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千年》冷色秋雨

5、一飞冲天动九霄

　　两人很快就到了蔚家的私人园林前。
　　这里是一座深山，名曰雁决，山中环境优美安逸，更没有野兽的侵袭，是蔚家祖先在此安家时为了便于蔚家的弟子们来此修行而建立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规定就渐渐的取消了，于是雁决山就变成了蔚家弟子们一年一度的能力测试的专用场所，同时还修建有藏书阁，炼丹阁等等一系列便于修炼的楼阁为蔚家弟子提供参考，过年时的家庭大型宴会也常常会在这里举行。
　　白穴有些惊愕地看着雁决山脚的宏伟的红色镀金大门，联想到白家为修炼子弟提供的那一片不算很大的原野，不由出声感叹：“喔噢！蔚家的那群老头子们竟然找了一个这么棒的地方当作训练场，真是别出心裁啊……”
　　“嘿，你疯了吗？！”还未等白穴话落，蔚迟便匆忙跳着脚捂住他的嘴，“在这里不可以乱说话的，若是你的身份被发现了……”
　　“没事的小不点，这里的人那么多，没有人会注意得到我们的。”白穴轻轻推开蔚迟的小手，指了指身旁成山成海的人群，伸手轻轻抚了抚蔚迟的发，微笑着开口。
　　“可是已经注意到了好不好……”蔚迟低下头，小声喃喃，“我今天做的最错误的事就是没有让你戴个斗笠或者面纱出来，你倒是没注意到家里的女弟子们现在一个一个看你时可都已经如狼似虎了……”
　　白穴的动作一僵。
　　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在人群中有不少姑娘们脸颊微红，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一眼，然后又娇羞的低下头去，只单单有一个女孩儿，约莫十四五岁，漂亮出众，身形窈窕，却是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神情骄傲。
　　“她叫蔚楚瑶，”蔚迟拽拽白穴的衣角，低声抱怨，“她是我父亲正室的二女儿，自幼受宠，常常瞧不起人，我还曾经被她捉弄过好几次……”
　　白穴闻此，凤眼微眯，唇角上扬：“竟敢欺负我家小蔚迟……我该怎么报复才好呢？”
　　蔚迟只觉一阵寒气袭来，不由打了个哆嗦，乖乖闭嘴。
　　还未等白穴抬步走向那女孩儿，那女孩儿便已经飞身绕过人群拦在他的面前：“你是哪里人？为何以前从未见过你？”
　　众人的目光刷刷刷的投在白穴身上。
　　——败了，
　　蔚楚瑶败了。
　　这是众人看见两人站在一起时的唯一感受。
　　蔚楚瑶虽天生丽质，可是远不及白穴超凡脱俗的潇洒气质和几乎无法让人移开视线的绝世容貌，但是她却依旧骄傲的在他面前昂着头，丝毫不在气势上输于他。
　　白穴浅笑，躬身向蔚楚瑶作揖：“在下是蔚家蔚慕玄，父亲因修为不高而在外经商，所以我并不是本家的人，不过父亲见我虽不才，却还稍有建树，因此推荐我来此处一试。”
　　“怪不得。”蔚楚瑶的笑容愈发不屑，“不过是个杂种罢了，我就知道与蔚迟那个不入流的废物混在一起的人也不可能是个厉害角色。”
　　“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考试还未开始，怎能够妄下定论？”白穴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你……哼！”蔚楚瑶吃瘪，不禁愤怒地拂袖而去，惹得众人一阵嗤笑。与此同时，却听得正殿门外传来沉静的男声：“各位，请自己选择队伍站好，考试马上开始。”
　　白穴一怔，抬头，正看到正殿门外站着一位白衣男子，剑眉入鬓，眉宇间露出一股英气，明明未曾谋面，却是怎么看怎么眼熟，疑惑中他不由拽拽身旁的蔚迟，问：“他是？”
　　“我大哥，蔚文泽。”蔚迟的语气颇为自豪，“他去年从父亲那里接管测试的，他是楚瑶的哥哥，平时对我也还不错，可是我……怎么也无法接受……”
