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为谁辛苦为谁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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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春光草草花花，惹风声盼盼茶茶。
中医讲究春天饮花茶，可去冬天的寒气。小二给送了两大壶碧螺春，茶虽好，只是味重了一些。我趁人不备又要了一壶珠兰。小二拿过我的赏钱，腿脚也勤快，不多时就给送来。
“你说！好相公在哪间？”声音噌洪如钟鼓不绝，乍听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既然口称“好相公”可能是个女子。也不知她是在问谁。
二爷一惊，转头问老四：“外头可是四弟妹？”
话音未落，门板被掀翻，人还未进，小二哥被“吧唧！”贴在了墙上，顺着墙出溜到地下，半边脸都肿了。刚才瓮声瓮气的那个主，往里探了探脑袋。
玫瑰色的大袄裹着她黑乎乎的脑瓜，脸圆得看不见脖子，头上稀稀拉拉的黄毛，还梳成两个洋葱小辫，一个扎粉头绳，一个捆绿头花。人比一般的男子还高一头，进门还需低头，在她面前门框显得苗条了许多，只算是勉强能进。两个眼睛倒是透亮的，一看就是练家子。手比扇子面还大，宽口，黄板牙，底下是玫瑰红的缎面裤，配粉靴绣大朵牡丹。怎么瞧怎么不像女子，活脱脱四大金刚转世，又好像女版的裴元庆。
蔡五爷站起来施礼：“四嫂！” 等等！这个长相异常的女人真是吕四爷的老婆？我向四爷投去无限同情的目光，老四！得妻如此，也难怪你要到处寻花问柳。
“好相公！！” 这女人跨了两步就走到吕四爷的身边，用掌心不住拍着他的肩膀。“小苏说你在这里，你找得老娘好苦！！” 我强忍住笑，哪有在丈夫面前，自称老娘的。
吕四爷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连马二爷也不敢多言半句，只是似笑非笑瞧着他们。忽然有一只枯柴般的手给吕四嫂端了一杯茶：“四奶奶！您歇歇脚，喝口茶。”实在是吕四嫂的登场太过抢眼，以至于我们都没看见她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衣女子。又干瘪又瘦小，说她是丫鬟吧，看举止倒是比这位四奶奶强了不少。但垂首侍立在一边也不像是主子。她不拿正眼瞧旁人，除了吕四嫂之外，瞧谁眼里都是寒的，好古怪的一对主仆。
青衣女子拿眼扫了我和瑛姑娘，问：“这几位是？”
瑛姑娘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吓得体若筛糠，她那个丫鬟也蔫了。敢情情妇见了正主儿总有些心虚。
马二嫂打了一个马虎眼，用手指我：“四妹，这是五弟的——”
马二嫂还未说完，女金刚已经乐得房子颤了三颤。说是乐，但是这声比哭还难听
“老五媳妇！好！好！咱以后就是一家人！”她用手抹了一把乐出来鼻涕，又对蔡五爷说“老五，平日你一棍子打不出个屁，这媳妇是拐来的？还是买来的？”
黑宝塔陪着笑毕恭毕敬上前答话：“四嫂笑话了！这位姑娘是小弟的一位朋友！” 不——我要更正，蔡五爷在她面前，根本不算黑，简直是白里透红的小白脸儿一只。
“你得了吧你！别在老娘面前装大瓣蒜！”女金刚嬉闹着一巴掌拍过去，蔡五爷咬着牙挨了下来。我觉得她要再用力些能把人拍死。
不——我还要更正，就她刚才这一掌，打到我身上就一定能把人拍死。
女金刚跨上一步细细打量我，我背上一阵阵恶寒，她像捉小鸡崽儿一样，把我捉起来，凑前看了半天，莫非这位是近视？
