。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家家都忙碌着秋收的事。秋收过后，山花和石头举行了婚礼，敬酒的时候夫妻俩还向天上敬了一敬，说是敬给仙女和神仙的。我们在飞船内哈哈大笑，撒下一片事先在村外采集的玫瑰花瓣就缓缓离开了。飞船在慢慢飞离，我回头看看婚礼上的村民，他们望着雪片般的玫瑰花瓣，都说山花和石头有福气，因为天上下了玫瑰花瓣……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那个在网上认识的白云，才是我的梦中情人。在梦里，我已经分不清她和美丽天使了，她们的外表同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