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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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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个月事务所工作出奇的多,加班加点整理好近期接手的几个特别案例,待莫依回到她列宾路的住所时,已经凌晨2点。
打开灯,脱掉高跟鞋,坐在沙发上查看电话留言,目光无意触到了茶几上那张被拆开的航空信封以及旁边的烫金大红喜帖。她含笑拾起它,翻开,用手指捏住喜帖里夹着的粉色信纸,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眉目淡若水墨丹青的女子以及那位吊角眼眸子黑且深邃,嘴角总是‘阴险’半勾着的英文老师。
“看到这个,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问?你一定还记得常昊,以前经常被我们当笑话说的那个死鱼眼。没错,我要嫁给他了,其实……这事说来话长。说起来我们真的很久没见面了,毕业以后各自忙各自的,而你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不巴望你能为我特地回国,不过记得打电话给我,我猜就算我不嘱咐你也会打来,好奇,对吗?笑。
很想你的苏苏。”
苏苏,这是莫依给她取的名字,那时她们总是腻在一起,无话不谈。初见苏苏,只是一眼,莫依立刻喜欢上了那个内敛深沉的女孩,淡淡的,好似一幅耐人寻味的画。那时候莫依
正巧刚看完安妮宝贝的《蔷薇岛屿》,于是抬头一笑,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叫人家苏苏。
莫依若有所思地看着喜帖落款处的两个名字:常昊、苏茗。她的大学最要好的同学、室友和她们大一时的英文老师,她没有想到这两个人最后竟然真的会走到一起。
大学时代,莫依是出了名地爱逃课,时常央求苏茗帮她签到,可万事都有例外,常昊的英文课是莫依拿了全勤,于是她暗恋年轻的英文老师就成了公开的秘密。
莫依向任何人都坦言她对那个“死鱼眼”持有相当浓厚的兴趣,总关注着她们这位英文老师的每一个眼神、表情,常昊老师经常被莫依被看得死鱼眼一翻,猛敲黑板,然后用尽可能平静声调道:“劳驾,请先看这里。”
当然,莫依也是全班唯一不称常昊为‘死鱼眼’的人,她说那眼睛看起来无神,事实上却在暗中观察每一个人的举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嘴角似笑非笑笑地轻轻勾着,像一种‘悬念’,很能引发人的好奇,所以她也总喜欢从他细微的表情里去判定什么。
这样的话,莫依对苏茗说过不下千遍,甚至在很长时间里,莫依每天都将常昊挂在嘴边,与苏茗分享她多方打探来关于常昊的各种情报。而苏茗的反应只是淡淡一笑,外加六字:没什么特别的。
大二时教她们英文的老师换了人,莫依痛苦万分,仿佛失去了大学生活里唯一的乐趣,从此连英文课也经常逃掉。某日她拉着苏茗在校内闲逛,突然看到常昊跟另外几个老师从食堂走出来,立刻扯着苏茗的袖子跺脚,“看,那边!”
她记得苏茗抬眸,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颔首笑道:“恩,看见了,叫做什么来着……那个死鱼眼?”
莫依敲她的脑子,“笨蛋,好歹教了我们一年,叫常昊。”
她记得当时苏茗淡扫了一眼常昊远去的背影笑问:“既然这么喜欢怎么不追上去?”
莫依摇头:“距离产生美感,我只是喜欢看他,一点也不想接近。”
“悬念?”