黑宝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向，就怕她把我也糊墙上。
女金刚叹气，回头问青衣女子：“小苏，人家是怎么长的，我是怎么长的。俺爹说的对，这世上比我好看的女人是死绝了。”
啊？啊？啊？她说的是啥。
要不是我还被她攥着，这一刻怕是都笑翻了。
青衣女子附和道：“四奶奶禀赋异常，一般的莺莺燕燕哪入得了奶奶的法眼！”
我用疑惑的眼神问蔡五爷，你确定这对主仆没有妄想症之类的病情？
他只是一个劲地苦笑：“四嫂，我这位朋友没有武功，您不如将她放下？”
女金刚还不乐意了，前后上下来回晃我，幅度越来越大，赶上极速过山车。边晃边问：“老五，你媳妇儿是聋是哑？”我只感觉眼前的星星一次比一次多，灿烂星河尽收眼底原来是这个滋味。
蔡五爷真急了：“七姑娘大病初愈，四嫂你！你快放下！放下！”
她还真有些同情心，一甩手说：“哼！还你就还你！”
俺嗖地一声，直直地飞了出去。幸好黑宝塔有良心及时接住我，才免了一场人间惨剧。
我只感觉耳朵里面是嗡嗡的声音，眼睛前面是五颜六色的万花筒，五脏六腑倒了一个个儿，喉咙口发痒，舌头尝到血腥味，黑宝塔一个劲地拍着我的背，握住我的手缓缓过真气给我。再三强压住这口血才没吐出来。我不怨天来不怨地，就怪作者和蔡五爷死活让我来赴宴。
等我顺完气，再能看清楚东西，那边的乐子更大。瑛姑娘的丫鬟，已经被女金刚踩在脚下，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火气：“不是唱曲的吗？唱啊！给老娘唱啊！” 她的脚比船小不了多少，这么下去还有没有活头。
吕四爷的脸已经紫黑紫黑了，再三劝阻：“住手，还不住手！”
女金刚嘿嘿一乐：“手？老娘没动！”这女人果真天不怕地不怕。
我问头上的黑宝塔“这是？”
他以极低的声音快速答：“适才二嫂说，瑛姑娘她们是来唱曲儿的”
哎，人作孽不可活！马二嫂看来也没得编了，才编了一个唱曲儿的身份给瑛姑娘。
那个青衣女子不紧不慢地说“四奶奶饶过她吧，这是贱到地底的歌姬，让她们谢赏滚出去就是了。”她还真拿出几吊铜钱等瑛姑娘主仆谢赏，杀人有的时候不用刀的。
瑛姑娘眼角含泪，委屈地倔着头看吕四爷。
屋里的人，你瞧瞧我我瞅瞅你，相视无言。
按道理说，她们中哪一方都对我不好，所以我不说话准没错，而且最近读者反映我强势，避避风头也是好的。但这是吕四爷的风流债，却要让女人们争来斗去，看着心里还是不好受。要说解围吧，这当口也没有什么好的说辞。青衣女子是顺着马二嫂的话，将错就错，拿出钱让唱曲儿的谢赏，天经地义。只是这个唱曲儿的是吕四爷的相好，也是众所周知。
想起2006年网络流行名言，就脱口而出：“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可能是唐僧。聪明的女子对付男人，而笨女人对付女人。”
女金刚扭过头来看我，咧大嘴向着青衣女子“小苏，老五的媳妇不是哑巴，她是个疯子，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
小苏收起手里的铜钱，一摆手让瑛姑娘她们退出去。蔑视地看着我说：“这位姑娘说得好听，聪明的女子对付男人，请问如果男人天生风流倜傥，招风引蝶要如何自处？”
我道：“姑娘你是替四夫人问还是替自己呢？”
她跺脚啐我：“当然是替四奶奶！”
我笑：“这倒是不碍事，四夫人天生好命，比一般女子洒脱不知多少倍。对桃花债桃花劫这档子事不会放在心上，既然不上心，又怎可能一世担惊受怕。至于姑娘你，一心要替四爷四夫人挡去桃花劫，只怕最终是遍体鳞伤。”
小苏讥讽“我知道你们都当四奶奶是傻的，有谁能真正体会她的苦楚”
