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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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连羲忽然甩开，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腕。杜千林的心口疼了一下，额心的青筋也突突直跳，他愣愣地看着连羲，没说话，说什么都多余，连羲为什么如此疏远，像陌生人一样。
连羲又恍惚了一下，按着太阳穴说：「千林，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跟师兄……」
他停了一停，寻摸合适的词。一旁，云梓却抓起了连羲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而连羲微微停顿了一下，竟然没有挣扎，任他抓着。
如晴天霹雳。
杜千林瞪大了眼睛，气得脑子都炸了，提起剑就想砍云梓。连羲急忙拦住他：「千林，你干什么呢？我跟师兄，虽然有些心结，但其实……我师兄说得没错，我们俩人……」他停了一停，似乎在搜刮合适的词。
云梓再度牵起他的手：「我们二人早就心意相通，师弟，是吗？」
连羲恍惚了一下：「是啊。」
杜千林懵了：「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此时专职打岔的窦泓跑过来，咦了一声，看着这三人，忽然冒出了一句：「大师兄，你跟连羲说开啦？果真患难见真情，我就说你们不该总惦记着以前那些事。」
杜千林躁了：「你让开，我有话说！连羲，你不是说你对我……」
连羲疑惑地看着他。
该怎么说呢，连羲只说过永远是兄弟、永远不会追杀、说过‘你从一开始就不同，你远比剑更重要’。这又不止这些，是比兄弟更多的含义，只是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杜千林一咬牙，脱口而出：「那天，你中了红砂毒，我给你疗伤；还有我栖蛰之前，你说过的那些话，不是很清楚了吗？」
「清楚什么？」连羲更加迷惑。
「我一直喜欢你。」杜千林想牵他的手，又被甩开了。
连羲震惊地看着他，好半天说：「你说什么啊，千林，我们之间只是兄弟啊。」
杜千林真正地愣在那里，他知道是兄弟，可明明不只是兄弟。那就是一层砂纸的距离，随随便便一戳就破了，为什么连羲会忽然翻脸不认人。杜千林被激怒了：「连羲，你敢再说一遍？」
「难道不是吗？」
「跟我是兄弟，那你跟他是什么？」杜千林指着云梓愤怒地吼道，他固然生气云梓的举动，更气愤连羲的态度。自己只不过睡了一年，这一年里怎么就物是人非成这样了呢？
连羲一手按住琉璃眼，似乎有痛涌上。
云梓挤了进来，面色冷峻：「杜千林，你喜欢连羲那是你的事，可连羲对你只是普通情义，我跟连羲，自幼就交好，虽然闹过矛盾，可我们一直都在一起。连羲，你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吧，我们两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否则，他贼心不死。」
说着，云梓牵起连羲的手，还想亲。杜千林愤怒了，一拳头砸过去，端端地砸在云梓脸上，云梓痛呼一声，鼻血直迸，想站起来。杜千林力气足，又一脚踹过去，提起拳头就想揍。
连羲死死抱住他的腰：「千林，你干什么啊，师兄说的都是事实！」
「你说什么？！」
从连羲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杜千林震惊地看着两个人，心口的痛，仅次于那天听到连羲「去世」的消息，这是，第二次失去一个人的痛。
杜千林转身离开。
坐在松树下，木然地听着松涛阵阵，像海浪翻滚，拍打着心。难道一切只是误会？和连羲的关系，从没有挑破，甚至没有意识到想成为什么样的关系——可是，他对连羲，绝不仅仅是兄弟。
当云梓出现了，杜千林就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一片叶子砸下来，正好砸脸上。杜千林抬起头，只见明扬坐在树丫上，一脸的同情：「哟，在这里呢，我听窦泓说了，这种事讲求你情我愿，你别强取豪夺啊。」
杜千林火大：「你离我远点！」
明扬嘻嘻一笑，跳下来：「别啊，我们是真兄弟，这时候我不陪你谁陪你？」
「我去找我家兄弟……」
「还敢提他？你给我滚边啊，信不信我杀人！」杜千林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听，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不听你一定后悔！」
