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繁花（上）》四月芳菲99

8、不要小看我！

　　就在平清盛与信西商量怎样让阿绫成为入道养女的时候，话题的主人公正坐在廊下绞手指，旁边坐着一位英俊少年。由于刚才的事情，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阿绫很安静，平基盛也很安静——表面的。
　　“那个，我平时喜欢相扑。”
　　话刚说完，平基盛就想抽自己的嘴巴，看着对面少女惊讶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蠢透了，好好的说什么相扑，女孩儿家对这个又不感兴趣，而且会不会让她觉得我很粗鲁？
　　“我不会这个，但是，”阿绫想想，“我喜欢看。”
　　基盛愣了一下，“是吗？你喜欢看？”
　　阿绫点点头，“蛮有意思的。”
　　见她表情不似作伪，基盛随即高兴起来，“是很有意思，看似很粗鲁，其实有很多技巧在里面的。”
　　“恩，我知道，不过，”她怀疑地看着基盛，“你看着体格偏瘦，能赢得了对手吗？”
　　“你别小瞧我！”他“蹭”一下站了起来，满面通红，“相扑又不是全靠力气，更要靠脑子！而且我只是看着瘦而已！”
　　阿绫瞪大眼睛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声如银铃，“对不起对不起，我开个玩笑而已，你生气了？”
　　基盛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能对女孩子凶呢？
　　“那个，我不是对你发脾气，那个，”他搓搓手，“你平时喜欢什么？”
　　“我？”阿绫想想，“读书，调香，插花，书道*，还有烹饪。”
　　“烹饪？”基盛很惊讶，“你会烹饪？”
　　阿绫点点头，“我母亲教的。”
　　“那你会做豆大福*吗？”他兴奋地问，这是他非常喜欢吃的小食。
　　“会，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哎！”冷不防被他拉走，“你带我去哪儿？”
　　“厨房！”基盛拉着她向厨房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紧紧握住姑娘的手腕。
　　“那个，”他慌忙把手放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事，”阿绫脸有些发红，“你喜欢吃甜食？”
　　“恩，是……”男人不应该喜欢吃甜食吧，他应该说喜欢秋刀鱼之类。
　　“听说，喜欢吃甜食的人都很亲切随和。”阿绫看看他，抿抿嘴，“好像是这么回事。”
　　基盛脸红了，“是……是吗？”他挠挠头，“那，那你呢？”
　　阿绫弯弯唇角，唇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我也喜欢。”
　　好可爱！基盛心想，“怪不得，我也觉得你是温柔和善的女孩子……”
　　“还有我！我也这么觉得！”就在这时，从树丛中跑出一个身着浅蓝色水干的男孩子，手里拿着一个竹马，只见他抱着阿绫说道：“我也觉得阿绫姐姐温柔善良！”
　　“清三郎！”基盛大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这孩子听到了多少？！
　　“从你承认喜欢吃甜食开始。”男孩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阿绫，“阿绫姐姐，我也喜欢吃甜食！”
　　“恩，”阿绫忍住笑，“你也是温柔善良的人。”
　　“恩！”清三郎很开心。他很喜欢这个姐姐，又漂亮又大方，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
　　点点他的额头，阿绫看着尴尬的基盛，“你，还要不要我做大福？先说好，我不喜欢豆大福，我喜欢里面带水果的。”
　　“好，好啊，带水果的大福，第一次听说。”基盛连连点头。
　　“阿绫姐姐我也要吃！”清三郎扯袖子。
　　“好。”她看着基盛，“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小食，你怎么报答我？”
　　“阿绫想要什么？”不知不觉，他也跟着叫起阿绫来。
　　拍拍怀里的清三郎，阿绫眼睛一转，一丝狡黠浮上唇边，“现在，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你可不许耍赖！”
　　“这是自然。”基盛笑了，“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说话算话。”

　　“母亲！母亲！”清三郎一路狂奔去找时子，小脸写满兴奋，“我的小弓箭呢？父亲给我的小弓箭呢？”
　　“清三郎？”正在跟弟妹说话的时子很惊讶，“你找它做什么？”
　　“基盛哥哥和阿绫姐姐答应带我出去打猎，我要带着小弓箭跟他们一起去！”清三郎拉着母亲的袖子，“母亲，我的小弓箭呢？”
　　“哦，是绫子小姐带你出去吗？”平时忠眼睛一转。
　　平时子瞪了他一眼，转向儿子，“母亲这就让人给你拿，你先去换好衣服。”
　　“清三郎，你过来。”平时忠叫外甥到自己身边来。
　　“时忠！”时子欲阻止。
　　“姐姐，我只是跟外甥说几句话。”时忠摸摸外甥的头，“清三郎，你喜欢绫子小姐吗？”
　　“恩！我喜欢阿绫姐姐！”清三郎大声说。
　　“那，绫子小姐喜欢你吗？”时忠低声问道。
　　时子姐弟的异母妹妹平滋子，抬头看了兄长一眼，皱皱眉。
　　“阿绫姐姐？”清三郎摸摸头，“应该是吧，基盛哥哥本来不想带我去的，是阿绫姐姐说可以帮我带上的。只是，”他低下头，“阿绫姐姐说我有些瘦弱，男孩子就应该多出去历练一下。”
　　阿绫的原话是这样的：你这个弟弟被你们家人保护的太好了，虽然他年纪还小，但再过几年也就带乌帽子*了，难不成将来也是什么都有你们来护着？趁着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多疯多野，不怕闯祸，多遇些事情，这样长大后能很快进入他应该进入的角色。
　　平时忠念头一闪，“清三郎，你这次跟着绫子小姐出去，要让她更喜欢你才是。”
　　“舅父，怎样才能让阿绫姐姐更喜欢我？”清三郎不解。
　　“女孩子嘛，你看到她喜欢什么，你就打给她就是了。”
　　“可是，可是我弓箭还不太会用啊。”清三郎很不好意思。
　　“清三郎，你快去换衣服吧，别让你兄长他们等急了。”见越来越不像话，时子只能出声阻止。
　　待送走了儿子，时子开始数落弟弟，“清三郎才多大你就教他这个？以后不许再跟他说这些东西！”
　　“这有什么？早晚都要知道的。”
　　“姐姐还不了解他？他这是心怀鬼胎。”滋子白了他一眼，“哥哥你就不要再想美事了，就算真的要跟绫子小姐订婚，那人也不会是清三郎，肯定是基盛公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好事都要他们兄弟得了不成？”平时忠有些愤愤，看向妹妹，“你也是，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听我的话入内有什么不好？趁着姐夫与信西入道关系不错……”
　　平滋子一捂耳朵，“姐姐我先回房间了！”
　　“这丫头！你给我回来！”

