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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Dix-neuf 良性恶性 ...

  •   第三天下午,刘渭又一次站在ICU门口,透过玻璃窗望着里面。

      妈妈还没醒。

      安炎说这是正常的,可刘渭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叔叔的检查也安排在今天下午……

      一定,一定要是良性!!

      刘渭在心里默念。

      “在想什么呢?”一个手猛拍她的肩,吓得刘渭双腿一软,幸而扶住了墙才没摔倒在地。

      作俑者Vincent好奇地绕到她面前,“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刘渭本不打算理他,却突然想到叔叔,忙问他,“叔叔的检查什么时候开始?”

      Vincent抬手看了看表,一努嘴,朝刘渭身后笑道,“呐,人来了,你问他吧。”言罢转身大步流星走远了。

      还没回头,那人就到了刘渭面前,伸手就来摸她的头,“Vincent说什么了?”刘渭想躲开却被按得死死的。

      “叔叔…”她躲不掉只得盯着他。

      “还有半小时。”手从头顶滑到她脸上,他轻而沉的声音似许诺,“有我在,别担心。”

      像是中了蛊,四目交织,久久不离。

      许久,刘渭才回过神,楚安炎早已去准备手术了,她侧首望向玻璃窗里的病床,喃喃,妈妈,就差你醒过来了。

      就像魔鬼与渔夫的故事,刘渭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恨那个人的,恨她恨她抛弃自己,恨她是个自私冷血无情的女人,仿佛这种恨意必须在心中滋长,无形中这种恨意幻化成一种动力,似乎只有恨着她,这样才能支撑她一直独自走下去。

      可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事情,叔叔病重,她觉得世界都要塌了。这时候她被告知,那个女人没有抛弃她,只是不想拖累她,而这一刻,她也是快要离开她了……

      如果她真的再次就这么一声不吭又抛下她了呢?

      刘渭不敢去想,长久的恨意不知何时已经过渡成满腔的思念和悔意,她责怪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好好照顾她——自己的妈妈。

      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爸爸。

      可她依然恨她,恨她不肯告诉她实情,却也不停地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

      *
      楚安炎去手术了。

      是一个心脏病患者。

      Vincent和安炎一起进去的。说是多做这类手术,对之后处理刘渭妈妈的病情会有极大的帮助。

      只要是与刘渭有关的事,楚安炎绝不含糊,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排查室外。

      刘渭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心跳突然跳得飞快,身子不由有些抖。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楚妈妈在一旁默念,看得出她比刘渭还要紧张。

      司马霄站在墙边看着刘渭,“楚安炎刚才进手术室前说了,良性可能性大,所以,别怕。”

      刘渭轻扯嘴角,没有吭声。

      时间一分一秒悄无声息地从身旁溜走。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刘渭焦躁的移了移脚步,“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动静?”

      司马霄默默道,“才一刻钟。”

      刘渭双手扶头,楚妈妈本要安抚她,却见萧君炎急急走过来,脸上神情不对,忙迎上去问,“小君,出什么事了?”

      萧君炎走向刘渭,“你母亲醒了。”

      刘渭张着嘴,瞪大眼睛,像是渔夫突然打开了瓶口,等着魔鬼出去,可她只望着那个突如其来的惊喜,长久以来一直期盼的希望就这样突然实现了,她有些害怕,害怕那只是,幻觉。

      “既然人醒了,你那是什么表情?”司马霄觉得哪里不对劲。

      萧君炎扫他一眼,捏了捏鼻梁,才看向刘渭,“你先去看看她吧。”

      刘渭眼角猛地一跳,眼睛没来由地眨了眨。

      *
      病房里的机器嘟嘟嘟的响着。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大脑,反而让刘渭浑浑噩噩的脑子清明了些。

      病床前站着一位白大褂医生,正盯着仪器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刘渭穿着全副武装的抗菌服走了过去,医生这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一扭头看到了她。

      两人都戴着口罩,所以看不清谁是谁。

      医生的眼睛很漂亮,明亮得像码头上的一盏指路灯。

      “你是蔡茹女士的家属吗?”