明扬还想叨叨，杜千林拿起剑一剑挥过去，半截子袖子飞了。明扬呀呀呀的直跳，杜千林转身走到不远处一丛大灌木下窝着。
明扬挠了挠头发，正琢磨怎么开口，只见连羲遥遥地走过来。受伤痛折磨，他比以前削瘦了，但精神气极好，器宇轩昂，面上被阳光渡了一层细细的光辉。
「明扬，见到千林了吗？」
「啊，没啊，你找他干什么？」明扬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咧咧地招呼他过来，「你怎么老捂眼睛，痛吗？」
「痛倒不痛，就是不舒服。」连羲站在树下，四处张望，不过这位置看不到杜千林躲的地方，杜千林也是赌气，就不吭声。
「你跟千林吵架了。」明扬明知故问。
「也不是，他忽然生气了，我怕他想不通就又跑了。」
「又跑了是什么意思？」
连羲苦恼地说：「在好几年前，我带他回奚京，他忽然不愿进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虽说，后来是知道他是异兽，受不了奚京的人气太鼎盛。那时候我不知情，着实伤心了不少时间。」
明扬同情地说：「就是，最讨厌谁莫名其妙耍脾气了，什么事儿不能说清楚再闹掰？！不过，听窦泓说你跟你师兄是相好啊？」
「呃……」
「难怪千林要生气，他虽然不说，心底挺在乎你的。你忽然就跟云梓在一起了，搁谁也受不了，若是我，我得把云梓狠狠锤一顿。」明扬故意挑话题，好让不远处的杜千林听见。
「跟云师兄没关系。」
「那你就跟杜千林说清楚呗，说刚才误会了，你喜欢他。」明扬快人快语，恨不能直接把连羲跟杜千林拍一起。
连羲骇然，笑说：「这种话不能说吧，他会更误会的。」
杜千林听得又窝火又难过，一口一个误会，就算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吧。而明扬却不知道尴尬，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其实吧，我也得多说一句，云梓出现之前，你跟千林的关系不让人误会都难；为什么云梓一出现，就没千林什么事了呢？别说千林想不通，我都想不明白。」
「千林是不是很生气？」
「那当然。」
连羲捂住右边的琉璃眼，有点痛苦：「可是，我跟师兄……」
明扬盯着他的眼睛：「这会儿就别提你那个缺德师兄，你的眼睛很痛吗，我帮你看一看吧？哎哟，眼睛都红了，你别捂啊。」他故意大声嚷嚷。
杜千林猛然站起来，几步跨过去，把强行查看伤情的明扬一把推开，粗声粗气地说：「没事一边呆着去，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怎么蹲不住了，有本事别出来啊。」明扬幸灾乐祸。
连羲想躲，杜千林抓住连羲的肩膀，强迫对视，果然琉璃眼中泛着一丝血红，就像一脉红血丝。杜千林心中一动，靠近，鼻子几乎凑到连羲脸上，连羲眸光闪烁，却再没有躲，而是默不作声地任杜千林查看。
血丝，忽然游动。
杜千林一愣，手指托住连羲的下巴，往上边抬了一抬：「眼睛向上，看着阳光。」连羲出奇地没反抗，好看的凤眼上挑，眸子微微转动，像阳光下溅起的浪花一样。双唇微微张开，等待杜千林下一个命令。
杜千林所有的悲愤在一刹那都融化了。
他凑前，亲了一下。
唇上一热，连羲本能地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却没有生气，而是飞快地蹭了一下嘴唇，别开脸，轻声说：「下次别这样了。」
「为什么？」
「我跟师兄是……」他瞬间按住琉璃眼，说不出口。
杜千林抱了抱连羲，冷静地松开手：「我都明白了，你不用说了。你眼睛还没好，平常多闭着，就能舒服一点。」
连羲闭上右眼，果然舒服了很多。大约闭着一只眼睛不自在，干脆两只眼睛都闭上。杜千林牵起连羲的袖子，二人肩并肩往回走。
「那一年，我神智没有恢复，感知到了奚京底下被镇锁的异兽，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才没有进奚京的。但我当时，也没有那么绝情，我在外面等了一等，你没有出来。」杜千林说。
「我在里面等你。」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不告而别。」杜千林认真地说，「我，对你不仅仅是兄弟情义。」
连羲恍惚了一下，盖住了右眼：「可是，我跟师兄……」
