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折不当时》阿踢仔

28、第二十八回

　　年假这种东西，游旭属于第一次接触，从郑光头的手上拿过申请单，看得超认真。
　　光头抽出一支烟递给游旭，游旭摆摆手不要，反而拿出游小冰给自己的草莓糖问光头要不要？光头呵呵笑两声说：“你来请年假就够我消化一下了，不抽烟改吃糖又是怎么个说法？”
　　游旭晃晃右手。光头啧一声很是惋惜，顺手拿了一颗草莓糖丢进嘴里，“你也该休息一下，一看就知道这手烫得不轻。年假带薪的，畅快耍。”
　　“这些你帮我填一下，我签个字或者按个手印？”游旭看着自己的手也很为难，这申请单要写的地方挺多，有点麻烦。
　　“没问题。你说我写。”光头历来是个热心肠，“写完了就给你拿去批，争取明天给你弄下来。”
　　“不用急。”游旭笑着把申请单递到光头面前，光头接过开始帮他填。
　　弄完了请年假的手续，游旭往主楼去。省厅的房子是九十年代修建的，行政类办公室都在左边的子楼，子楼和主楼之间由一座天桥连接。两栋楼阻挡了风的出路，最终都汇聚到天桥这里来，因此天桥的风特别大。
　　游旭挺喜欢天桥这处，能够一眼望尽楼下花园。但是平时却又很少到这边来，这时候从这里过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到正中间的时候，瞧见小荷塘荷花开了，便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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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专家，去叫我游哥一起吃饭。”佩佩带了一桶山药炖猪手，兴冲冲地来约饭，谁都能忘就不能忘记她的游哥。
　　“才十一点半，食堂都还没有开，别着急。”左戈已经把右边镜片取了下来，只有左眼有镜片，对他这个近视眼来说，一只眼睛干活太慢。
　　“现在差不多了。我去占位子，你叫上他来。”佩佩不管这些，把任务交给左戈了。
　　左戈觉得就自己这个速度也干不了多少事儿，索性听佩佩的吩咐。简单收拾一下去找游旭。到他办公室却扑空，小陈说游旭去行政楼了。左戈又朝那边去。去行政楼不想下楼绕圈子只有走天桥。
　　小跑着到天桥入口，远远地就看见游旭站在正当中的地方。看到人了，左戈反而走不动了。
　　左戈将心比心细细揣度了游旭的心境，斯文的话用不上来，就觉得要是自己在游旭那个立场，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真是挺操蛋的。该恨得人不能恨，该爱的人不能爱，本来是尘埃落定的地方一眨眼又风沙飞舞了。游旭现在心里头一定空空的。上顶天下踩地的踏实倏忽就去了，他要怎么把心思重新安排？
　　左戈在天桥这头看着游旭，看着他一动不动望着楼下的花园，心思没动脚步先移。自己虽然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游旭把空了的心填满，至少可以陪着他在天桥站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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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脚步声游旭就回了头，瞧见左戈朝自己走过来。
　　游旭转身面向了他。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个行为，左戈有点不敢相信，面色一顿，但是很快恢复稍微加快了脚步走过来。
　　左戈来得正好，就算他不来找游旭，游旭也要去找他。
　　“小旭，佩佩带了好吃的，叫中午跟她一块儿吃。要不我们现在过去？”左戈指指食堂的方向。
　　“不着急。”游旭说这话算是答应了，接着看向左戈说：“我正想找你，有些话想跟你说一说。”
　　“好。”左戈把手放进白大褂的大口袋里，看着游旭的眼神没有挪开。
　　游旭笑一下，又转身看向了楼下花园。
　　荷花都是粉红的，最普通的那种。游旭觉得其实左戈、林妍和自己之间的那些事儿，也是最普通的那种。一场普通的三角恋，你喜欢我，我喜欢她，然后出了岔子，接着哭闹挣扎，最后有了算是结果的结果，从此各走天涯一任时间打磨。跟天底下那些三角恋没有什么差别。
