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夜话》沐兰泽

19、思考未来

　　本质上来讲，小田的话魏明是真的听进心坎里去了。刨除掉所有的不稳定因素以外，魏明自己也承认，他现在年纪还小，如果能够跟着石磊学到个一星半点的，过几年，自己不在这里做了，在外面弄个小吃车，赚的肯定要比自己这么打工要多些。

　　但石磊，是真的想收他做徒弟？还是一切不过是小田的错觉？如果是前者还好些，要是后者，自己提了肯定是要闹得没脸的。没来由的，倒是折了现在挣钱的好营生。

　　一件事装到心里以后，魏明再看石磊对自己的态度时，果然发现了一些以前没注意过的小细节。比如，自己偶尔趁着空闲去观察小田做菜的时候，石磊从边上路过，就会不经意的说一句，某某食材，要和某些食材搭配在一起，才会最大限度的发挥出各自美味的极致。

　　魏明左思右想了好几天，终于趁着某天自己上早班，后厨里只有他和石磊的一个机会，蹭过去问了对方的想法。

　　“想做我徒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石磊端着东西，看也没看魏明，随手把今天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一盆子棒骨推过去，“去接水把骨头洗干净，然后过来看我弄骨头汤。”

　　“好！”石磊都这么说了，魏明哪还有不明白的，脆生生的喊了石磊一声师傅后，就端着大盆子要去干活儿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魏明兴奋劲还没过去呢，石磊兜头一盆冷水就泼了下来，“我现在还并没承认你是我徒弟，不过是个跟着我打杂的，你能看到多少，学到多少，那是你的本事。除非有一天，你的基本功，能够达到我认可的标准了，才能像小田一样，正是的喊我师傅。”

　　“好！”能跟着石磊学习，对魏明来讲已经是一种奢望了，石磊对他的要求，他他有不遵从的份儿？

　　“去干活吧。”石磊承认，魏明脸上那明媚的笑容的确是暖到了他的心底，但该走的程序，该做的事情，他一样也不会落下，更不会特别给他开小差。毕竟，厨艺这东西，虽然也讲究师从，讲究烹调的技法，但想要做出美味佳肴来，更多的，还是要依靠厨师们数十年如一日的，对于基本烹饪技法的苦练。根本没有所谓的捷径可言。

　　自从魏明开始跟着石磊学习，就开始意识到，自己原本十分宽裕的时间，好像变得不够用了，每天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就连睡觉都变成了一种奢侈。每天除了工作工作，就是帮着石磊做各种食材的基础料理。时间久了，不觉整个人都有了种飘乎乎的感觉，好像脚底下踩着的不是水泥地而是棉花。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的太久，魏明的身体不但渐渐的适应了现阶段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脱了衣服，胳膊上好像也开始长出了一块块漂亮的腱子肉，就连以前一马平川的小肚子，似乎也能看出一点方格腹肌的味道来。

　　魏明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感到很满意，一直看着他成长的石磊也感到很满意，一直都站在角落里默默观察魏明的高逸，此时在心里表示出对他现在的变化感到很满意，甚至是魏明的才刚会呀呀学语的儿子，也对爸爸明显健壮了不少的胳膊表示出了好奇。

　　魏明开心的把儿子举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向上抛起的动作，直把小家伙逗得咯咯直笑，嚷嚷着让爸爸把他举得高些，再高一些。难得有机会留在家里陪儿子玩耍的魏明哪会拒绝他，自然是要尽可能的去满足儿子的愿望才是。

　　这厢父子两个玩儿的高兴了，于丽从厨房里幽幽的探出头来，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难得看你有时间，就不能先帮忙把屋子收拾一下么！整天都是我在带孩子，做家务，就不会帮我分担点。”

　　“好好好，宝贝，你先自己玩儿，爸爸去忙一下。”魏明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十分大男子主义的人，所以，也并不排斥在自己能做到的前提下，努力帮于丽分担些家务。可他今天到底是低估了于丽的战斗力，这女人今天明摆着就是想找个由头和魏明吵上一架，一计不成，后续还有二计三计四计五计六计在那等着他。魏明就是再有耐性，也经不住于丽再三挑拨。

　　“你到底想干嘛？”看看时间，再折腾下去，自己晚上上班的时候肯定是要顶不住的，魏明索性什么都不做了，继续做回床上逗儿子。

　　“不想干嘛，就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我每天在家带孩子也很辛苦。”

　　“你辛苦，我就不累么？我还得负责赚钱养家，压力比你大的多。”魏明才不相信于丽只是因为这个，就来找自己的晦气，“你怎么不说，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比现在还累呢？那时候怎么没听你说累得要死？”

　　“老家和这边能比么！再说，我听人说，你工作的那家店，是什么同志酒吧？专门开给那些变、态消遣的？”于丽根本不理魏明说了什么，自顾的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是怎么传你的？我问你，你是不是也是那什么！”

　　“说什么呢！”于丽跟自己闹，魏明心里虽然有点不开心，却是没往深处去想，可她要是张嘴来诋毁自己的工作和人格，魏明就不能继续忍下去了，“还是你又听外面那些三姑六婆的念叨什么了？早跟你说了，让你离那些人远一点，你记不住是不是？”

　　“你的话是圣旨啊！再说了，我不跟她们聊天，怎么可能知道你会在那种地方上班！你这不是让人在背后戳我跟儿子的脊梁骨么！”

