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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河畔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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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心下一动,于是从袖口摸出一锭银子,递给长者,笑道:“林某绝非恶人,只是仰慕浔阳王爷的仁德,故而想来结交,别无他意,老丈不要多心。”
老者一看未央手中的银子,顿时像见了瘟疫一般,向后弹出老远,连连摆手,“快收起来吧,老汉可不是这个意思。”
京城那些达官贵人府上家奴的嘴脸,未央见的多了,也不知这老者是不是假意推却,于是有心试探,道:“这些钱不多,今儿又是佳节,礼节不能废,老丈收下吧,晚点儿好买几碗酒喝!”
老丈脸色一沉,道:“我们浔阳王府上的人,从来不收礼!老汉要是收了你的这些钱,立刻就会被王爷逐出府去,你说老汉能收还是不能收?”
未央点头,默默收回银子,在心里感叹:九皇子果然治家甚严,实属难得。
老丈见未央不说话,无奈道:“行了,老汉看你也不是恶人,告诉你也无妨,春季的稻子熟了,我们王爷下乡巡视去了。说是两三天,今个儿也该回来了。你明天再来,兴许就能见的到了!”
未央点头,谢过老者,转身离开,虽说没见着九皇子,却不但不气恼,反而隐隐有些喜悦,看来当今圣上眼光确实不错,算是给大周朝挑了一位不错的继承人。
离开王府,未央一路信步往河边儿的方向而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远看见河水中星星点点的光,走近一瞧,才看清楚是一盏一盏的油灯。莲花形状的灯座上,点着灯芯,烛火在微风中飘飘荡荡。
河岸上的人越来越多,河中的灯也越来越密,那些灯盏一片挨着一片,荡悠悠向河水中央飘去,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河岸上大多是盛装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坐下树下聊天,或是蹲在湖畔嬉笑,或是一群人划了小舟,沿着河溯流而下。
未央心中悄然涌起一阵阵感动,‘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如此良辰美景,怎不令人心生向往。
长吸一口透着荷叶清香的空气,只觉那缕清雅之气缓缓在体内流动,心情便越发平和起来。未央在河岸边蹲下身,伸手拨弄着水花,一张俏脸便映在灯光里,从远处看去,依稀可以看到她闪亮的双眸和嘴角勾起的笑意。
未央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不远处,一黑衣男子长身而立,默默注视着她,已经好大一会儿了。
黑衣男子头上带着帽子,宽大的帽檐儿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紧抿着嘴角,轻蹙着双眸,手中紧握着腰间的长剑。
眼前的女子,他不过只见过几面,她曾经被迫救过他,他也救过她,如此算来,两个人之间,早已扯平,再没有任何瓜葛。
所以,他的主人要这个女人的命,他本不该犹疑。可是她呀,是唯一一个曾挡下他的剑的人!也不知是因为没有把握,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握着剑柄,几次想出手,却终究没有拔出剑。
杀手最大的忌讳,便是有了犹疑,所以在他还在纠结挣扎的时候,有人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很吃惊,在心里怨怪自己竟然走了神儿,最佳的时机已经失去,他却隐隐觉得松了一口气。
扣住他手腕的人一看便知是位高手,能有这种手段的人,最大的可能便是来自于皇宫禁城,禁卫军?他的心里不由冷笑,那么——
果然,此人盯着他,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十九,我们大人有请!”
十九勾唇冷笑,跟着来人的视线望去,果然灯火阑珊处,一人身着朱袍,头戴璞帽,负手立在石阶上,正默默凝眸望着河畔边戏水的女子。
十九被带到了朱袍男子的身边,朱袍男子恋恋不舍地收回眸光看他,蹙着眉心,轻声道:“如果阿央死了,本官保证,你家主人同样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十九冷笑,“你错了,她不是我的主人!”说完,咧开嘴挤出一个无比冷酷的笑容,然后转身向远处大步而去。
朱袍男子也不介意,任由他飘然走远,然后转眸望向河边,可是那里空空荡荡,已没有方才那少女的身影。
未央离了河岸,本欲寻一僻静的小店吃些东西,可是街上游人一点儿不比河畔处的人少。未央在人群里挤来挤去,不小心竟迷了路。
拉着行人问路,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于是干脆顺着人流前行。走了半晌,人流便四散开去,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正欲找个人问问,突然‘噗通’一声,前面一个身影一把栽在了地上。
未央一惊,忙要上前查看,却有人先她一步,蹲下身扶起了倒在地上的老人。
未央愣住,凝眸去瞧,只见救人的是个身形修长,气质温润的锦衣男子。锦衣男子搀起呻吟的老人,关切地问候几句。
下人凑上前,接过老人,问了几句,老人说了家的位置,下人便向那锦衣男子禀了一句,说是送老人回去。锦衣男子点点头,一挥手让马车走近,然后要扶那老人上马车,下人们忙阻止。锦衣男子训斥两句,便亲自将老人扶上了马车。
下人们不由问道:“马车让给老人家,您怎么坐?”
