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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亲吻之见..... ...

  •   人群就像沙丁鱼,无论如何都挤不出大海。
      外面的人看我们,是关在笼中的鸟,其实他们何尝不是?差别在于我们与自由相隔两重,他们现在相隔一重。
      站在公交车上,脚不沾地被挤得动摇西晃的张青松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几句话。颇为自得,好像哲学家。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每每抱怨自己的名字,母亲都会这般敷衍她。
      她知道并非因为这首名诗,母亲也不是有学问到出口成章。会给女儿一个如此男性化名字,不过是怀孕生她时住的病房外面有几株松树,心血来潮感觉青松的名字还算不错又蛮有气势,于是坚持为女儿起名青松。
      于是从小到大,每次遇到新朋友,对方都会玩味的一再念着张青松,第二句话一定是:男孩子的名字哦。不然也会说:我还以为是男孩子呢。
      小时候埋怨过,有的同学名字很有诗意:影萱,雨竹,爱雪,单单名字就带着满满温柔气息。
      长大后被念成习惯倒不在意了。人都是这样,凡事习惯就好。
      如今大四,眼看一年老似一年,毕业日期也渐渐逼近,再留恋学校生活也不得不随便找份工作,只是怕极了那份空落落的感觉。
      不喜欢上班,却不得不找工作,因为大家都已经找到。
      母亲要她去读研,韩国。
      因为大学专业是韩国语,曾经有过一年的留学经验。
      心里惶惶的,总是不情愿。跑到陌生国度里生活的经验虽有,但那种找不到根的漂泊恐慌也还牢牢印记在脑海中。于是办手续的事情一直拖着,直到申请研究生的日期过去了,才慌张起来。
      大家都有归宿了呀——读研的打定主意去读研,工作的已经开始适应,自己每天窝在宿舍里成个什么样子呢?
      幸好专业热门,工作不难找,如果有意向的话还可以找到工资比较高的工作。但那得去郊区,工厂,她不乐意。她们同学四人找过一份工厂的工作,偏僻的地方,连出租车都没有,回市区要两个小时,干到第四天上辞掉了。
      现在的工作是亲戚帮忙介绍,只去面试过一次就录取,当然工资不高,实习期1千元,成为正式员工再涨工资,具体多少没问,横竖家里不缺她这份钱。
      地点是好的,位于这个城市最繁华的金融街上,交通也方便,回学校的车虽然挤些,好在习惯也就成自然了。
      习惯呀,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出来这个城市仿佛还在昨天,一眨眼已经过了四年。习惯离家生活,习惯集体宿舍,习惯排队打水买饭,习惯出国吃不到中国菜的日子,现在又开始习惯挤公交车。
      她晕车,从小晕到大。
      直到大三还在晕。后来也不知怎的就变好了,下意识其实还在排斥坐车,但已不再是酷刑。再后来就爱上了坐车,尤其从学校到轮渡的那趟长线观光车。走海边,一路风景。坐在车上看窗外的大海,带着耳机听喜欢的歌曲,常常希望车永远不要停,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上班了,闲情逸致少了。
      还是同一趟车,还是走一段海边,但总是人很多,车很少。
      其实很讨厌挤公交车,以前。
      渐渐也习惯了。练习如何在人满为患的情况下把自己挤上去,练习如何寻找最最不挤的位置。也终于被她找到。
      前门后门往往是最挤的地方,因为大家都在这两个地方上下车;中间会稍有空隙,站在中间的人只要不动,空隙永远是空隙,挤到鞋子掉落的地方永远是前后两个门,无论司机如何叫着请中间的乘客向后走。
      她就学会了如何从前门上车,一路挤到中间,在两个五大三粗的人之间寻找空隙站定。被两个人挤总比被十个人挤要强得多。
      突然间又想到一句话:我们注定成不了大事。
