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传说》蓝心翎

26、苏醒

　　黄昏，当夕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沉入地平线时，马车停在普罗米修斯公爵府门口，三人相继地下了马车。艾歌·塞拉斯已在门口等候多时，然今日艾歌的神色却显得与往常稍有些不同，看起来忧心忡忡，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主人，你们回来了。』
　　『嗯。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所以回来晚了。』伊原利文虽发觉艾歌·塞拉斯的异常，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主人~』艾歌·塞拉斯叫住欲进屋的伊原利文。
　　『怎么了，艾歌。』伊原利文颇有些诧异问道。
　　『没事。』艾歌·塞拉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伊原利文等人走进了大厅，顿时被前面不远处的白色身影吸引住了，女人转过身来，端庄地站立着，一身纯白色布蕾维多利亚连衣裙，一头碧色披腰长发，两束搭在胸前，精致柔美的五官，细长的眉，线条美观的唇形，白皙无瑕的脸上漾出了温婉纯净的微笑。
　　『伊文，好久不见。』
　　『缇丽娜？！』伊原利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伊文，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老。』忒巴缇丽娜·兰茜·克里斯蒂娜体态轻盈，慢慢地走向伊原利文，轻轻地投入了他的怀抱，贴在他的胸膛，低声细语。
　　『伊文，我好想你。』
　　『缇丽娜，』伊原利文颇有些受宠若惊，惊喜交集，双手垂在两边，迟疑不决。
　　『伊文，你不抱抱我么？』忒巴缇丽娜·兰茜·克里斯蒂娜仰头看着他。
　　『缇丽娜，你不恨我了？你原谅我了吗？』伊原利文伤感地问道。
　　『恨，当初我真非常地恨，恨你擅作主张，恨你夺去了我生命中最后一丝阳光，恨你将我从此带入黑暗中，永不得见天日。可是，当听到你在地下室说的那番话之后，我却感到无比地心酸悲痛，我恨了你一百年，沉睡了一百年，你也同时忍受了一百年的孤寂，这样也算扯平了。我已经不想再怀揣着恨，再浪费一百年，错过你。我原谅你了，伊文。』忒巴缇丽娜·兰茜·克里斯蒂娜一双眼睛柔情似水地看着他，温柔地说道。
　　『缇丽娜，谢谢你。』伊原利文环抱着她。
　　『咳~你们秀恩爱请到房里去。无聊！』沐心撞开文森特莱恩，径自走上楼。
　　『好浓郁的一阵醋味啊。』文森特莱恩打趣地说道。
　　『……』沐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警告他说：找死！然后转身上楼去了。
　　『好可怕的眼神。还是我们温柔娴淑单纯善良的艾歌更招人喜爱。』文森特莱恩搭着艾歌·塞拉斯的肩，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样子，打趣地说道。
　　『文森特大人，请注意自己言行举止。』艾歌·塞拉斯向前一步，与文森特莱恩保持开距离，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好好，我们去看看今晚艾歌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走。』文森特莱恩搭着艾歌·塞拉斯的肩，带着她朝厨房的方向走，走廊里响起了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
　　『文森特大人，请您把手从艾歌的肩上拿开。』
　　『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这么熟悉了。我很期待艾歌的手艺呢。』
　　『文森特大人如此贪吃，为何就是长不胖呢？』
　　『呃，这个问题嘛，因为我体质比较特殊，是那种吃不胖的类型吧。』
　　『文森特大人这么爱吃糖，就不怕蛀牙吗？』
　　『经你这么一提，以后我要对自己的牙更加慎重其事才行。』
　　『文森特大人为什么总是那么爱笑呢？』
　　『因为我长得帅，笑起来就更帅了。』
　　『笑这么多，不怕起眼角纹么？』
　　『呃，这个嘛，一般情况下，不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伊原·利文·普罗米修斯从客房里走出来，正好碰到端着托盘走上楼的艾歌·塞拉斯。
　　『主人~』艾歌·塞拉斯打了声招呼。
　　『嘘~』伊原利文朝卧室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缇丽娜好不容易刚睡着，就不要吵醒她了。』
　　『是，主人。』艾歌·塞拉斯点了下头，低声应道。
　　『哦，我准备给雪莉小姐送点夜宵，晚饭她也没下楼吃，肯定饿了。』
　　『给我吧。你先去休息吧。』伊原利文拿过托盘，转身朝走廊的一端走去。
　　『是，艾歌告退。』艾歌·塞拉斯恭敬地行了礼，退下去了。
　　房间内，魔法能量在流转，沐心盘腿坐于阵中，双手结印，在结完最后一个印时，眉心上浮现出一个白光印记，用念力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沐雪』
　　这时，有人敲了门，沐心仓促地收了法阵，起身去开门。
　　『是你，你怎么来了？』伊原利文此时出现在这里，确实出乎她意料之外。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看见你房中的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伊原利文说道。
　　『这是…』沐心看着他手中的托盘，问道。
　　『这是艾歌为你准备的宵夜，你没有下楼吃晚餐，她担心你夜里会饿。』伊原利文走进了房间，把托盘放在小圆桌上。
　　『有心了，替我谢谢她。』沐心走到小圆桌前坐下。
　　『这些话还是你亲自对她说比较妥当吧。』伊原利文在就着小圆台前坐下来。
　　『她呢？』沐心淡漠地问道。
