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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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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凭借他的灵犀一指独步武林,经历过的大小阵仗不计其数,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字——“赢”。
这两根手指曾抵挡过无数刀枪剑戟,棍棒暗器,也曾抚过无数美人的脸颊,情人的发丝。
可陆小凤万万没想到,他引以为豪的两根手指有一天竟然会夹到......
一坨烂泥!
那泥巴本是一个圆球,被他力逾千金的两根手指一夹,登时变成两半,“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同地上的泥混为一片。
陆小凤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抬头寻找那始作俑者,却发现竟是一个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年纪,正蹲在远处的一颗树后面瞪着他,虽然全身也都是泥,不过模样倒是挺好看的。
陆小凤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对女人总是很宽容,不管是年纪大的女人,还是年纪小的女人。
他总认为,女人都是可爱的,所以此刻他一见到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气先消了大半,如若他看见的是个臭小子,肯定先不由分说抱起来打一顿屁股再说。
“喂,小姑娘,你干嘛用泥巴扔我?”他喊道。
“喂,喂喂,你怎么还扔?”陆小凤跳起来用手抵挡。原来那小姑娘又冲他扔来一大坨泥巴,他猝不及防,被泥巴正中胸前,居然还挺疼。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怎么这么顽皮!”陆小凤施展轻功跃过好几棵树,落至那小姑娘面前,缚住她的双手,阻止她再继续扔泥巴。然而他这才发现,那小姑娘并不是用手扔的泥巴,在她脚下的一团草从中,居然隐蔽着一个机弩。
“你才是小孩子!你才顽皮!放开我!”那小姑娘挣扎着不让陆小凤抓住。
“我放开你可以,但你好好说话,可不许再用泥巴扔我”。陆小凤提出要求。
那小姑娘点点头,答应了,陆小凤依言放开她。
“我问你,我怎么顽皮了?”陆小凤问道。
“你不顽皮,抓这么多蚯蚓干嘛?我找遍了整个山谷,一条蚯蚓都没挖到,全都被你挖走了!”小姑娘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
“......”陆小凤现在一听到“蚯蚓”俩字就头疼。
他跟司空摘星打赌比翻跟头,第一次将司空摘星赢得一塌糊涂,谁知司空那混蛋自打输了之后什么事儿也不干,一门心思练翻跟头,誓要赢过他陆小凤。结果第二次,司空摘星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内连翻了六百八十个跟头。
真是不要命了!
结果他输了,司空摘星就要他到西北来挖蚯蚓,这不是故意刁难他是什么?这大冷天的上哪儿挖蚯蚓去?
好不容易让他找到这个稍微暖和点儿的山谷,他冒着雨挖了整整十天才挖到六百八十条蚯蚓,现在谁提蚯蚓他跟谁急!
当然,这么丢脸的事情陆小凤是绝对不会跟眼前这个小姑娘说的。
“我还要用蚯蚓做药引呢,可是都被你挖走了,我用什么呀!”小姑娘气势汹汹地质问。
原来是这样,陆小凤笑道,“这好办!”
他又跃回之前的地方,从地上抓了一把蚯蚓给那小姑娘,“这么多,够不够?”
小姑娘看着那一大把蚯蚓,愣了一下,问道,“你不要了?”
“都给你!”陆小凤豪气地说,反正又不是他的。
“谢谢!”小姑娘瞬间转怒为喜,喜滋滋地接过蚯蚓,蹲在地上数了起来。
“你刚刚用泥巴扔我,就是因为我抢了你的蚯蚓?”陆小凤也蹲了下来,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数蚯蚓。
“也不全是。”小姑娘数完一条蚯蚓,便放到脚边的瓦罐中。
“那是为什么?”陆小凤问。
“因为你说谎了。”
“我什么时候说谎了?”陆小凤奇道。
“我刚刚听到你说,人长得太英俊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你说你是不是在说谎?”小姑娘真诚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说谎是不对的。”
“......”陆小凤的脸霎时比泥更黑。
“大叔,你这个样子,别说在人里面不能算是英俊,就算在蚯蚓里面也不好看啊。”小姑娘拎起一根蚯蚓,在陆小凤眼前晃了晃。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陆小凤忽又像只炸了毛的猫。
“大叔啊。”小姑娘重复了一遍。
陆小凤气得把脸凑近小姑娘,不甘心地问道,“你仔细看清楚,我是大叔吗?”
小姑娘凑上去伸手揪着他那眉毛一样的、还沾着泥巴的胡子说,“我姐姐说了,有胡子的都得叫大叔。”
“......”陆小凤觉得自尊心再次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你叫什么名字?”
“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名字,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小姑娘嘴一撅,拎着瓦罐,从草从里抱起那机弩,“谢谢你的蚯蚓,我走啦。”
陆小凤眼疾手快,将小姑娘手中的机弩抢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小姑娘急了,跳着脚去抢,“快还给我!一把年纪了还抢小孩子的东西,你羞不羞!”
