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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七 ...

  •   乾隆二十七年九月初九,重九节,宜除服、安床。

      禫祭之后,善保与和琳逐一除下麻冠、生麻布服、芹履竹屐。刘全端来袖子叶水,让善保与和琳洗脸洗手,寓意祈福驱邪。

      尽管三年孝期已过,善保与和琳尚需再穿素服一月。但好歹不比孝期间的葛布麻衣了,换上细棉布,和琳摸了摸,说:“这布料好,兄长应该不会觉得难受了。”

      善保敲了敲和琳的脑门,说:“应该是你穿着不难受了。”善保能忍,即便没穿过葛布麻衣,除了一开始的难受以外,便也接受了。就是和琳一直嫌弃布料粗糙,每天结束课程之后,都会神情郁郁。

      蔡婶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等兄弟两打闹完了,才慢慢上前。蔡婶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两条小手链,递给善保与和琳。

      和琳看着这两条手绳,红色亮丽的丝线绞成一股,手绳中间缀着一块色--黄、形如心的……小石头?

      和琳接过仔细看了看,这块小石头不是石头,却坚硬如石、剔透如玉。

      善保看着,问:“蔡婶,这很破费吧?”

      蔡婶摇头,“这中间缀着的是青鱼石,不值当什么。我随丈夫去过南方,那里有个地方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石头,说是串绳系于小孩手腕上,能够驱凶避邪、纳福纳禄。”说完,蔡婶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这种在鱼身上取下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更别说是挂在身上。蔡婶又说:“大少爷、小少爷,你将这个收起来就可以了。”听说下个月大少爷和小少爷就要进宫里学习了,这种小玩意还是不用拿出去了。

      善保却二话不说,取过和琳手中的两条手绳,将其中一条缚于和琳的左手腕上。又让和琳将另外一条手绳同样挂在他的左手腕上。

      蔡婶的话顿住,善保笑着说:“这么好的东西不挂在身上,可是没有效果的。”

      善保如今多少有些明悟,当初他做戏一般的作态引得蔡婶将他们兄弟二人当做她的孙辈一般照料。一年半的细心照料,让善保对于这位初见时拘束忐忑的老妇多了一丝尊敬。

      莫要将他人当做手上的棋子,莫要想着掌控每一个人的思想。

      或许史书上的他被逼得自尽而亡,就是太过自负了……

      以真心换真心,沉淀了两年的善保心想。

      除服当日,蔡婶端上一碗鱼汤。

      刘全说道:“大少爷、小少爷,你们三年未碰荤腥,不能一下就来大鱼大肉。那样,你们会受不了的。”

      善保没有意见,三年不识肉味,一下便端上鸡鸭鱼肉,肠胃确实会承受不起。不过,像是鱼汤等却是可以的,而且还十分的滋补身体。和琳在三年守孝中,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如今看着就有些瘦瘦巴巴的,面色还微微发黄。

      一个月后就要去咸安宫官学了,那里面的人最会的便是踩低捧高。即便他们兄弟二人确实是家道中落了,可也容不得他们作践。而首先,就要他们兄弟二人先把腰杆挺直,即便衣物稍逊一筹,可也不能面色萎黄地前去,那样气势都被削弱了不少。

      这一顿善保与和琳吃得十分满足,一碗鲜美香浓的鱼汤,极大地满足了善保与和琳的身心。善保瞧着和琳心满意足的模样,当下便决定天天给和琳备一碗鱼汤。

      第二日,刘全被打发出去询问上学事宜。他们有领到入宫用的腰牌与衣物,但休学近三载,如今要复学了,也要打点一番。

      回来时,刘全面有怒色,只说道:“大少爷,他们欺人太甚!”

      “如何说?”

      刘全说道:“……”

      原来,今日刘全寻去内务府。他也明白他自己一个仆人,主家又不是什么厉害的人,一些大人物也不会来见他。因此,他找的是总管罢了。可那总管一听他是办理复学事项的便说:“咸安宫官学选取的学子可都是德才兼备、智勇双全的学子,可你家两位少爷……三年前考上了官学,可三年过去,谁知是否松懈退步了?”

      刘全也只以为这是流程,正常人都会有这个担心的不是?便道:“我家大少爷与小少爷即使在守孝期间也依旧勤耕不挫,自然是比三年前进步不少。”

      总管斜睨了一眼刘全,说:“难道你不知道官学的规矩不成?”

      刘全问:“何规矩?”

