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个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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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天正黑着。
皎白的月光透过纱窗流泄而入，落在琉璃色的地板上，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头顶的帏幔如云重砌，微风泠泠而入，帐顶的金铃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似乎是睡得久了，耳朵里一直嗡嗡响着，我呆呆看着头顶的金铃，脑袋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捏着胀痛的额角，轻轻摇摇脑袋，便有刀剑相击时的清啸在耳边响起，刺得太阳穴一阵阵发疼。。
身为九重天上、四海八荒唯一的祖宗辈，我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睡觉。往日里一点都不觉得，可今日一觉醒来，全身都酸痛得很，难道是年纪太大的缘故么？
正胡思乱想着，门口处传来一声轻响，我转过头去，正对上一双惊讶的眸子。
“啪——”玉色的瓷碗掉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一地。我看着门口那人目瞪口呆的样子，虚弱一笑，开口道：“阿竹……”
这是我身边的仙侍，大名朔流，我与他从小一同长大，故而叫他的小名。
他愣愣看着我，眼睛瞪的老大，眸中有紧紧压抑的暗光流淌。过了好久，才优雅踩着步走过来，倚在我的床前，一双毫无波澜的眸紧紧盯着我，一字一句，慢吞吞问：“愫愫，你……终于醒了？”
脑袋疼极了，我按着太阳穴，闭眼点点头，叹息说：“是该醒了，这一觉都一万年了，怎么能不醒？”
“一万年？”尾音上挑，他惊讶看着我，皱着眉。过了一会儿，好似终于明白一样，面上恍然，自言自语说：“难道你都忘记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奇怪，疑惑问：“我忘记了什么？你说清楚一些。”
他不说话，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长长的睫不住颤，似乎在思考什么极深奥的问题。气氛有些古怪，我闭嘴不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掀掀眼皮，试探问我：“你……真的不记得了？”
什么不记得了？这话问的古怪，我有些好笑，上下打量他一番，目光触及他笼在袖中捏得发白的手，心思一顿，却还是说：“我的脑袋尚没有清醒呢，你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我都懵了。”
“懵了么？”他喃喃说，眼尾一挑，目光落到我腰间的朔玉上看了一眼，又抬头问我：“那……你还记得，你是几时开始睡的么？”
这是什么话？我瞥他一眼，不满道：“你莫不是以为我睡糊涂了？这点我还是记着的，不就是一万年前，自某佛那里回来就开始睡的么？”
不知我这话是不是有所不妥，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低声说：“不愧是祖宗，你倒好，竟然这样……这下一了百了了。”
断断续续听了一段，却未听完整，我双手撑着身下的床塌坐起来，不禁问：“什么一了百了？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朔流嗤笑一声，道：“你若听明白了，还要我做什么？”不待我反应，他已经转过身去，乌黑的发垂在腰间，随着步子左右摇晃，显得极为撩人。
这个朔流！我咬着牙，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走到门口处，朔流就停下来，他躬身拾起地毯上圆滚滚的瓷碗，伸手放在桌上，灯火映在他脸上，侧脸柔和而秀丽。
我看着不由痴了。
眼尾风华一转，他回头瞥我一眼，勾起唇调笑道：“怎么还坐着？祖宗不打算起来么？”
我一愣，回过神，并不因他的调笑而尴尬，抿着唇，我掀开被子坐起来，起身穿好鞋。
身子因着长期躺着而有些僵硬，我胡乱动了两下，抓着他的臂膀走出去。
高高的殿门被推开，清新的空气涌进来。
正值黑夜，皎月当空，沉沉天幕之上繁星点点，我深深的吸气，抬脚跨出门槛。
咚——
沉闷的钟声自远方遥遥传来，威严庄重，叫人听着心中都涌起一股豪迈之感。
同时，一道白光自远方天际直射而来，落在山外结界之上，很快消散。
不用想，这定是供在九重天上的天钟无疑。
那天钟其他什么用没有，就管着这些个上神帝君之流的睡觉之事。若是有哪方上神陷入沉睡，天钟之声必是悠长悲哀的，而若是有神醒过来，钟声又是沉闷而威严的。
而那天际射来的白光，不过是天钟用来确认情况是否属实的手段而已。
衣袖被摇了摇，朔流一边拉着我往平日的寝殿走，一边用十分苦恼的语气欠揍道：“唉！幸好你这时醒过来了，天帝不久将要大婚，想要请你主婚，若是你不醒来，我都不知该怎么样好……”
他会不知道该怎样好？鬼才信！
身为曾经父神坐骑，如今的天界祖宗，主婚这种事我做过不少，且早已驾轻就熟。只是我一向不喜欢那样的宴会，故而一般极少出面。天帝大婚，不管怎样也要给点面子，只不过……
我哼一声，道：“原来睡糊涂的不是我，是你，天帝那小老儿不是几万年前就大婚了么？想蒙我也要编的可信一些好么？”
脚步突然停下来，我吓了一跳，脱口道：“怎么了？”
朔流停在原地，转过身，夜色苍茫之中，他的眸子发出幽幽的光。轻轻的一声叹息，朔流道：“你口中的那小老儿，早在五百年前已神魂俱灭，如今这个天帝，是那小老儿的第三子……”
我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
活了这么多万年，周围的神仙熟悉的不熟悉的魂飞魄散了早已不知多少，这样的离别对我来说早已习惯，听说了也不过是留下一声叹息而已。
说话间，已经停在一处殿门前。朔流放下我的袖，推开殿门，道：“你既然已经醒来，这方大殿就不该空着。”
这就是我自己原本的寝殿，自然不能空着的。
我走进去，殿内漆黑一片，空荡荡的，朔流一挥袖，壁上的灯光悉数亮起。他说：“你早些休息吧。”
我点点头。
看着他转身走出去，临出门却又回过头，张张嘴，道：“你……”顿了顿，却又道：“你早些入睡吧。”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他然后转身消失在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个祖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