　　他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白穴也适时的保持了沉默，只是紧拽着他的手，随便插入了一个队伍之中。
　　……
　　考试来的人外家本家合起来约莫有二三百人，但是负责考核评分的主考官只有四人，被派来分配考场和监考的长老也不过十几人，因而费了好久才整治好队伍。每次考核进入考场只有三十人，考试时间设定为一个时辰，所以虽然二人占了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却也是等了一上午的时间才轮到他们入场。
　　跟着人群做完入场登记，听得空中莫名传来一阵咕噜噜的闷响，两人脚步一滞，蔚迟低下头，摸摸肚子，脸颊微红：“我饿了……”
　　头上忽然覆上一只温暖的手。
　　蔚迟抬头，正对上白穴温和的笑容：
　　“考完试我就给你去带些吃的来，忍忍就好。”
　　话语被一声轻咳忽然打断。
　　两人同时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蔚文泽站在他们身边，微笑着道：“刚才没听到规则吧？”
　　白穴同样微笑着点点头：“望大哥指教。”
　　“我再说一次，好好听。”蔚文泽温和地答，“考试一共分为三项，分别是知识性考核，御剑飞行和擂台对抗。你们在考试时间内可以自由选择测试项目，最后需要注意的是在对抗赛中，两人对抗，先掉下擂台者输。好了，我该走了，你们加油哦。”
　　待蔚文泽离去，两人一同轻松的通过了前两项测试，已经过了半个时辰，最后他们一同走到擂台前，白穴伸手，轻轻推推蔚迟：“你先去打，我就在下面，若是不行了我就立刻去帮你。”
　　片刻的犹豫之后，蔚迟点点头，飞身跃上擂台，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嘲讽：“还没被揍够吗，不自量力的傻小子？”
　　未等蔚迟来得及反应，一阵凌厉的张峰便冲着他面部袭来，他躲闪不及，一咬牙，硬生生接住了这一掌，可是整个人却向后滑出了好远，最后停到了擂台边。
　　“太弱了！”蔚楚瑶微笑，手收回，又迅速地击出，蔚迟立即旋身跃起，灵巧地躲过，稳稳的落在他身后，却又在同时身子一歪，踉跄一步，旋即站稳了步子。
　　“果然你的能力还是承受不住法力的进步啊，不过是花架子而已……”蔚楚瑶趁势追击，连续不断的向蔚迟发起攻击，两道白影在空中纠缠不休。
　　虽然蔚迟在白穴的严格训练下能力有所提升，但对于基础七级的蔚楚瑶来说依旧处于劣势，不一会儿就连连败退，浑身是伤。最后他重重的摔在擂台边缘，咬着牙，抬头倔强的瞪着蔚楚瑶。
　　“可爱的表情……”
　　她得意地笑着，一步一步走到擂台边，蹲下身，伸手轻轻一推，已经筋疲力尽的蔚迟认命般闭上眼，任凭身体自由落下。站在下面的白穴见势不妙，飞身跃起，轻轻将坠落的蔚迟抱在怀里。
　　“白穴哥，对不起。我果然还是不行……”蔚迟倚在白穴怀里，扯着他的衣袖，闷闷地道。
　　“没事，不过一场考试而已，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白穴轻抚他柔软的发，低头看着他的眸子中流露出淡淡的温和。
　　蔚迟抬头，怔怔的望着他的面容，仿佛被他如深潭般深邃的眸子掠去了神智……
　　落地。
　　白穴动作轻和的将蔚迟放在地上，一手扶着他，一手撑着身旁的树，然后缓缓地让他靠在树上，脸上带着的温柔的笑仿佛拂过脸颊的春风：“剩下的交给我，你好好休息。”
　　蔚迟乖乖地点头：“是蔚楚瑶，你小心些。”
　　“嗯。”白穴应道，随后跃上擂台，停在蔚楚瑶身后，面上依旧是不变的温和微笑，向着仍在擂台边上徘徊蔚楚瑶抱拳作揖道：“姑娘，在下不才，请多指教。”
　　蔚楚瑶一惊，回头，看到身后的白穴，不由冷笑。
　　她并未多加言语，迅速回身，向挪到擂台中央的白穴发起攻击，下手招招狠辣，丝毫没有留情，似乎意在最短时间内将白穴解决。