      总管道:“每有空缺,可由闲散生源挑补入学……”

      刘全脸色有些控制不住地黑了,好在对面总管也明白这样太不厚道了,毕竟人家少爷是真材实料地考上来的不是?于是,总管说:“然由举人、贡生、监生、生员挑补入学者须在三届乡试、会试正科中式举人或进士,否则黜退,斥回本旗。这一次秋闱空出五个名额,正好你家少爷除服了,空出两个位置便是。”

      刘全刚想开口道谢,那总管又道:“可你家少爷的水平是否有退步,还是需要考核一番。素服一月后,十月初十,让你们家少爷前来测试一番如何?当然测试者是两位翰林。”

      刘全得了明确回复,也就打算告辞离去。在此之前,刘全还塞了一个荷包过去——五两银子。不多,却也不少。总管收到荷包,捏了捏,判断出有多少银子。见刘全要离开了,便提醒道:“测试的两位翰林一喜诗赋,一好四书。”

      若到此为止,刘全自然没甚需要生气的。

      可出了内务府,刘全一转眼就看见校场上,有一群人嘻嘻哈哈,拿着弓箭到处比划。可他们比划的方向却又三两名学生,刘全眼力不错,看得出那三两名学生面色如土,身体颤抖如风中落叶。而负责的弓箭教习则是站于树荫下,抱胸闭目,将这一幕视而不见。

      刘全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足,就这么冲出去,也就是给主子添麻烦。刘全生气的原因是,他看得出来被欺凌的那三个学生家境似乎不如何,衣着体型都是所有人中最差的。可即使是最差的,那也比吃素吃了三年的善保与和琳要好上不少。

      刘全担心自家少爷进了官学以后,是否也会落得这么个下场,便站于原处,观其如何收场。只见那群官宦子弟嘻嘻哈哈,甚至其中一人还闭着眼睛射出了箭。刘全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这是谋杀?!

      然而那人射出的箭却没有出现刘全所想的场景,而是歪歪扭扭地在空中飞着,最后挣扎着斜插--入土地里。刘全这才松了一口气,作为箭靶的那三个学生同样松了一口气,有一个当场就软到在地,没一会儿还氤氲出一片水迹。

      那群官宦子弟见状,十分高傲地离去。

      刘全也知道自己不能多带,便赶紧离开了。

      善保听了半晌,问:“你这是在为我与和琳日后担心?”而不是为了那三个被欺负的学子?

      刘全疑惑道:“大少爷,难道这还不需要重视?”

      善保摇头,只问:“你可还记得那三人的样貌?”

      刘全点头,便开始描述那三人的样貌。善保铺开纸张描绘起来,最后成品让刘全过目,刘全连连称赞,说:“大少爷果真厉害,竟画得惟妙惟肖。”

      善保随手将画纸给烧掉了,看着火舌吞没纸张,善保才移开眼睛。

      九月十二,善保与和琳前往两条街外的理发店剪发。如今已经除服,那便要将头发剪去,以免被视为前朝余孽。

      就是中间闹出了一个小笑话,给善保剃头的是一位耄耋老人。他听见善保要剪去头发,还规劝道:“女娃娃,看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留着头发等出嫁么?”

      善保略微尴尬,说:“大爷,吾乃男子。”可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雌雄莫辩时,男性特征尚未显露,声音也未及改变。尤其善保男生女貌,头发留长了,越发衬得花容月貌。

      那位老人不敢置信,只道:“这是怎么回事?阿大,你来看一看,这位客人是男是女。”

      给和琳理发的壮年男子停下手中的伙计,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说:“父亲,这是位公子。”

      阿大对着善保不住地道歉,说:“公子,真是对不住了。前一阵子有一女娃谎称公子,我家父亲眼睛不利索,就给她剃了头。后头那女娃的家人闹上门,折腾了好一阵子。我家父亲剃刀之前,总会再三确定客人的性别。”

      善保也说:“无事,只是我们兄弟两个前日除服完毕,须得将头上毛发清理一遍才行。”

      阿大见善保好说话,也放下心了,便说:“那公子放心嘞,我家父亲的手艺是没得说的。”

      说罢,便转回去继续给和琳解头发,还心想,这位公子长得可好看了,比不少女娃都要好看。只投胎成男,有些可惜了。

      老大爷在给善保解法剃发时,还不断地絮叨。善保尴尬一会儿后便放下了,容貌乃父母天生,修改不得。虽然长得娘气一些,可赏心悦目啊。罢了,日后多陪着和琳一起锻炼便是了。不求身材壮硕如军汉,可也必须要有男子英挺气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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