　　“我正经上班，不偷不抢不卖的，靠自己劳动挣钱，那些人凭什么在背后议论我？”魏明就想不明白了，于丽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再说，你是我老婆，我的为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么？那些三姑六婆乱嚼舌根子你也信？”

　　“我倒是想不信，但她们说得难道不是事实？你找那种工作，难道不要为了我和儿子想想么？”于丽越说越气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歇斯底里的趋势了，“还是，你自己其实也是那种人，所以才回去那种地方工作！？”

　　“于丽！”魏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一定要忍住，一定不能跟一个女人动手，“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这个做妻子的不知道，外面那群三姑六婆的，反倒更清楚？你长点脑子好不好！”

　　“我不管，为了我跟儿子的名声，你得把这份工辞了。”看着从来没跟自己红过脸的丈夫，竟然对自己大小声，于丽心底的火气越发旺盛起来，“我不想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我把工作辞了？”魏明真想剖开于丽的脑子，看看她里面是不是装了豆腐渣，“我把工作辞了，房费从哪来？三餐从哪来？孩子的尿不湿，奶粉又从哪来？你想过这些问题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找份工作有多难？你家男人要学历没学历，要工作经验没有工作经验，现在贸贸然的就把工作辞了，难道你想一家子喝西北风去？”

　　“大不了我们还回老家去。”于丽眼珠子一瞪，气势上倒是斑点不输给魏明，“反正我不同意你继续做了！”

　　“疯子！”魏明被她气的吐血，“你长点脑子好不好！”

　　“你说谁不长脑子？”

　　“谁应了就说谁呢！”

　　“你个婆娘是疯了吧！”哪有不想自家男人好，专门想着他倒霉的！“我要是真是个同性恋，你才是第一个该哭的！”

　　“魏明！”于丽简直不能理解魏明为什么会这么骂她，她只觉得这样的魏明，让她整个人的颜面都丢尽了，“你滚！滚出去！不辞了这份工，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魏明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没控制住，一拳砸在于丽身侧的简易饭桌上，砰地一声，震得上面的碗盘乒乒乓乓一通乱响，有几个甚至直接滚到了地上，“别逼着我发脾气！一会儿把东西都收拾了，我去上班。”

　　“魏明！你个挨千刀的！有种你出去了就别回来！”从结婚起，还是第一次见识到魏明发火的于丽，在魏明走后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经历了什么！要是刚刚那一拳不是打在桌子上而是打在她身上，那后果可想而知……

　　并没走出几步远的魏明自然是把对方嘶声力竭的吼叫声听在耳朵里，同时看到的，还有楼道里从来不怕热闹少的三姑六婆们。魏明烦躁的一脚踢翻了一个不知道谁家放在楼道里坛子，哐啷一声，发出好大的声响。刚刚还探头探脑想看热闹的人，瞬间都躲了回去，倒是一个看着像是坛子主人的大妈，冲着魏明脚下指了指，被他一个冷眼又吓回了屋里。

　　于是，世界暂时安静了。

　　多玛的后厨里，石磊正专心摆弄刚刚运到的几片猪肉，打算自制一批腊肉出来，到了过年的时候分一分，拿回家里加餐。一转身，就看见魏明黑着脸走进来，“这是怎么了？”

　　“没事，师傅，你在做什么？要我帮忙么？”魏明下意识不想把自己的糟心事拿出来和石磊念叨，于是下意识的转移了话题，“这么多肉，晚上开业前，能处理完么？”

　　“不着急，今晚能处理完就好。”石磊说着，手上握了一把小刀，刷刷几下将骨肉分离开，切成一公斤左右的长条，随手扔在一旁的大盆子里，“你要是没事，去找把刀，帮我一块弄。”

　　“哦，好！”因为有心事，魏明足足慢了好几拍才意识到，石磊今天这是打算让他跟着学习处理食材了，顿时一个激灵，把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扔到爪哇国去，仔细观察起石磊处理肉条的手法。

　　“你刚开始学，记得要多留意骨头间的纹路。没人能一夜之间就能做到庖丁解牛的水平，那种事只有神话故事里才有，想要把手里的肉切出完美的形状，只能通过不懈的努力。”石磊见魏明看得仔细，不觉放慢了手上的动作，让他能够看清自己是从什么地方下刀，又是如何分割肉块的。“看懂了，就自己拿块肉到边上去切，别耽误我干活。注意别耽误自己的工作就好。”

　　“好。”机会难得，魏明自然是要抓紧了时间努力学习起来。

　　时间在人做事特别专注的时候，总是流逝的特别快，等魏明学着石磊的手法处理完一片肉去看时间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魏明默默将自己处理的数量和石磊手边的对比了一下，心里感叹，和对方一比，自己果然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过，现在他就是心里再舍不得，也得把手里的东西收拾好，再过几分钟，可就要到平时上班的时间了，毕竟他在是石磊的徒弟之前还是多玛后厨的一个小帮工，本职工作可不能耽误了。

　　石磊手上动作不停，只是默默的抬眼瞄了一下魏明离开的方向，心里对他现在仍然能够认清自己身份的举动感到十分满意。不骄不躁，心细又肯下功夫学习，倒也不枉费他花心思教导。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果魏明还能够保持住现在的状态，那么，他不介意去和高逸说一声，再招聘一个新的勤杂工，让小孩专心跟在自己身边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