　　白穴却是脸上笑意不减，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她的密集攻击，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如喝水吃饭一般平常。蔚楚瑶不由一怔，可白穴却抓住那一刻，以难以言喻的速度闪到她身后，右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毫无防备的她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拽入了白穴的怀里。
　　她不由一怔。
　　“姑娘，我之前已说过，人不可貌相，你怎能如此轻易地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呢？这样的姑娘可不讨人喜爱呢……”温柔如水的声音。
　　白穴低头望着怀中的蔚楚瑶，眼帘低垂，睫毛轻颤，一双凤眼中风波流转，他的薄唇轻扬，画出一道优美的弧度。蔚楚瑶不由微微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白穴已经放开了自己，站在擂台边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好戏。
　　下坠，无穷无尽的下坠。
　　现实与梦幻交叠，令人头晕目眩……
　　“楚瑶，楚瑶！”
　　蓦然间，一位白衣少年忽然冲破黑暗的阻隔，一声声焦急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回神，蔚楚瑶惊愕的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的躺在少年怀中，不同于刚才包围着自己的危险的桃花香，少年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却给她带来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实沉……”蔚楚瑶用尽全力笑了笑，头一歪，昏了过去。
　　少年一怔，抬头，看着坐在擂台边笑意盈盈地晃着腿的白穴，怒吼：“你这个妖孽，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过点了睡穴而已，”白穴笑答，“公子应该好好说说她，这么火爆的脾气你是怎么受的下去的？我果然还是比较喜欢冷冷淡淡却又倔强得很的那种……”话落，他别有深意的瞄了蔚迟一眼，蔚迟小脸微红，别过头不去搭理他。
　　“啊对，公子若是不服，可以上来挑战在下，在下可以让你三招。”擂台上的白穴露出了那种狂放不羁的神情，他站起身，像一位帝王般俯视着下方的人群，语气中更透露出掩不住的轻蔑。
　　少年怒，将蔚楚瑶安置好后便飞身跃上擂台，白穴也在同时打个旋跃起，两人面对面同时落到擂台中央，少年面带愠色，指着白穴的鼻尖道：“不用你让，尽管打！”
　　“承让。”白穴微笑，象征性的抱拳做了个揖后便一拳击向白穴，实沉也同样是反应极快，一侧身，躲过他的攻击，，旋即飞起一脚，欲趁白穴毫无防备之时给他造成重击，却未曾想白穴刚刚不过是个假动作，他忽然收回手，向后旋身飞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稳稳立在实沉抬起的脚尖，笑得一脸得意。
　　实沉收脚冲拳，白穴翻身落地，干脆利落的接下他的拳风，翻腕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向后拽，头低下，化解了他攻击的力道，然后直起身子，狠狠冲着他的后颈猛然一击，实沉闷哼一声，身子软软的倒下。
　　整个过程只花了十秒钟。
　　蔚迟有些惊愕，他想起相遇那天的事，觉得那天白穴完全有能力强行反攻，并把自己打晕带走，可是他没有。他究竟……在隐藏些什么呢？
　　……
　　正想着，白穴便悠然走下擂台，笑眯眯的踱到他身边，弯下腰，抚上他的头，温和地开口：“在想什么？”
　　“没什么。”蔚迟摇摇头，“你挺厉害的，修为少说也有七级以上了吧？”