　　“没想到我的衣服，你穿的还挺合身的。”平基盛笑看着阿绫。
　　为了答谢阿绫给他做点心，他答应带着她去打猎，本来是打算两人独处，可是清三郎吵着要跟着，阿绫也建议带上他，他也只能同意。要出发时才发现，阿绫没有合适的衣服，虽说可以把她自己的衣服改一下，但毕竟是个未婚姑娘，与成年男子一起出去被人看到的话会有所不妥，所以基盛就把他成人式以前的衣服找出来借给她，以男装露面，做事会更方便，不会被人说闲话。
　　现在的阿绫一身白色衣衫，大部分头发藏在帽子里，只留出一些露在外面；下穿深色指贯，脚穿黑色皂鞋；衣袖用带子挽起系好，腰间带一把小刀，背后背一张弓，简单利落；再加上秀气的长相，更显得是一位玉面少年郎了。
　　“还像女孩子吗？”阿绫转了个圈，问道。
　　“恩，不转圈，更像了。”基盛忍住笑。
　　白了他一眼，“带路吧，藏人基盛公子*。”
　　“带路没问题，你会骑马吗？”基盛好笑地看着她。
　　“真有意思，不会骑马跟你打什么猎？也不能让我跟清三郎都乘你的马吧。”阿绫自信的扬扬脸，“我可以带着清三郎，你放心吧。”
　　在家中父亲教过骑马，自己也曾乘着家中的小马驹出去玩过，应该没问题吧。
　　当被平家的马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阿绫的自信也碎成了饼渣。
　　“你真会骑马吗？”基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连忙扶住她，“刚才是谁说‘不会骑马打什么猎’？谁啊？”
　　阿绫又羞又气，甩开他的手，揉着胳膊瞪他一眼，小脸气鼓鼓的，更添几分可爱。平基盛忍不住伸手戳戳她的脸蛋，柔软富有弹性的触感让他禁不住心里一动。
　　“我告诉你！”正在气头上的阿绫没注意到这一点，“打猎我去定了！爬着我也要去！你答应过我的。”说到最后倒有点可怜巴巴了，让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但不忍心归不忍心，现实是残酷的，“阿绫，我也想带你去，但你不会骑马啊，要不我换一个答谢方式？”基盛劝她。
　　“我会骑马，只是会骑我家的……”阿绫很小声很小声的说，这次丢脸丢大了！
　　“平家一门武将，家中的马都是战马，不是一般家中用的马可以比的。”身后有人说道。
　　几人回头一看，基盛和清三郎连忙行礼，“赖盛叔父！”
　　阿绫眨眨眼睛，“赖盛大人安好。”
　　来人正是先代平家家主的嫡子，平清盛的弟弟平赖盛，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是平重盛几人的小叔叔，年纪虽小，但由于出身和血统，在平家具有很高的地位，仅次于平清盛，和基盛的哥哥嫡长子平重盛地位相当。由于在保元之乱中听从了母亲池禅尼的建议，没有跟随叔父忠正投靠崇德帝，帮助平清盛取得胜利，战后获得安芸守的职位。只见他头戴冠巾，一身深青色素面直垂，腰间一把太刀，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装饰，面容俊秀，神情冷峻，他看了一眼阿绫，“不会骑马就不要逞强，只会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阿绫差点没背过气去，虽然以往她与家中嫡母等人唇枪舌剑好不热闹，但这么光明正大的讽刺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稳定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说道：“赖盛大人说的是，阿绫确实不知深浅，但是如果现在学不会骑马，这给人添麻烦也是迟早的。”她转过头对基盛说：“我不去打猎了，作为交换，你教我骑马吧，也算是答谢我给你做点心了。”再转回头，“赖盛大人，这样可以了吗？”然后扭身就走。
　　“阿绫！阿绫！”基盛急了，连忙追上，“你别生气，我一定教会你骑马，其实今天也可以去打猎，你跟我坐一匹马就行……”
　　“咱们俩个可以，但清三郎怎么办？你那马撑得住三个人？”阿绫摆摆手，“算了，先把骑马学会吧。”
　　平赖盛一直冷眼旁观，而后冷笑一声，“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算了，反正我也想出去转转。”他一把把阿绫拽到自己身边，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我带着她，你带着清三郎，城外树林见。”
　　平基盛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没了，留下他与清三郎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