杜千林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云梓正到处找连羲，见二人回来，责备了两句。连羲苦恼地瞅了杜千林一眼，轻声地说他有点累，想睡了。云梓让他喝了一大碗药才放他回房间。连羲平躺着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燥热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清凉凉，像泉水一样清澈，耳侧时时回想起杜千林的话，心情反而起了波澜。
云梓替他盖好被子，手抚上了他的脸。
杜千林使劲敲了敲门扇，打断他更暧昧的动作：「云梓，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月下对立。
杜千林说：「之前，我从没听连羲提起过你的名字。」
云梓坦然回答：「我不希望他当皇帝，但他却执意要当，我们两人为此闹了一些不愉快，差点绝交。不过现在，这些都不存在了，我会带着他回山上修炼。」
杜千林忽然笑了，眼睛眯起：「是这样吗？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爱信不信。」云梓转身要走。
杜千林藉出千秋剑，云梓一侧身，豁然甩出一条长幽索，缠住了千秋剑，地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阵法。杜千林没有躲开，站在阵中心，冷冷地说：「郑遨玩剩下的，他的徒弟又能有什么出息？云梓，连羲若知道琉璃眼的真相，他会怎么样？」
「你说什么？」云梓的脸顿时凶恶了。
「别装糊涂了，是翳岩，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杜千林的愤怒爆发了，若不是明扬有意或无心之举，他可能就沉浸于愤怒和沮丧中，不会仔细去看连羲的眼睛：那根本不是琉璃眼，而是一种名为翳岩的活物。
翳岩，像一层薄翳，覆在眼睛上可以控制宿主的心。
就像催眠一样。
可想而知，云梓借着给连羲疗伤的机会，放了进去。而连羲本就眼睛受伤，毫无防备，有不适也以为是琉璃眼的缘故。也难怪每次说到他跟师兄的关系时，他都会很恍惚，因为那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感受。
云梓知道一切暴露了，忽然大笑：「他跟我在一起，会幸福，就够了。而你，已经一脚踏进了深渊。」
「那就睁大你的狗眼看一看。」杜千林挥起千秋剑。
云梓闪开，傲然说道：「别人会怕，我可不会怕，杜千林，你实在小看我了！」
「你就不值得高看。」
杜千林狠狠一挥千秋剑，从天空罩下一张网。云梓脸色一变，念起咒语，阵法忽然发出灼热的火光。杜千林冷笑，随手一挥，冰魄爪的寒气呈波纹状散开，万物凝冻了，连同那张网也化作了万千冰刃，直直地刺下来。
云梓这才慌张了，他一边抵挡，一边吹口哨。
周围顿时出现了许多人。
然而，云梓下一刻就震惊了，这些人不是他的人，而是陌生的护卫打扮。杜千林轻轻一跃，跃出了阵法：「云梓，蹩脚的阵法对我没用。」说罢，转向众人，「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
万箭齐发。
云梓躲没处躲，一拳难敌四脚，异兽阵法对人没效果，他被很不客气的一顿群殴。不多时，狼狈地躺在地上，浑身血迹。
杜千林蹲下沉静地问：「顾轻雪在哪里？郑遨在哪里？」
云梓还想狡辩：「我不知道。」
明扬忽然从人群中跳出来，大声说：「你不知道？你陷害我家兄弟，说什么他设下的毒阵！是你傻、他傻，还是你以为我们都傻？哼！这种害人不利己的阵法，我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他设的！」
云梓脸色一白：「你兄弟？」
明扬竟然很自豪：「我家兄弟才不会干多余的事，真的要害人，他是一击致命，才不会只害一只眼睛！」
忽然，一阵沉寂。
只见连羲捂着右眼，怔怔地看着一切。杜千林跑过去，连羲后退一步，似乎不相信似的。杜千林大跨步上前，不由分说将他拥入怀中。连羲挣了两下，杜千林强行抱住他。
连羲想抠眼睛。
如此莽撞，只怕把眼睛就伤了，杜千林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连羲，好不容易等到子时了。」他咬破舌头，一股血腥味涌出，他伸出带血的舌尖，轻轻舔了一下连羲的瞳孔。
那丝游血般的翳岩如同惊魂了一样，骤然剧烈游动。
异兽的血，代表着战。
一股剧痛传来，连羲想捂眼，杜千林使劲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动。忽然，翳岩破眼眶而出，一脉血丝直冲向杜千林。杜千林信手一挥，血丝爆开，化作万千血雨点。
连羲停住了挣扎，一颗泪涌出。