      刘渭晃了晃神,半响才说,“我是…我是她女儿。请问我母亲她…”

      医生收起自己手中的资料夹,一双明眸看得刘渭莫名心安,说的话也让刘渭平静了下来,

      “你母亲术后情况还算正常,你不必太担心。”

      “她刚才是不是醒了?”刘渭盯着病床上母亲依旧紧闭的双眼,额头紧蹙。

      “是,她刚刚的确醒了,但是她刚做完手术,体力有限,所以沉睡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可以为她储存充足的体力,对接下来的恢复会有帮助。”

      “那她……会好起来吗?”刘渭觉得自己问这话其实挺傻的。

      可医生并未笑话她,反而翻开病历,细细看了一遍,再合上,看了看病床上的人,再看向刘渭,说了句不相关的话,

      “你认识楚医生吧?”

      刘渭一愣。

      又听到,“如果你母亲没有明显排斥现象,其实我建议两周之后,你可以带着你母亲出院。”

      “出院?”刘渭分不清是惊是喜,紧攥着病床尾端的铁栏杆,“你是说,我母亲她没事了。”

      医生摇头,“我说的是两周内你母亲要是没有明显排斥现象的情况下。一般来说,住院时间延长会增加院内感染的风险,所以建议出院。但是出院后也要定期返院复查。逐渐适应后,返院复查的周期可以延长。

      何况,患者也需要一定的情感和心理支持。有亲人陪在身边,对身体的恢复会大有裨益,很多会有轻生的念头不就是缺乏爱的关怀么?只要心里还有放不下,就舍不得放弃,就会迫使自己好好活着不是吗?

      有时候,爱,真的是最伟大的灵药,比这些发出奇怪声响的器材,灵验万倍。”

      医生指着那些滴滴作响的医疗仪器,带着几分不屑,看向病床上的人时,眼里又多了几分柔软。

      刘渭盯着这位医生,听着这些话,莫名觉得心安。

      半响才说,“谢谢你。”

      医生笑笑,轻拍了拍病历夹,“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做,要谢就谢你的楚医生吧,他可是大功臣!”

      刘渭面上微微一红,之前那些担忧和害怕此刻仿佛也躲猫猫去了。刘渭从小性格就比较孤僻,这些年也没什么朋友,唯一的朋友也就算得上司马雪了。

      可面前这位医生,却让刘渭觉得亲切,下意识让她想要亲近。

      而医生自然不知道刘渭在想什么,伸了个懒腰,向刘渭招招手,“知道让你休息呢你是不肯的,不过你也得注意一下,楚医生那么拼,你母亲还躺着,你要是再倒下,谁来照顾他们是不是?”

      “那我母亲,大概几时会醒?”

      “这个不好说。不过你在这守着也不是办法。如果我是你啊,我就去歇一歇,然后煮点好吃的,明天带过来,母亲醒了看到自己女儿好好的,再喝着女儿亲自煮的好吃的,一个心情愉悦,病就好了大半了。你说是不是?”

      刘渭听她说话总觉得有趣,不由笑了七八分,但转念又黯然,“她若是看我过得好,一个放心就……”

      “呸呸呸,哪能啊,这世上难不成还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好的?何况父母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供着你长大,上学,早恋,毕业,找工作,娶媳妇,结婚…天啦,他们要是真放心,那才是世界末日呢…”一见刘渭神色愈发黯淡,忙补救道,“你母亲要是敢放心啊,你就耍脾气,或者找楚医生吵架,她一看你过得不好,准放心不下…啊,谁打我!”

      医生一回头,就看见站在她身后脸色几分阴沉的楚安炎和Vincent,身上还穿着手术服,头上带着手术帽,显然一出手术室就过来了。

      “你说找谁吵架?”

      其实也就是随手一拍,医生却很愤愤然,

      “喂,楚安炎,你搞清楚,我可是在…”

      “扑哧!”一声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医生的话,引得四下视线齐齐望向那笑声的源头。

      刘渭本在难过,猛地听到那句‘耍脾气找楚医生吵架’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完全出自本能出自肺腑的笑意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多么让人惊诧,如果不是她依旧在笑,楚安炎会觉得他在做梦,他一把拽过就近的‘功勋’医生,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刘渭,按住她的双肩,也按捺自己心中的激动,轻唤,

      “主公……”

      刘渭笑得有些抑制不住,这会儿见楚安炎这样动情看着自己,忙敛住笑,带着几分赧然,

      “我……”

      刘渭只觉自己在这时候笑太不合时宜了,可连她自己这时也才发觉,原来她还可以这样笑,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单纯的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自己根本不会笑。