我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姑娘你莫非也当四夫人是痴颠，否则你怎忍心开口说这个词儿。你一心想着四夫人比谁都不幸，所以强加你的情感给她，替她出头。你说她愿意在这里捕风捉影无事生事，被别人看笑话。还是愿意策马扬鞭无忧无虑过日子呢？”
小苏动了动嘴角强辩：“说别人的都好听，轮到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我展颜：“ 是啊，轮到我自己恐怕还是一样，但是四夫人不是我，她超脱世外，你又何必让她也趟这浑水。”
女金刚看看我又看看小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只是傻乐。
马二嫂撩裙摆,笑盈盈过来拉我们“是了，是了，说了那么多，不如入席吧。”
是了是了，吃饭才是正道。
说实在的我不忍心把四爷和女金刚放在一起看。也不是说谁配不上谁，只是他俩真不是一个星球的。小二哥肿着一张脸过来收拾门窗碎片，马二嫂好言好语安慰一番，还多给了一些钱，又赔给店老板一些修缮费用也算把事情了结。
菜是上来了，我们连提筷子的勇气都没有，女金刚跟个下水道似的，胡拉一下，一盘菜就没了，没吃完的，也都被拨得不成样子。我实在是生气，操起酒壶要给自己满上。被黑瘟神一手镇住，这还让不让人活啦。万恶的资本家都没这样待人的。
刚才喝那老许多茶，肚子里面原有什么都被刮干净了。
我猛拉黑瘟神的袖子，他只得安慰：“出去给你买好吃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俺没必要这么坐着让人视觉摧残，不如自己出去觅食。借口找茅房，晃晃悠悠就出了门，为什么晃呢，饿呀。
身上剩下的那点散碎钱，吃大餐是不够了，来几块点心还凑合够。要了六块红豆糕，六块桂花糕，六个芝麻开口笑，六碗莲子羹。不用旁人，我自己都拿得下，小二哥很佩服地看我一手托锦盘上面六碗莲子羹，一手挎小蓝，上楼也不含糊，如履平地。
反正门也被拆了，进出倒是方便。就在我出去这会儿屋里竟多了两人。
一老一少，老的胡子根根皆白，八丈开外膀阔腰圆，一双虎目烁烁放光。少的二十上下，七尺五六的身高，短衣襟小打扮，收拾得很利索，从身形看有点像吕四爷，左手搭在剑柄上。
既然是不相识的，我也没有义务主动搭讪。况且碗都端上了，不吃是不可能的，小二怕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给搭了把手。马二爷夫妻，吕四爷，菜五爷，小苏和我，一人一份童叟无欺。马二嫂投来感激的眼神，同是天涯沦落人，别人饿不饿我不管，我是饿了，我饿了所以觉得别人也饿了，既然大家都饿了，那么就一起吃吧。
老者向四方一抱拳，声如洪钟：“喏喏喏！实在是得罪，小女太不懂规矩，害得大家都没得饭吃。”又吩咐小二“等一下收拾了再上菜来。”
我掰了一块红豆糕放嘴里。这是金刚她爸？
马二爷捋着小胡子回礼：“裘庄主不用客气，四弟妹又不是外人！别说是一桌菜，就是十桌我们兄弟也该让她吃饱。”
我又掰了一块桂花糕放嘴里，好香！ 金刚她爸原来姓裘！
我左一口这个右一口那个，自己吃得心安理得。
不料女金刚居然看上了我的吃食，粗声粗气对她爹说：“爹，老五的媳妇儿心黑，都有吃的就不给老娘吃。”我的天，在她爹面前也叫老娘。
我与她斗气，扮鬼脸：“不给就是不给！”反正现在有老爷子在，我瞧她也该规矩些。
万万没有想到一句戏言，“呛啷啷！”一声有人拔剑，寒光一闪冷气逼人朝我来。
谁？谁？
我还没看明白，身后立即有人窜了出去，两柄剑交错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
从小到大没有人为了我打架过，至于刀剑相向更是闻所未闻。