　　左戈说这事儿谁都没有错，游旭觉得与其这样讲，不如说每一个人都有错。
　　左戈错在怒字当头看不清事情的轻重；林妍错在胜券在握便骄纵了心与口；游旭错在优柔寡断对情谊太贪，不懂得爱情讲得是非黑即白。那些说虽然没能在一起但是我们还是好朋友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做的是一刀两断。游旭那时候不懂，太不懂。每一个人都有错，错上加错再加错，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左戈和林妍比游旭聪明。他们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们在时间打磨这件三角恋的时候反省并尝试着翻开生活新的一页，而游旭不但没有反省自己错在哪里，还一个人撑起了这么多年的独角戏，入戏至深，深得让左戈和林妍都看不下去……
　　唉……游旭在心中苦笑，忽然想起有个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他说他怕的是游旭的不懂、不想、不忍，太年轻。现在游旭想起这句话，觉得字字珠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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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游旭的声音舒缓，大大超出了左戈的预料，左戈只反映出来一个嗯字，心里头略惊吓。
　　“左恋恋，你别做那样子。虽然不情愿，我被你逼着已经反省了。你和林妍的愿望我知道了。所以谢谢你。”游旭看出了左戈的略惊吓，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还有左恋恋教育游旭的一天。
　　“不是……小旭你是不是还要说什么更重要的话？”虽然游旭的声音舒缓，笑得也很好看，但是左戈心中的惊吓不但没少，反而开始成倍增加。
　　“差不多。”游旭想虽然过去这么久，自己和左戈毕竟曾经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朋友，自己说话的方式他大概都了解，“这个是第一个，我尽量不会再去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啊，小旭啊如果这个太难你可以考虑把责任往我身上推，都是左戈的错就好了……”
　　“呵呵呵，左恋恋，你之前叫我翻新的一页，今天叫我自欺欺人，到底要我怎么做？”游旭听了左戈的话笑着反问他。
　　“不不不，这是两码事。这是……”左戈赶紧来解释自己的奇怪思路。
　　“你听我讲。”游旭把自己的木乃伊手晃晃，打断左戈的话，“第二个，你搬下来住吧……”
　　“真的？！”左戈一瞬间整个人都昂扬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手受伤这段时间。等我手好了，请不要我提醒你，自动滚回去。”游旭看着左戈发光的眼神觉得他绝对想歪了，“多跟小冰在一起，培养点感情，这样才好把事情讲清楚。”游旭继续用那舒缓的声音说着，左戈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小旭，不跟小冰讲也可以。我没关系的，你不用操心我心里好受不好受…… ”之前小冰公主跟左戈讲了讲游旭爸爸的归属权问题后，左戈觉得真相这个事情还是搁置一下比较好。
　　“我管你去死。我是不想小冰青春期被这个事情刺激到，不如早点讲。”游旭说这话的时候那舒缓的声音一下子就没有了，下巴微微扬起，眼神也变得凉凉的。
　　“哦。”左戈却是声音轻快地答应了一声，心里还挺高兴，被游旭骂着才是安心啊！这样一想不觉面上有了笑。
　　游旭一看见左戈面上的笑容，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冷言道：“你别想些有的没有的事情。我还有句话要同你讲清楚。”
　　游旭话音刚落，左戈就开了口，左戈说：“你要我把喜欢你的事情永远不要再提说了对不对？”
　　游旭没说话，皱起了眉头。左戈作死地凑上去观察游旭的眼神。真好，游旭的眼神清楚明白的告诉左戈，全都说对了，这句就是游旭要说的关键点。