杜千林一惊，以为他痛的，温和地抱住他。连羲一眨眼，泪润泽了整个眼眶，黑色的瞳孔恢复了旧日神采，慢慢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觉得不对劲，云师兄，你何必做这种事？我早就说过，我心底只有……」
云梓挣扎起来，不说话。
回到屋中，连羲拿着镜子照眼睛，一切恢复了正常。杜千林刺中的光圈，本就是一个阵法，连羲的眼睛在这几日其实已养好了。杜千林拿开镜子，近距离端视他。
「好像还留着一点翳岩，你别动。」
杜千林扶正连羲的脸，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眼皮。连羲一笑，眨了一下眼睛。杜千林见他不反抗，舌尖下移，封住了他的嘴唇，柔软而温热。动作太青涩，碰在牙齿上，有点疼。连羲又一笑，忽然迎上来，吻住杜千林的舌尖。
绿荫垂垂，凉风习习。
初夏时节神清气爽，杜千林就像一只初识腥味的猫一样，时不时地凑到连羲跟前，亲一下，吻一下，要不就拽着他的手揉捏把玩，一刻不得消停。连羲随他去，只叮咛：「到了皇宫可别这么放肆，要遭人笑话的。」
奚京在即。
连羲下马凝望，同一个熟悉的城门。杜千林追上他，牵起他的手。二人本来就生得出众，这一牵手，引来不少惊羡的目光。连羲轻轻甩了两下，甩不脱，反手一握，也握住杜千林，二人相视而笑。
杜千林说：「倘若你二兄不换皇位，你该怎么办？」
连羲说：「不是还有你么？」
看来争一争皇位是免不了的。不过无妨，连彦庆那性格，肯定是落下风的。杜千林又说：「顾轻雪许久不见动静，不知是怎么了，该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连羲笑道：「明扬没跟你说么，他家兄弟自顾不暇。」
原来，顾轻雪就是顾渺，当然不是骨诣的手下。
顾轻雪法力高强，唤出红砂兽后，因身体弱，势能也弱，于是他诱骗煞气比较重的骨诣用血祭豢养。没想到，杜千林横插一杆，骨诣重伤，几乎死去，红砂兽也因宿主受重创而发狂。顾轻雪情急之下，施了血龙神咒，用自己的血吊着红砂兽的命，而后并引红砂攻击连羲，没想到杜千林一剑下去，红砂兽当即死去。但是，顾轻雪因祸得福，得了红砂兽的一部分法力。
然而也因福得祸。
顾轻雪很惨，变得很嗜血，却又不能消化那些血，所以整个人狂躁不安。明扬见状，不能不管，只好天天强迫顾轻雪到河里湖里修炼，以稀释红砂兽的残留法力。这二人是一见就吵，就折腾，久而久之，二人的武艺水涨船高。
明扬时不时来诉苦，所以连羲对顾轻雪的现状了如指掌。
杜千林又讶异又嫉妒：「明扬这小子，不跟我说，反而跟你说，他是不是对你有想法？」
连羲笑：「他怕你对顾轻雪下手，我都说过了：要下手，早就下手了，还等到现在？他心有余悸，生怕你一个不小心就会把顾轻雪怎么了。」
明扬的那点心思，就像太阳底下晒的谷子一样，粒粒分明，半点没有遮拦。
杜千林好笑，又问：「郑遨那个老匹夫什么时候收拾了？」
连羲故意苦恼：「他一向奸诈得不行，又是我师叔，欺师灭祖的事宣出去恐怕不太好听。」
杜千林说：「有你这句话就好，我来收拾，上一世他把我坑苦了，哼。」前一世经营的虽然都毁于一旦，但是没有关系，杜千林有的是时间，所有负过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杜千林又说起他未来的打算，比如，他会将地底下镇压的四条异兽都召唤出来，送到极远的地方「养老送终」，毕竟，它们的寿命将近，全部死去，兽脉将会彻底灰败。比如，他会把继续疏通水脉，让整个元奚的水脉都活泛起来。还有，他会保护连羲的江山永固。
「还有一个人你忘记了，连思锦。」连羲微笑。
「他怎么了？」
「万一他跑回来跟我争呢？」连羲眼珠一转，黑白分明，流溢着光芒。
「他就是一个花花王爷，以前都争不过你，现在，就算真拿着你老爹的圣旨也没用，你还怕他不成？」杜千林纳闷了。
「他要的是你啊。」
杜千林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飞快亲了一下连羲的嘴唇，又一下，眷恋地说：「连羲，蛰孟兽的心里只容得了一个人，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就不可能有别人了。」
「真的吗？」
「时间会证明一切。」
连羲驻足，看着晨曦光芒中的杜千林，神采炯然，心中也漾起一层层波澜。年少时不懂，而现在，明了彼此的心思，还好，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完结】----------------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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