剑影中包裹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裘老爷子背后的那个小子，用的是左手剑，依我这个外行看来，这位下手很是歹毒，招招都奔致命的地方，另一个自然是俺家黑宝塔，想必是忍无可忍，我知他为人宽厚，性格内敛，动不动就拔刀子还真没有过。
女金刚看得过瘾大声助威：“打！好！打！”
裘老爷子和另外的两位居然也不阻拦，这屋里不算宽敞，吃饭都转不开圈，他们俩这一打，锅碗瓢盆哪还有个好，小二哥老早躲外头去了，他今天可是遭老了罪。
姜还是老的辣，别看那小子声势很大，这一动手，黑宝塔占了绝对上风。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身形闪展腾挪哪像没吃饭的样子。剑在他手中仿若灵蛇附体，处处险处处剑。那小子眼看就招架不住，手忙脚乱，顾了前面，就漏后背。边上的小苏胳膊肘往里拐，抽出佩剑一压身，也上去助阵。两个人对一个也只是打了一个平手。
我在一旁抱不平：“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也不给人吃饱了就喊打，还以二敌一，好说不好听呀。”
裘老爷子顺坡下驴：“嗯？小苏，小方还不住手，技不如人还要强到几时。”用手一捏，酒杯如粉末般碎下，好深的内力。
两员小将不敢恋战，虚晃一招跳出圈外。蔡五爷也点到为止，收剑入鞘回到我身边。他额头上见汗，我顺手递了块帕子过去，他那么老大的人还会唰地一下脸通红，幸好他黑，盖住了，瞧不太出来，实在是可爱得紧。
女金刚不乐意，甩着大袖子不依不饶：“打！不打啦？没意思！爹——！”
马二爷拍手称快：“老五，这许久不见，剑法更精进了，赶明儿咱哥俩也练练！”
裘老头儿手拈须髯道：“人都说五爷的剑法出众，今日耳闻不如目见！佩服！”
马二嫂瞥了一眼我们，又看看小苏和小方道：“剑法出众与否，我妇道人家没本事评头论足，不过我看，这小年轻的，好事怕是近了。”
我一拍桌子心领神会：“妥了！二夫人说的可是小苏和小方？我说嘛，不如我做个媒，裘老爷子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不象话！你未出阁的姑娘家做哪门子的媒！”蔡五爷说。
“不行”小苏咬牙。
“不行”小方怒目。
“不行”吕四爷憋红了脸说。
头顶有一群群乌鸦飞过。
马二嫂又气又好笑：“你不知情也就罢了，怎么乱点鸳鸯？”
我自认为眼力架子一流竟然也有不准的时候？
排列组合了以下的假设：
如果小苏不是跟小方，那么小苏跟谁？吕四爷？
如果小方不是跟小苏，那么小方跟谁？吕四奶奶？
不不不——这个假设太大胆，我这个现代人也不能接受。
还是黑宝塔疼我，悄悄在耳边说了一句：“那个苏姑娘，早就是老四收房的人了！” 假设第一条成立。
我焦急地等待着下文，“下面呢？”我催问。
他道：“下面有什么？”
下面没有了？难不成是太监文。
我问了一句话，立马就后悔：“那么那个方公子会不会早就是四夫人的人呢？”
头上重重挨了一记。疼！
小方同学莫不是有了前车之鉴，又要拔剑。
吕四爷脸成了番茄色，要不是我身后的人，他也要拔剑了。
二爷夫妇乐得实在无法掩饰，把脸深埋在酒杯中，手不住发抖。
众人又唤了小二上来，重新收拾屋子摆酒，我咬着田鸡腿的时候，他们还在乐。
我问：“有那么好笑么？”
众人：“你说呢”
满天的乌云散了，从窗口眺望，夹岸的桃花在夜色中随风摇摆。千点万点，月下销魂。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为谁辛苦为谁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