　　“啊啊过奖，”白穴笑得愈发得意，“岂止七级？在下不才，早就过了七级的坎，现在已有九级了。”
　　九级……
　　蔚迟差点吐血，内心不甘的大声叫嚣着。
　　九级啊九级！差一级就可以准备准备修炼成仙了好么？！十五岁就有这样的修为还是正常人吗？！
　　“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蔚迟听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不该说你是天资聪颖还是一朵奇葩。”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我教你。”
　　白穴哈哈笑着，习惯性的想要搭上蔚迟的肩，但不经意却碰到了蔚迟的伤处，蔚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眉头微皱，轻吟出声：“痛……”
　　“啊啊……对不起……”白穴慌忙抽开手，忽然又想是想起什么似的，一边伸手进袖袍内摸索，一边问道：“等结果出来还要多久？”
　　“约莫一刻钟。”蔚迟低着头答。
　　“够了，脱衣服。”白穴蹲在蔚迟面前，伸手去扯蔚迟的上衣。蔚迟见状，慌忙一巴掌将他的手打开，抬眼瞪着他：“做什么？”
　　“上药啊！”白穴笑嘻嘻地答，“不然呢？”
　　蔚迟不由一怔，乖乖低了头，任白穴随意摆弄。白穴将他的身子转过去，打开药瓶，用指尖沾上些许，然后在自己的伤处轻柔的晕开，冰凉的触感带走了他大部分的痛感，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上完药后不久，远处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白穴还未来得及起身，人群的目光就已刷刷的投过来。
　　白穴一怔，随即起身作揖，微笑着言：“不知诸位有何事相告？”
　　“恭喜你。”蔚迟刚刚抬头，就见蔚文泽摇着扇子悠然而至，“小迟的进步不小，回头大哥若是得了空，定会带你出去玩一圈，另外，小迟旁边这位可是蔚慕玄公子？”
　　“是。”白穴作揖施礼，“在下蔚慕玄，蔚家外家人氏，今年十五。”
　　“没想到你这么小就功夫了得。”蔚文泽微笑的面容之上露出些许惊愕之色，“你可是今年蔚家测试的第一，真是恭喜。”
　　“多谢夸奖，在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这第一在下还真不敢当。”不出意料的结果，向来以骄傲自大出名的白穴却是一带而过。
　　若是换作在三个月之前，我估计会骄傲地向全城炫耀吧……
　　白穴暗想，神色中带着难以掩去的失落，许久，他自嘲地勾勾唇角——
　　不过可惜是不可能了……
　　蔚迟静静地盯着白穴的脸，许久之后，他踉跄着起身，蔚文泽伸手欲扶，带起的响动也在同时惊醒了白穴，他下意识地伸手，蔚迟身子一歪，巧妙地躲过蔚文泽，倒在他的怀中。
　　白穴一怔，双手紧紧搂住了蔚迟。
　　蔚文泽尴尬的收回手，干笑几声，直起身：“看来我家小迟更信赖你一些，那他就拜托慕玄小弟你了。”
　　话落，他转身走出不远，又不放心似的回身叮嘱：“慕玄小弟，你的功底不错，好好保护小迟，让他乖乖养伤，别让他吃亏……小迟……就拜托你了。”
　　白穴看着蔚文泽，郑重其事的点头。
　　蔚文泽轻叹口气，把扇子背在身后，离开。
　　蔚迟倚在白穴怀中，沉默不语。
　　待他走远，人群三三两两散去，白穴才放开怀中的蔚迟，他双手扶住蔚迟的双肩，认真地望着他道：“别这样，你大哥也很关心你，别让他伤心。”
　　长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蔚迟点点头：“知道。”
　　“来，我背你。”白穴微笑，放柔了声音，“咱们回家。”
　　蔚迟默默点头，允了。
　　白穴温和地笑，他背着蔚迟，两人缓缓走向他们居住的楼阁，火红的夕阳拉长了两人紧紧交叠着的身影，渐趋渐远，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