      这是杨月说的。带着调侃自得。
      为什么自得,其实她也不清楚。也许因为大家都有抱负而她们没有抱负?总归同别人有那么一丝不同。
      杨月性格比她好。开朗方面。
      有人生来性格开朗,有人内向。青松小时候也很开朗,长大后却渐渐不喜与人交往。开始时自视甚高,傲慢的以为自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存在,后来却渐渐害怕与人交往,不知如何沟通。与陌生人沟通这件事情,好像真的很难。
      她可以在熟悉人面前插科打诨说笑打闹,却很难与第一次见面的人聊天。
      杨月不,她总有一种本事把人逗笑,使人乐意同她在一起玩耍。可能就是所谓的自来熟,由或者是个人魅力。
      模模糊糊这样想过,有时候看杨月同初次见面的人打得火热心里也羡慕,也想开个玩笑,却总会弄巧成拙。渐渐就学会在陌生人面前沉默,装稳重。常常有人在熟悉后惊讶的说: 原来你也很风趣地,我还以为你特严肃呢。
      这种时刻她总是笑,严肃什么呢?二十出头的年纪,无病无灾顺利半生,父母疼爱自己也想得开,活得潇洒,严肃什么呢?跟熟悉人开个玩笑,偶尔在后面撩动一下同事的头发再故作无辜,谁不会呢。
      凡事只要习惯就能适应的。
      瞧她就知道了啊。
      刚来学校,见到的是又小又破的分校校区,她适应了。后来搬走到新校环境优美却交通不方便,她适应了。又后来有机会去韩国一年她去了,虽然是朋友们在一起但总是诸事不便,每天只能吃韩国菜,她也适应了。现在要每天按时起床上下班挤公交车,她还是适应了。
      人活着,一切只要适应就好。
      公司是做物流的。在此之前她压根不清楚物流是个什么东西,面试的时候也不知道。现在懵懵懂懂晓得了,就是货代吧。
      除去两个韩国老板其它都是中国人,总公司在韩国,设立的青岛分公司。说是公司也就是个办事处,很多韩国大企业的做法。一间办公室,十几个人,架上办公桌配上电脑就能工作。人际关系也不算复杂。
      刚来时她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慢慢大家熟悉起来,也能跟随大家开个玩笑。
      说是韩语系毕业又留学一年,其实水平相当不好。这点青松心中还是明白的。从来都不属于爱学习能上进的学生,胡乱蒙个学校专业胡乱毕业,学韩语唯一的好处是看韩剧不必翻译,大部分能听懂。
      在公司用到韩语的地方有限,接受邮件,偶尔韩国老板问几个问题,剩下的都需要英语。做单换单,工作不忙,但也不对她的兴趣。
      每天跟数字打交道其实很烦,因为从小就没有数学头脑的,见到数字头脑发晕眼神发直,为了工作还是不得不做。
      好在家里用不到她养,只要负责养活自己足矣。
      母亲要她申请半年后的研究生,因为不想工作于是也在考虑中。
      就这样每天上班下班,下班上班,日子浑浑噩噩居然也给她混过了两个月。
      眼看到站,整整心情下了车,买上晚饭直奔宿舍。
      宿舍。
      从没感觉宿舍如此令人眷恋。一头扎进去再不想出来。希望永远住在学校里,永远不必搬出宿舍,可毕业的日期,却一天更近一天了。
      路上经过足球场。
      他们学校有足球场,建好刚刚一年,于她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却方便了学校男生们,下课就疯跑到这里抢地盘踢球。偶尔也由外面的人来比赛。看样子是公司或者哪所韩国学校租下来打比赛。
      青岛这边韩国人人满为患。到处充斥着韩国人,唧唧咕咕令人心烦。
      本来嘛,她的韩语说得不好,偏偏有那么多汉语讲的流利的韩国人。
      随意一瞥,看到操场上又有人在比赛。外面停着几辆车,应该是那个公司的人吧。
      事不关己的低头冷漠走过。
      盘算着应该先吃饭还是先打水。
      突然感觉不对,没等她抬头看清已经意识到有颗足球迎面飞来。意识到了,却躲不开。球的飞行速度是多少?从大脑下达指示到身体行动为止需要几秒钟?
