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劫》也佳

6、第五章

　　今年入冬的第一轮寒潮从内陆一路扫荡南下，刚刚席卷过沿海一带，S市的温度陡降近十度，人们穿的也是越来越厚了，就连老是对秋裤有意见的宋娜，也不得不翻出几年前她妈给买的秋裤穿在身上。
　　南方的人们因为没有暖气，总是舍不得开空调，最近路过老楼下面那个四川人开的小茶馆，宋娜都能听见各路大妈大爷们在一起唠嗑，你一句来他一句，十句不离跟天气有关的。
　　“那电视里的专家不都说什么温室效应吗？说是北极的冰都融了好多的，怎么这冬天还是这么冷啊，是不是那个什么效应跟我们这儿不起作用的呀”
　　“哎呀，可不是吗！我孙女儿那往年呐，那大冷天的，你怎么说她她都不穿秋裤，嘿，今年没人跟她唠叨了，她自个儿就穿上了”
　　“这天儿越冷，着空调开着就越是费电，这过一个冬下来，只那空调的电费都不少呢”
　　、、、、、、
　　宋娜最近又是一个人了，原因很简单，老叶来了，当天晚上沈缘就跟着他住酒店去了，第二天她跟梁蓝月也都见过，人很随和，幽默风趣，看着长相并没有实际年龄大。宋娜本想死皮赖脸的跟着沈缘住酒店去，就住他们隔壁，一间房也是住两间房也是住，大不了自己给房费，这天儿本来就冷，一个人住着，就不消说那滋味了，冷冷清清凄凄，但后来一想吧，还真不好打扰人家去，若还是谢言晖就罢了，偏是个大她们十几岁的中年男人，虽说他不会说什么啊，但怎么的也显得过于拘束，这样一想也就算了，于是到她爸妈家去住了几日，昨天还是回到这里了。
　　前些天梁蓝月说改日让她们陪着她去选婚纱，这不，刚才来电话了，让去婚纱店，宋娜怨她，怎么不选个有太阳的日子，偏就选了今天这样的阴雨天，滴滴答答的下个没完没了，天冷路滑的，实在让人不舒服。
　　宋娜开车过去，在婚纱店周围徘徊了许久，也没找着个停车的地方，无奈之下开到另一条街的地下停车场去了。撑着伞往婚纱店走去，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汽车的喇叭声、雨滴落在伞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这是属于城市的声音。
　　她大约走了十分钟，撑着伞，手都酸了，走到店门口，头顶也没个挡雨棚，快速的把伞合上，放在前台处，抖一抖衣服上的水珠，向里面走去，寻着梁蓝月和沈缘。
　　宋娜快速的走向试衣间，她看见了沈缘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小缘！”
　　沈缘闻声寻人，一转过头就看见了宋娜，脸色跟今天的天气如出一辙。
　　“蓝月在里头式婚纱呢，怎么啦你？”沈缘问
　　“大姨妈来了，让我跟这阴的发霉的天气杠上了、、、、、”宋娜撅着嘴说。
　　沈缘呵呵笑了，“我还当是怎么了，结果就因为这天下着雨？好啦，刚才给你看了件伴娘的礼服，赶紧去试试吧！”
　　沈缘将一旁的纯白礼服拿起交到宋娜手里，把她推进另外一间试衣间里。
　　不一会，梁蓝月跟宋娜几乎同时走了出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突然，一阵掌声响起，‘啪啪啪啪’，“哎哟，真是太美啦，仙女下凡就是来形容你们的呀，今生有幸能见到仙女，死而无憾啦，呵呵呵呵，美！真美！来来来，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做个纪念啦”
　　说话的人正是这家店的店长，张帅，外号“一赞买”，言下之意就是，他巧舌如簧，说起话来是妙语连珠，简单来讲就是生的一张巧嘴，夸人是一套一套的，不怕你不买，就怕他不夸。
　　其实，这张帅还是她们的高中同学，高中那会就迷恋婚纱，总是跟女生玩在一起，还被叫了三年的‘帅娘’，大学他如愿以偿的被设计学院录取了。梁蓝月第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还没认出他来，因为变化是在是太大了，倒是张帅把她给认出来了。
　　“真的够了啊，张帅，我们可不是被宰的对象。收起你那套忽悠人的把戏。”宋娜道。