　　『已经睡下了。』伊原利文对于沐心口中的她心下了然，这个人便他的未婚姻妻忒巴缇丽娜·兰茜·克里斯蒂娜，原本是人类，被他转化成血族，已经沉睡了一百年，刚苏醒过来。之所以是未婚夫妇，只因婚礼当天，两人还没来得及行礼，新娘就神秘失踪了。
　　『喔。』沐心浅淡地应了声。
　　『这么晚不睡，在干什么呢？』伊原利文一边把食物摆放在小圆桌上，边说道，语气里很平静。
　　『没什么。』沐心伸手接过一碗南瓜羹，放在自己面前。
　　『吃饭吧。』伊原利文催促道。
　　『好。』沐心开始吃起来。走了一天的路，她确实是有些饿了。
　　『多吃点，你的身体现在正处于发育期，需要营养。这是艾歌的原话。』伊原利文说道。
　　『噗~』沐心听后，微抬头，看着他说话时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了。
　　『……』伊原利文微蹙了下眉，不解。
　　『拜托，别摆出那副表情和那个腔调对我说话，你还真把我当成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了。』沐心说道。
　　『不过，也难怪，怎么看，这个身体也太弱不经风。看来，是该换一副稍微硬朗的身体了。我可不想总是因体力不支突然昏倒。雪莉本人想必也迫切想早日重见天日吧。』
　　『雪莉的身体状况一向很好，只是你的力量过于强大，才会经常体力透支而晕倒。』伊原利文解释道。
　　『说来也奇怪，以前我还能感应到雪莉的魂识，现在却丝毫感觉不到她了。』沐心略有些担忧地说道。
　　『从何时开始的？』伊原利文冷静地问道。
　　『估计没错的话，应该是从雪神殿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沐心想了想，继续说道。『我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你说，雪莉的魂识会不会已经被我的魂体吞噬了？』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看来，有必要尽快为你寻找到一副合适的身体。明天我就着手去办。』伊原利文说道。
　　『给你看样东西。』沐心从腰间取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这个，你是从何得来的？』伊原利文看到标志时，有些讶然。
　　『还记得雪神殿的事么？我遇袭遭到冰封之前的一瞬间，偶然看见了这个标志。去中心图书馆也是为了了解更多有关此标志的资料。在查阅资料时，碰见了一位少年，似乎是雪莉的旧识，好像叫琥珀·萨默德·阿古斯。』沐心说道。
　　『是他？』
　　『你认识他？』沐心问道。
　　『他是阿古斯亲王的义子，与雪莉颇有些交集。』伊原利文说道。
　　『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有关标志的事之后，我就离开了中心图书馆，回来的路上，遭遇一帮黑衣杀手的伏击，与树林里袭击我们的人极为相似，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沐心说道。
　　『原来你心里藏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伊原利文关切地问道，语气里并无责怪之意，
　　『反正事情都过去了，说不说都一样吧。况且你不也有自己的事要忙嘛。』沐心浅淡地说道。
　　『哦，明天你不用同我一起去雪神殿了，那里我比你熟悉，免得到时你碍手碍脚的。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伊原利文沉默了一会，说道：
　　『好吧。你一个人多加小心就是了。』伊原利文的回答在沐心的意料之中，然而他的淡漠让她有些不爽。
　　在两人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一个身影已经静静地杵立在门边许久，黑暗中，那双碧色的眼眼微颤着，透着惶恐不安，转身离开了。
　　『等找到了新的躯体，我就会离开这里。』沐心边往杯子倒茶，边说道。
　　『离开这里，你打算去哪？』伊原利文听后，微怔了下，端到嘴边的杯子，又放下了。
　　『天下之大，总会有一块是我的容身之所吧。不过，那是后话了。』说完，沐心站起身，走到窗前，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唯美而动人，又带着淡淡的忧伤。
　　『你不一定非要走不可，你是雪莉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你陪伴在她的身边。』伊原利文看向那个柔弱娇小的背影，平稳地说道。
　　『……』沐心沉默了一会，转过身，笑了笑，单纯而美好恬静的笑，令人赏心悦目的笑，伊原利文看着看着，不由得着了迷。
　　『我可不想总是寄人篱下，一辈子受人庇护和约束，卑微而又委曲求全看人脸色过日子。人活在这世上，简言之，就是为自己争一口气。』
　　『况且，你我之间还隔着灭族之仇。你认为我能若无其事地和自己的仇敌同在一个屋檐下欢乐地生活么？』沐心不知不视已经踱到伊原利文的身后，一只手搭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拿着茶壶正往杯里倒着茶。倒完茶，说了句：『请~』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若无其事地喝茶。
　　『这茶真香，入口润滑，茶香宜人，回味甘甜，多喝点。』
　　『时间不早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伊原利文起身，径直朝房间的门口走去。
　　『不喝了？这好的茶，还真是可惜了。晚安，仇人先生。』沐心举起杯茶，笑了笑，浅淡地说道。
　　『明天我会派艾歌与你同行，一路上也有个照应。』走到门口，伊原利文停了下，微侧过脸，对沐心说道。
　　『我想没这个必要吧。』沐心单手举着茶杯，随意地端详着杯身上的图案，淡然说道。
　　『随便你。』伊原利文浅淡地说了句，就走出去了。
　　在他离开之后，沐心放下茶杯，低垂着头，看着杯中红茶在灯光映照下鲜红如血，自嘲道：『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