莫依摇头哈哈大笑:“也不尽然,其实我很想知道他本人是不是和我判断的一致,但自己一点也不想与他接触,倒是希望别人去接触。有时候离一个人越近,受自己的感情影响判断力就会降低,愈发看不清对方。况且,人都是多面体,对于不同类型的人表现出的形态总是有出入,我喜欢做旁观者,间接去接触对方。”
“有时候你傻得出奇,有时候又冷静得叫人害怕。”这是苏茗当时的回答,她抬着头静静看着莫依的眼睛,最后微微一笑:“你想知道我现在想着什么吗?”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莫依愣眼看着苏茗,俩人对视足足五秒,然后扑哧笑做一团。
莫依是射手座的,射手座人的一个特点便是精力与好奇心异常旺盛,而莫依的好奇心则集中体现在对人的好奇上。在她看来,人是最有意思的东西。一个偶然在酒吧碰上的陌生人有可能掏心掏肺告诉你所有他未曾向人透露过的隐私,而一个睡在你身边二十年的人也可能从没跟你说过一句真话。
苏茗大概是明白了,莫依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每一种人,然后揣测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动作背后是否能给她什么启示。
“放心,我这毛病是选择性发作,离我越远的人,我越是好奇。”那时侯莫依笑着拍拍苏茗的肩膀。
“那么说,常昊是离你远的?”苏茗问着,若有所思。
莫依看着苏茗的眼睛,微征,但很快淡笑道:“即便是我感兴趣的人……应该说有这么一个划分,常昊几乎不属于我的生活圈,所以我想了解,从各种角度;而比如说你,你是在我生活圈子里面的人,不需要去挖得太深,对不对?”
那时,莫依是这么说的。她始终觉得,对于在一起生活的人需要了解,但那是个自然累积的过程,需要留给对方多一点的空间,因为接触已经够多,去“审视”显然是不适合的。
苏茗眼中转瞬即逝的“若有所思”莫依捕捉到了,也很快有所联想,但自那之后她再也没发现更多,也不想去发现,她知道她有意掩饰,于是她开始等待,等待某一天苏茗与她调侃往昔。
收到请帖的那天,无疑,这是个意外惊喜,他们竟然真的走到了一起。莫依立刻打电话过去,然而苏茗的手机始终无法拨通。于是,这个让她期待了很久……久到她几乎忘记的故事不得不延时揭开谜底。
莫依轻叹了一声,淡笑着放下喜帖起身走向浴室,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洗一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半年前莫依与卡里拉特尼大学的丹迪洛教授一起开了个关于自闭症的研究课题。而最近半年来她也接手了七位轻重程度不同的自闭症患者的心理治疗工作。闲暇之时,莫依整理患者资料,正在写一篇关于合群倾向与自闭症的学术报告。不过不将工作带回家的这是莫依一向坚持守的原则,她爱好颇多,收集各种香油泡澡就是其中一项,每天回到家,不论有多累,她都乐于在她浴室抽屉里上百瓶香油中慢慢挑出一瓶,然后享受地躺进浴缸里。在这段空白的时间她可以想很多事,比如,整理她一天的记忆,挑出一个人,也许是去商店时与擦肩而过却有一个动作或神情让莫依产生兴趣的人。这个人能立刻让她联想出一个故事,构思一篇小说,这也是莫依众多爱好的一员。但此刻,莫依脑子里只有苏茗与常昊,她努力翻阅脑大里关于他们的所有信息,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排列组合,试着填补中间那段她所不知晓的空白。
然而就在这她最不愿意被人打扰的时刻,电话铃无情的响了起来。莫依懊恼地跨出浴缸,随手拿起挂架子上的毛巾裹上,匆匆走向客厅。她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三更半夜打来了这通电话……或许是莉莉,更可能是那只昼夜颠倒的疯狂斑鸠乔尼……
然而,当莫依提起话筒大吼一声“HEIIO”时,电话那头的声音却让她彻底的愣住了。
“莫依?我是江文君。”
久违的声音,大学时代的室友、同班同学,一个典型的狮子座女生,为人热情、厚道,但她那种自我为中心、一切都该听她安排的霸气却让散漫惯了的莫依对她很难产生几分好感,于是四年同窗交情却淡薄如水。
然而,即便是对方忘了时差,莫依却隐隐感觉得到,江文君会打来越洋电话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而问题的中心在哪呢?一个名字立刻脱口而出:“苏茗怎么了?”
江文君似乎也被莫依的敏捷的反应吓了一跳。半晌才有了下文。
“她自杀了,就在昨天。”
自杀?为什么自杀?喜帖上分明写着五月一日、也就是后天,后天她就要结婚了!
即便震惊,莫依等待的是下文,比如说抢救过来了、现在情况如何……
割腕?安眠药?不……不可能是跳楼,以前开玩笑时说到自杀,苏茗总说她怕痛,即便是死,估计也找个不太痛的死法。
因此,她选择的死法必然是容易抢救的。
然而,半晌……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声音,沉默的空白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