      可楚安炎不这么想,从小到大,好像就没见她这般没有负担的笑过,记忆中她似乎一直是淡淡的忧伤,心头仿佛压抑着各种沉重的情绪,她背负了太多,曾几何时,他就一直想要斜下她心头的痛楚,想要让她这般无忧无虑的笑,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似乎总也不能达成这种奢望,而现在,这一刻,竟然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外来人给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楚安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努力地去够一样东西,跳啊跳,怎么也够不到,你搬了梯子,找了消防员,哪怕派了直升飞机都不能办到,可一个过路人,只轻轻一勾手,那样东西就握在手里了……

      尤其,还是这种无心的‘路人甲’……

      楚安炎将刘渭轻轻搂住,碍于身上的手术服上还有血迹他才忍住将她揉进自己怀里。眼神却幽幽飘向身后。

      本是‘功勋’的某位医生明显感觉到那一股幽怨的,妒意?

      缩了缩脖子,赶紧闪人。

      “等一下!”

      刘渭挣脱开楚安炎,小跑到那医生面前,“以后是你负责我母亲吗?”

      医生揉着脑袋,眸光闪闪,笑起来月亮般弯弯的,“不好说,我只是来打杂的。”

      “那…”刘渭还要说什么,却被楚安炎从身后按住了肩头,有些不客气,“你可以走了。”

      那医生耸耸肩,透着几分无奈,“看看,我简直比窦娥还冤!好心没好报!狗咬吕洞宾!东郭先生…”

      “你是不是想让我打电话给白蕙芷…”

      “啊啊啊啊…我什么也听不见,我耳朵好像失聪了,哎呀,我还得去学校,我好忙,我先撤了,小主公,下次见!”

      看着某人一听到那个名字就捂着耳朵,魂不附体地逃跑,楚安炎搂紧怀里人的肩,嘴角微微上翘,若有所思:果真这世上都是一物降一物。

      “这位医生,我认识吗?”

      刘渭盯着楚安炎似有若无的笑意,对那位医生更感兴趣了。

      不要说楚安炎了,就连刘渭自己竟然会对一个陌生人上心。

      “应该不认识。怎么,想认识?”楚安炎将脸凑过来。

      刘渭捧住他的脸,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想。”

      “还是不要想了,那不是个正经人。”

      “…可是我觉得…”

      “哎呀,我们去看看叔叔吧,检查时间差不多快结束了。”

      “……”

      *
      刘渭和楚安炎到五楼时,楚妈妈和司马霄还等在门外。

      楚妈妈一见安炎一身血迹,吓了一大跳,待安炎解释了是手术时弄的,才放下心来。

      安炎一边脱下手术服,拿下帽子,一边问,“怎么样,还没结束?”

      司马霄点点头,脸色不大好,目光投向刘渭,“方才有医生出来,不一会儿又多了好几个医生,一道进去了…”

      刘渭本来消散在心底的阴霾此刻又郁结起来,怪自己方才竟然还笑得那么开怀,一点都没把叔叔的事放在心上。

      楚安炎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将手中的手术服扔在一旁,双手揽住她的肩,凑近她白白的小脸,语气多了几分心疼,“别这样,叔叔的情况不会那么糟,相信我,嗯?”

      他那目光里传递出的坚定和守护,让她避无可避,终是默默点了点头。

      司马霄别过脸,拇指和食指轻揉太阳穴,手掌盖住自己的眼,喉间咽下一阵苦涩,到了心里,越发苦。

      恰在这时,大门打开,医生们议论着什么三三两两从里面出来。

      楚安炎率先上前,显然他们是相熟的。

      简单交谈了几句,安炎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对,却看得出他在控制。最前面那位有着络腮胡子的蓝眼睛中年医生最后拍了拍安炎的肩,便和其他医生走向走廊一头,一转弯,便都不见了。

      护士推着依旧昏迷的叔叔出来时,楚妈妈便跟着推车去了病房,似乎根本不在乎检查结果。

      司马霄站在原地太久,想要走动一两步,刚想抬脚,就听刘渭沙沙的声音响在安静的廊道里,

      “炎炎,叔叔他…没事吧?”

      刘渭的目光一直落在楚安炎身上,连推着叔叔的车出来她也没转移视线。

      楚安炎久久没有回头,这时听到刘渭的声音,稳了稳心绪才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转身看向刘渭时,面上已满是温柔,故作轻松的语调,

      “主公,叔叔没事。”

      “是良性吗?”

      见她一眨不眨的双眼盯着自己,只为了那一个答案,楚安炎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片刻殆尽,他捏捏她的脸,微微笑道,

      “是良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Dix-neuf 良性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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