      偏科很严重的张青松从没弄懂过这个问题,也来不及考虑出结论,因为球已经狠狠地K上了她的----胸部。
      瞬间停滞。时间,人群,喧闹,相连的篮球场排球场,路上来来回回的学生,刚刚出食堂的人,甚至蓝天白云,刚刚飞过的小鸟,她感觉所有人都看到了。
      她出糗的这一刻。
      球场上突然爆出一阵狂笑。在寂静的当下犹显突兀。
      本来学生们很有道德不笑的,本来打算就这样走掉算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丢人不如少丢人。
      可是球场那个人,居然笑得如此嚣张而放纵,全不给人留情面。
      那颗球滚到旁边居然又滚了回来,在她脚下静静呆着,更是一种无言讽刺。
      闭闭眼,手中的事物早在被球击中的那刻就掉落在地。有包,晚饭,手机,MP3,还有一斤樱珠。
      双拳紧握,气得浑身发颤。心中安慰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不久后就要搬走的,搬走后谁都不会认识自己。不丢脸,不怕丢脸…
      周围的笑声渐渐停止,大家都在注意事态的发展,看这个女生默默站在当地的样子。不走开,不怒吼,不生气,不恼怒。
      两个人自侧门跑出来。
      没错,就是侧门。
      周围有高高的护栏网,那刻不长眼的足球就好死不巧的从侧门中飞出。几率万分之一,就被她张青松碰到。
      率先狂笑的那个家伙,一个止不住嘴角抽动的家伙。
      两个人模狗样不干正事的家伙!
      心中批判着。
      得确,两个长的都不算太差,其中一个甚至算得上阳光帅气,却都带着不能自抑的笑容,不是愧疚歉意,是忍不住的好笑。他们感觉很好笑,她张青松很可笑。
      嘴角抽动的家伙一点诚意都没有的道歉:“对不起啊,没有伤到吧?”
      冷冷抬眼:“是你踢的?”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学生居然有一双犀利的眼睛。直觉回答:“不,是他。”
      随即解释道:“但是因为不会讲中文,所以。。。。”
      她更加冷洌:“不会讲中文?在中国的土地上不会讲中文?我看他笑声还很中国嘛。”
      那人见事情不能善了,又看她不相信的模样,转头对另一个人说了几句话,很不幸的,她听懂了。
      因为是韩语。
      无非是说她不好打发,要他讲几句韩语给她听。
      于是那个疑似韩国人真的就讲了几句韩语,不太情愿的道歉。虽然连连弯腰,眼神与语气却满是桀骜不逊。
      青松笑了。
      她一笑就容易皱眉头,却不是生气的皱法,皱的有点可爱,据说一看就知道她此刻心情好极了。嘴角大大咧开,全然没有顾及形象这一说。
      顾及什么呢?校园里都是学弟学妹,眼前两个罪魁祸首以后不会见面,所以完全不需要顾及形象的。反正没有白马王子。
      她微微侧头,脸上就有一种妩媚的神色,嘴角轻轻勾着,先用中文说:“不是你的错啊,那就不能怪你了。”
      随即转头向另一方那个看起来拽拽的韩国人:“道歉呢,不是这种语气的,你完全没有诚意哦。”讲的韩语。
      两个人似乎傻在当场,不知该做何反应。
      他们万万也没想到这个女学生居然懂韩语。
      她弯下腰,一样样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塞进包中整理好。看他们两个居然都没有绅士风度的帮她捡东西。原本站起准备走了,又重新弯腰,拣起那颗赖在她脚边的足球。
      “给你们一点小小的惩罚——在别人地盘上就应该乖乖的,安静些,你们,太吵了!”
      抱着足球径直走掉,徒留两个傻呆呆的人站在后面看她潇洒的背影。
      而旁边的篮球场上有学生起哄:“太酷了——学姐,好样的!”
      进入宿舍楼前她还在想:他们怎知她一定是学姐而非学妹?不由摸摸脸,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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