　　“哎呀，人家说的都是实话，怎的还有错吗？沈缘，你看看，这身礼服是不是就是为她们量身定做的，是不是完美的衬托出她们无与伦比的美，噢，当然了，你跟她们一样美！三位美丽的仙女，听我的准没错！”张帅扭捏着说道。
　　“呵呵，真的够了，‘帅娘’，我知道我们都是美女，用不着你来提醒，当我们从来没见过镜子长什么样啊。你再说，我们立马走人！”梁蓝月翻个白眼儿给他，把目光转移到沈缘，“小缘，你说呢？怎么样？”
　　沈缘用手摸摸下颚，思量了一会，“这套不错，简洁而不失高贵优雅，跟你挺配，再说了，你要考虑魏安明单位的影响，不能太张扬了。依依，你那件也好看，我觉得，就这两件吧。”
　　其实，张帅的审美真的不错，他看人长什么样，就能准确无误的给人推荐最适合的礼服，不过，宋娜跟梁蓝月实在无法忍受一个男人在那矫揉造作。
　　“我就说嘛，你们看，沈缘不是也觉得好嘛！真是的，还不信我，大家都是同学，我忽悠你们干嘛，除非我不想在江湖混了，呵呵呵、、、”
　　“你从什么时候混进过江湖？我怎么不知道？”宋娜调侃道。
　　张帅做着兰花指在空中一扬，“哎呦，人家只是打个比方啦！”
　　“我跟依依就选这两件，帮我们弄好，婚礼前一天让人来取。小缘，你呢？选中了哪一件？赶紧去试试，给我们看看！”梁蓝月激动着说。
　　沈缘笑笑说：“我的已经准备好了，是老叶让人给我做的，放心，他已经向我保证过了，绝不丢你们的面子。”
　　“是什么样的？有照片吗？”宋娜急切地问道。
　　沈缘耸耸肩，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哎，你们家叔叔怎么那样啊，真闹心！”宋娜失望。
　　沈缘凑到梁蓝月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蓝月，你就快结婚了，我好舍不得!”
　　“是呀，便宜魏安明那小子了！”宋娜也凑上前，拉着梁蓝月的的手。
　　一边的张帅十分不知状况的说道：“哎呦，我说姐妹们，咱先把礼服换下行吗？那鼻涕弄上去可不好洗的呀！”
　　宋娜斜睨他一眼，“理你才怪！”
　　三人感性了一会，才换下了礼服，宋娜抱着它们，叫张帅过来，然后，嚯的一下，扔给他，吓得张帅脸色煞白。
　　“哎呦，我的姑奶奶呀，这衣服贵死呀！”张帅嚷道。
　　“我知道，肯定是比你贵了！”宋娜不以为然的说道。
　　一旁的沈缘跟梁蓝月倒是被逗笑了。
　　“好了，依依，你就放过他吧！人家现在好歹也是一店长，被工作人员瞧见得多丢面子啊！”梁蓝月道。
　　“好吧，看在新娘子的份上，今天就放过你! ”宋娜道。
　　外面的雨还在下，只不过较开始是小了些，三人各撑一把伞走了出去。来时是梁蓝月去酒店接的沈缘，她的车就放在婚纱店附近的停车位，宋娜的车在另一条街的地下停车场里。
　　“蓝月，你先回去吧，距离你的婚礼不久了，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依依送我回酒店就好了。”沈缘说。
　　“嗯，也好，我等会还要跟安明一起去婚庆公司呢，这结个婚呐，事还真多！”梁蓝月笑了笑，“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拜拜！”沈缘与宋娜齐声说道。
　　看着梁蓝月的车子已经消失在车流中，宋娜跟沈缘才迈出脚步，往前面那条街走去。宋娜合起自己的伞，躲到沈缘的伞下，沈缘比她高，伞缘也不会碰到她，她实在是不想撑伞了，嫌累胳膊。
　　‘叮铃铃’的声音在她们周围响起，沈缘以为是自己的电话响了，便从包里拿出电话，结果不是。
　　“依依，你的电话响了！”
　　“哦，是我的吗？我还以为是你的咧，现在人们使用的电话大都一个牌子，手机铃声也都一样，总以为是别人的手机在响呢！”宋娜一边说着，从包里拿出电话。
　　当她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提示的时候，顿时停住了脚步，沈缘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走出两步，看着宋娜突然停下来，才又退回去。宋娜一脸迷茫的看着望着沈缘，她不知道接还是不接，铃声一直在响着。
　　沈缘看着她奇怪的表情，便问道：“依依，怎么了？怎么不接啊，一直在响呢？”