　　两个人忽然就没能继续往下说了，站在天桥上，听得见风吹过的声音。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一心想要把事情料理顺当的游旭开了口。
　　“我的确是要说这句。这话我说晚了。你第一次吻我之后就该跟你说这些话，而不是跟你打架，还踢坏了寝室里的桌子……”游旭说着想起了那张桌子跛着一条腿的惨样。
　　那天是跟法学系的打篮球。那场比赛打得好辛苦。虽然赢了，但是法学系的并不承认，打完了篮球接着就打了架。虽然游旭的胳膊肘受了伤，但是打篮球和打架他们都赢了。回寝室后左戈给游旭的伤口擦碘酒，然后把游旭压到桌子上吻了。那是左戈第一次公然越过界限向游旭昭告他的心思。游旭除了感受到侮辱什么都不想了，跳起来跟左戈干了一架。反正一场架是打，两场架也是打。左戈被游旭压到地上连连告饶，游旭拉着他满是汗味球衣狠狠擦了嘴，还威胁他再敢亲自己就打断他的腿，唯独没有跟他说这些话……
　　“那时候没说那就晚了，现在说也没用。”左戈拉住了游旭的手，摸到他的指尖觉得凉，“明明我先认识你的，而且你也不烦我。你可没有少抱怨林妍。”
　　“我烦你。”游旭收回自己的手，握紧了拳头。看着左戈还要上前来，受伤的手抬起来挡住他。
　　左戈眼看着游旭要变脸，颔首微微笑着想：你烦我也比不搭理我好。
　　“别在那儿笑，看着怪恶心的。”游旭被左戈弄得有点儿不知所措，后悔给了他好脸。
　　“哦。”左戈无比乖觉。游旭白他一眼飞快往前走，吃饭要紧。刚刚走过左戈身边，又让他逮住了手，游旭简直要怒了。
　　“小旭，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回你跟我抱怨林妍莫名其妙又生气了，我们坐在我的床上，我看着你打游戏，我跟你说那就跟她分手换我，你看了我一眼，然后你游戏就挂了。你往前倾了一下身子，是不是想亲我？”左戈说完觉得自己的语调是不是有点过于活泼？太像极力希望得到表扬的小朋友了，可他控制不住，“我那时候超想亲你，又怕你揍我，主要你下手太黑了……”
　　“不记得。”游旭撇开目光，要抽回自己的手，“左恋恋，别扯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了，你给我放清醒一点。”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左戈笑了，笑得比刚才还灿烂。
　　“滚！”游旭一下子就火了，整个身子一撞，撞开了左戈，一个人飞快的走掉。生怕左戈又扑上来做什么烦人的事情。
　　左戈看着游旭气冲冲的背影，有一件事情他心里非常肯定——游旭还记的自己说的那件事。
　　其实林妍和左戈后来都觉察到了，之所以当年两个人争成那样，除了两个人都太好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游旭对别人的好都是同一个尺寸的，毫无差别，全都属于顶级好的范围。那些被他顶级好对待的“别人”们，同时都觉得自己是游旭心中的最重要。
　　争得头破血流的自己和林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当然了，路小树是个缺心眼儿，不在考量之列。看看小冰公主说的话就更加明白了。小冰公主说“不准你喜欢爸爸，爸爸是我的”，因为小冰公主知道游旭爸爸会像对自己那样顶级好的对待另一个人，小冰公主受不了，所以爸爸一定要紧紧地拽在自己手里。
　　反过来说，游旭不能区分爱和喜欢的。游旭大概不清楚“爱的是仅有的一个人”而“喜欢的可以有很多人”。这点出问题之后，弄得他自己也心内惶惶，只觉得自己真是太该死了，这个和那个都放不下。没能主动去选择，而是让生活拽着游旭走到了现在。
　　不是说这样的游旭有问题，他不好，要他改，要他变，而是这样的游旭让人心疼，让真正爱着他的人心疼。林妍心疼，左戈也心疼。
　　关于这个事情，左戈和林妍的交流刚刚开始，林妍就走了，只剩下左戈来面对。左戈的想法很简单，游旭对自己好了那么些年，这辈子剩下的日子，都将是左戈对游旭顶级好的每一天。游旭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了，拎不清这些也不重要。只要能守在他身边，左戈就心满意足了
　　左戈摘下眼镜，揉揉眼睛。虽然觉得任重道远，但是终于可以搬到二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