那人哈哈一笑,道:“佳节良辰,正好走走!”
未央敛眉轻笑,这男子不但长得眉清目秀,心地也是极好,竟毫不介意将自己的马车让一个衣着寒酸的老人。
未央的目光无意落在这名男子的长袍上,只见上面绣的竟是五脚金龙的图像,不由一惊,这衣袍上能绣五脚金龙的定是皇子皇孙,此人又出现在浔阳城,不难猜测他便是她此行要见的目标人物,五皇子李恒泰。
未央料得不错,此人正是李恒泰,他刚从乡下巡视回城,听城中正热热闹闹的过节,不想打扰,便吩咐众人捡僻静一些的近路走,却不料遇上了这位摔倒的老人。
李恒泰将那老人送回家里,老人的儿女立刻迎了出来,接过老人,又对李恒泰千恩万谢,热情地邀他们进屋吃茶,李恒泰婉言谢绝,嘱咐他们照料好老人,便带着下人们返回王府。
到了石桥,只见桥头赫然坐着一白衣公子,抱着酒坛独酌,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下人们正要呵斥,却被李恒泰抬手拦住。
只见那白衣公子望月浅笑,朗声叹道:“良辰美景,可惜却无人共饮!”
李恒泰听了,不由凝眸轻笑,挥手让下人们先行,自己则缓步跺到那白衣公子身旁,笑道:“不如让在下陪公子畅饮几杯,可好?”
白衣公子转眸看他,眼眸笑意灿然,“如此,甚好!”说完,抬手一甩,一坛酒便直直飞向李恒泰。
李恒泰伸手一捞,将那酒坛抱在怀中,低头一闻,顿时酒香扑鼻,不由‘呵呵’笑了几声,然后单手撩开衣角,纵身一跃,也在石雕上坐了。
白衣公子向他抬一抬手中的酒坛,托起坛底灌了一口。
李恒泰勾唇轻笑,也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然后咂咂嘴,叹道:“好酒!”说着,又侧眸看向白衣公子,道:“阁下从京城来?”
白衣公子微怔,继而轻笑,她这一口京城口音,猜出来不难。
李恒泰见白衣公子点头,于是接着说道:“不知阁下找本王何事?”从京城而来,又故意在桥头拦他,多半与朝廷有关。
白衣公子见李恒泰聪颖过人,又颇有些胆略豪气,不由心中敬服,便也不在兜圈子,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林未央,在朝廷里供职,尝闻王爷英名,此次南下游历,正好拜望!”
李恒泰闻言,敛起笑容,认认真真地将未央打量一番,叹道:“原来是林将军,本王早就听说过你的事迹,将军可是我大周朝唯一的女将,本王心中倾佩,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不敢!”未央拱手,她本来并不打算以真实身份与李恒泰见面,此时却改变了主意,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七分认定了李恒泰皇储的身份。
“既然是林将军,本王不敢怠慢!”李恒泰纵身跃下石桥,整理衣衫,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未央俯身下拜,“还请过府一叙!”
未央忙跟着跳下石桥,还礼道:“王爷不必如此,未央本就打算到府上拜望!”
李恒泰点头,摊开手道:“请!”
未央点头,便跟着他一起到了浔阳王府。
李恒泰将未央引入书房,命下人奉上茶点,与未央对面坐了,迟疑道:“将军既然以男装示人,定是为了掩人耳目,还请将军以实情相告,到底是为何事来我浔阳城?”
未央登时被李恒泰问住,她突然觉得,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
未央迟疑,有些话该不该说,她现在还拿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