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禅》繁于

2、过去

　　那细腻的触感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记得很久以前，她会用浸着浅兰香味的手绢给刚练完功就跑去找她的自己擦汗。

　　她白皙细嫩的手掌会接触到他的额头，他的面颊，甚至于他的嘴唇。她的眼睛灿若星河，她平日里对人不苟言笑，可是从来不吝啬对他的笑容和善意。

　　她总叫他小和尚，她总是像一个姐姐一样陪伴在他身边，从宫里带出很多精致的吃食，在他身体最需要营养的时候哄骗他吃肉喝奶。虽然到后来他懂事就不再吃那些，松宁也就不再带来。

　　她只是喜欢跟小和尚呆在一起，他精致的皮相下面是一颗纯白无暇的心。

　　和她弟弟完全不一样，莲又是她希望看到的弟弟的形象，而不是整日为朝堂之事而烦恼的那个少年，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可爱的少年，而被世事磨练成最苛刻的挑剔的小太子，也是后来冷漠无权的皇帝。

　　每次看着弟弟那愁苦的面容，松宁都会过来，她把弟弟安抚好了，那情绪却传递到她的身上，只有莲又能将那愁绪化掉。他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可是每次都陪她，直到她的脸上重新带上笑容。

　　松宁在一段时间里和姐姐，母亲这两个词的意义相同。

　　在另一段时间，和年少时放在心上的爱慕者相同。

　　现在，松宁是过去所有的快乐和折磨的交织体。

　　对松宁态度的改变是十三岁，在一众少林僧人中，他鹤立鸡群一般耸在人群中，他们因为常年的素食总是面黄肌瘦的，但是莲又却像是世家的少年一般白皙，个子比一般人都要高，身体也发育得比较好。

　　那天照约定跑到竹林里，松宁脱了鞋袜把那双天然的秀足浸泡在水中等他。他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自然而然地坐在松宁身边，她用手绢给他擦汗，其实哪里来的什么汗，莲又是那种冰体玉肌的人，身上很少分泌汗液，别说汗液，他到十三岁，身上没有一根杂毛，通身雪白莹润。

　　她的手触摸到他的面颊，莲又垂着眼任她在自己脸上作为。

　　但是随着她的动作，夏日里的薄装让她胸前的一片雪白露出来，阳光下白得耀眼，微隆的胸前因为她的动作而挤出一条沟壑。莲又的脸不知怎么就红了，偏偏松宁还在问他“小和尚，中暑了吗？你们寺庙里那些大和尚懂不懂照顾小孩子啊真是。”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比她高一个头了，他喏喏地找了个借口飞快地跑掉，留下一头雾水的松宁愣在原地。

　　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又看向他离开的地方。

　　小和尚这是，知人事了？

　　心中有点惋惜，知道幼年的莲又已经成长，之前他高但是还是孩子心性，可是现在已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松宁无不惋惜地想，然后启程回宫。

　　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见面，直到莲又十五岁的时候，宫中发生一件事。

　　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皇后和她带着一群宫人出宫到寺里祈福，他那时才又见到松宁。

　　她变了很多，过去的美貌简直变成了一把刀，锐不可当，没有人能够驾驭。

　　莲又在两年间冷了又热热了又冷的心脏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停止跳动，然后时间过得非常缓慢，让他感受到心中有一朵恶之华在生根。她真美，美到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为什么不告而别，莲又那时仍旧不知，他怪她，她不知道自己千百次跑到他们过去相约的地方去找她，可是没有一次实现过。

　　莲又为她动了贪嗔两戒，在见到她的时候又犯了痴这一戒。

　　她穿着素净的衣服，虔诚地跪在蒲团上祈福。莲又知道，其实她不信佛。

　　她看向莲又的眼神终于和看别人一样了，她叫他“莲又上人”而不是“小和尚。”

　　莲又的心密密麻麻地疼起来，他不是她的小和尚了吗？

　　那时他正送她们下山，正在难过的时候，从他身边走过的松宁却对他说了一句话。

　　“子时，我在竹林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