“你从哪里得来这个东西的?”陆小凤拿着机弩端详了好一阵子,这个机弩外表漆黑,构造精密,且与普通机弩有很大区别。
一般的机弩是用来发射弩箭的,而这个机弩下面是一根尖头铁桩,可以插入土地,便于固定,还配有一个铁套,闲置的时候套在铁桩尖部上,防止伤到人。
机弩上方连接着一个勺子状的杠杆机关,就像一个改良版的袖珍投石机。他终于明白,原来刚才小姑娘并不是用手冲他扔泥巴,而是将泥巴攥实塞入勺子状的机关向他弹射出去。
机弩的力道当然比普通的弹弓威力大得多,射程自然也远得多,这就是为什么小姑娘离他那么远,但是他背着身的时候,还以为是个暗器高手朝他施放的暗器,挟带劲风。
“哎呦!”陆小凤又结结实实挨了一块泥巴,这次正中脑袋。
“诶?你竟然还会轻功?”陆小凤惊讶地看着攀在树梢上的小姑娘,一张脸气得通红,手里攥着泥巴,随时准备砍他,他刚刚撇到那小姑娘施展轻功上树,功夫居然还不错。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坏蛋,快把东西还给我!”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是我朋友做的,他叫朱停。”陆小凤伸手抹掉脑袋上的泥巴。
“你知道朱停?”小姑娘从树梢上跃下来,落在陆小凤面前,狐疑地问道,“他真的是你朋友吗?”
“当然,我和他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他这个人虽然比我还懒,但是他有一双天底下最巧的手,能做出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你的这个机弩,你看这里还有他的名字‘停’字。”他指着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果然有个“停”字,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
陆小凤说得这么详细,那小姑娘瞪大了眼睛,还真不由得相信了几分。
“这是我爹爹送给我的玩具,他说这是他的好朋友给我做的,他的好朋友是天下手最巧的工匠,就叫做朱停。”
“你看,你爹爹跟朱停是好朋友,我跟朱停也是好朋友,所以我和你爹爹就是好朋友,所以咱们也是好朋友,对不对?你叫什么名字?”
陆小凤的循循善诱终于又迎来了一块糊在脸上的泥巴,小姑娘抢过机弩,抱着装蚯蚓的坛子,饶是拿着这么多东西,她竟还能施展轻功跑得飞快,边跑边说,“我姐姐说了,像你这么说话的,就是坏蛋,该打!”
陆小凤看着小姑娘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的身影,忽然觉得特别像一个人。
“一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陆小凤拿起大红斗篷,准备到小溪边去把自己弄干净。
“嗤啦——”他刚迈出一步,便觉不妙,低头一看,他的大红披风竟被人挂在了树梢上,他一走动,便被扯破了,而且在披风上还被涂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字,仔细辨认,赫然是那小姑娘写的“多谢蚯蚓,坏蛋大叔”。
陆小凤这个心疼啊,他最钟爱的这件大红披风居然就被那小丫头生生给糟蹋了!
而且他还被她揪了胡子,叫了大叔,砍了泥巴!
像她这种又会轻功又爱捣蛋的行径,简直就是司空摘星的翻版!
不会是他偷偷收的徒弟吧,陆小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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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太,我回来啦!”陈有馀左手拿着泥坛子,右手抱着机弩满载而归,鼻尖上因跑动太多而冒出细细汗珠。
“有馀,你一大早溜出去干什么了?”惠静师太问道,“天气这么不好,害我一直担心。”
“我出去给您找药引啦,喏,您看看,有这么多!”陈有馀打开泥坛子,给惠静师太看里面装着的蚯蚓,“我还遇见个坏蛋,想拐弯抹角问我的名字,不过我已经教训他啦。”
“坏蛋?”
“嗯,不过也不算太坏,这些蚯蚓还是他送给我的。”
“有馀啊,有时候我也不知应不应该将你继续禁锢在这里,你自小生长在谷中,对外面的人情世故不甚了解,为人处事难免偏激,将来一旦离开这里,我生怕这里的生活将你的眼界变窄了。”
“不会的,师太都是为我好,我知道的。”陈有馀笑眯眯地答道,“师太,我给您研药去啦。”
惠静师太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再多说,她一向认为,生有慧根之人,略略点拨即可。
陈有馀回到灶间,将泥坛子里的蚯蚓一条一条铺开,用火烘烤风干,细细研磨成粉末,混入早已配好的中药,分成十五份,用纸和绳子仔细包裹好,神情专注认真,动作娴熟利索,好似已经做过千百遍,让人很难想象她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等一切做完,也已过了个把时辰,惠静师太叫她一起准备晚膳。
吃过晚膳,她回到房间,点亮烛火,仔细关好门窗,伏在桌上,对着豆大烛光开始写信,写好后装在信封里,又开始收拾行李。
半夜时分,惠静师太已经就寝,陈有馀背着包袱,腰间系着把匕首,悄悄推开门,对着惠静师太的房间双手合十,拜了几拜,脸上神情甚为愧疚,而后小跑几步往院墙轻轻一跃,便如燕子般飞掠出墙头,没有丝毫声响。
一口气施展轻功跑到了山间,陈有馀终于松了口气,心想着又要让惠静师太担心了,真是罪过,可她更担心姐姐和爹爹的安危。
日间她遇见的那个坏蛋大叔和另外一个男人说的陵川药庐,不就是她家么,好像她姐姐也出事了,她得赶去帮忙呀。
“已经给师太做好了十五副药,留了书信,这样应该行了吧。”她嘀咕着,急急朝山谷口奔去,身影纤细瘦小,一双眼眸却比夜空里的星子更加璀璨。
夜风凉,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响动,黑暗中,几个青色人影悄然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