　　宋娜眨眨眼，“是谢言晖打的！他一般很少给我打电话，要找我的时候，都是傍晚直接去了咖啡屋，小缘，他、、、、、、是不是知道你回来了？我发誓，不是我告诉他的！”
　　沈缘当然知道不是她说的，她知道是谁。
　　“我知道，你接吧！”
　　宋娜滑动接听，“哦，有事吗？嗯？小缘呐，我不知道、、、、、、哦，她跟我在一起，哦、、、”
　　“小缘，谢言晖说知道你已经回来了，他说他知道我们现在在一起，不过，他怎么知道的？他有没有千里眼！对了，他说，让我把你带去我家。小缘，他想干什么啊？”宋娜对七年前的事一点也不知道，所以她现在脑子里装满了各种疑问。
　　“走吧，去你家！”沈缘说，似乎并不感到奇怪。
　　她挽着宋娜的手往前走，“依依，你要带路了，这里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宋娜从开车的路上一直到家里，都在想着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想明白。她不知道谢言晖干嘛要她把小缘带到她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小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好像小缘已经知道似的，不过这怎么可能，小缘又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最终她还是陷入思绪混乱之中。
　　回到宋娜家的沈缘知道她正在冥思苦想中，便不好扰乱她，于是自己倒了杯热开水到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去了。
　　她靠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电视，记录片。其实，自大她记事以来，她就觉得，她与别的小孩不一样，现在，她也与大多数女人不一样。小时候，她从来不看动画片，少女时代，她也不看肥皂剧，现在，她也不看八点档。她看的，都是冷门的记录片啊、档案揭秘啊，探索历史啊等等，事实上，连老叶都对她这个爱好嗤之以鼻，他说她是个怪胎，不过他也有个怪癖，他喜欢跟怪胎交往。沈缘说他们之间不仅是男女朋友更是知己，老叶却说他们是，臭味相投便称知己。
　　“小缘呐。我问你件事儿呗！”宋娜还是没能忍住，她凑到沈缘旁边坐着。
　　沈缘摁灭烟头，“嗯，你说吧！”
　　“那个，你跟谢言晖，你们、、、为什么分手啊？”宋娜小心翼翼的问道，其实她很怕沈缘跟她急。
　　“原因太多了，一时半会还跟你说不完呢，等后面再慢慢跟你说吧！好吗？”
　　“好吧！”宋娜道。
　　‘咚咚咚’外面有人在敲门，力度还不小。
　　宋娜跑的比兔子还快，一溜烟的就冲到门口了。她从猫眼里瞧了瞧，妈呀！是谢言晖，她再度陷入思绪混乱中。
　　“小缘，开门吗？是他！”宋娜的表情显得十分木讷。
　　沈缘走到门口，开了们，出去，反手把门拉上了。她背对着门，挡住了通过猫眼在里面窥视的宋娜。
　　面前这个人，七年未见，他成熟稳重了许多，不过，他的脾气倒还是未能被世俗所侵蚀，还是一副急性子。
　　谢言晖看着沈缘，久久说不出话来，她的表情很镇定，一如七年前，他总能被她激怒，因为她的过分淡定。她清瘦了好多，脸颊的肉都有点内凹了。
　　“跟我去个地方！”
　　谢言晖冷冷的道，拽着沈缘的手往楼下走去。沈缘穿着细高跟，被他拖得踉踉跄跄，鞋跟在碰撞楼梯上发出一阵阵’噔噔噔’的刺耳响声。
　　他粗鲁的把沈缘塞进副驾驶位置，然后驾着车在老巷里疾驰而过，引得两旁过路行人的一阵唏嘘谩骂。
　　车里的沈缘面容镇定，相反地，谢言晖的脸色铁青，像被人卷走一大笔钱似的。沈缘不知道她将被带向那里，索性迷上眼，闭目养神。
　　直到，她感觉车子终于像是停了下来，才缓缓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幢幢七八层高的老公寓楼，红砖砌成，没有粉饰的外表。阳台上人们悬挂在铁丝上的衣服，随风摇摆。
　　这里，曾经的他们，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