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秘史：良妃》*紫苏*

50、梦里不知身是客（全）

　　万岁爷冬狩之行，我不在随扈名册里。嫣红折下腊梅插在我床榻前的小几，淡淡幽香浮动，我不禁微微侧过身子，她觉察到声响，转身看我：“主子醒了？”
　　我刚撑起身子，她已紧忙为我披上外衣：“起来做什么，身体还没大好。”
　　我不过是前阵子受了风寒，竟把他们搞的格外紧张。玄烨出发前特地命人送来一堆书籍，嘱咐我不要四处闲逛，在屋子里好生将养。殷红也真格按照他的吩咐来“软禁”我。我气不过，问殷红，你到底是谁的丫鬟。殷红贫嘴，奴婢是主子的，但主子是万岁爷的，所以万岁爷就成了奴婢的大主子。
　　还大主子。真是拿她没法儿。只好认命地吃过药后在屋子里看看书写写字。殷红陪得久了难免也会乏，便偷偷支起窗子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发呆。
　　“想什么呢？”我瞥了她一眼，继续练玄烨写的字帖。
　　“早上落的雪，这么快就已没脚底了。”她托着腮呼出白气。
　　我笑着停下来：“是不是想和外面那些人一起玩雪了？”
　　“才没有！”她转回塌前摆弄着腊梅，“奴婢就是有些担心主子的身体。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好转啊？”
　　“也不是大病，该好时自然就会好。”我把字帖收起来放进匣子里。

　　吃过午饭后，又变得精神不济，赶在打盹前先窝进了被子里。嫣红又出去折梅，耳边难得清静，慌神中，似乎可以听见雪花下飘的声音。
　　额娘。
　　额娘。
　　一个脆脆的声音不断响起。
　　我茫然地回头，看到对面街头一个雀跃的小男孩正张开双臂朝我跑来。
　　额娘，等等我！
　　额娘... ...

　　我呆立在原地，看着不断向我跑来却如何都不见距离缩短的那个男孩，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额娘你不要回去，额娘，我在这儿... ...

　　“我不走，不回去！不回去... ...”

　　“主子！主子醒醒！”耳边传来嫣红紧张的呼唤，我挣扎几秒，终于从梦中解脱。费力地睁开双眼，看着一切依旧的屋子，心里有些释然，却仍止不住地心痛。心脏好像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狠狠攥住，时而紧，时而松，一紧一松让人难以承受。
　　“主子要不要叫太医？”嫣红见我一直抚着胸口不禁担忧起来。我摇摇头：“不碍事。”
　　“主子，您刚才一直唤着八阿哥的名字，您看，要不要… …”
　　“不用了。”我捏了捏眉心，开始发呆。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了什么，只是闪着一段又一段的空白。
　　胤禩。
　　我如何都参不透这其中的意思。
　　难道现代的我发生了什么变故？还是我的亲人出了什么意外？抑或… …
　　不敢再想下去，我烦躁地摇摇头。
　　也许只是一个思乡的梦吧。端起冷却的茶水，无思绪地喝了两口，目光不知不觉地瞥向手腕。
　　玉镯仍在。而且毫无异样。
　　我小心翼翼地褪了下来，放到刚才装字帖的匣子里，心情复杂地摸了摸匣子表面雕刻出的花纹，像在完成某种仪式似的。
　　家是什么？
　　爱在哪里，亲人在哪里，哪里便是家。
　　我穿越三百年的历史，为的只是与你相遇吧。缠缠绵绵的情感丝丝绕绕逐渐将我捆绑在这里。不再想着逃离躲避，无论前面怎样坎坷，我都与你同行… …

　　刚迈出门，便见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兜头下来，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主子… …”嫣红欲言又止。我仰起脸，看着青白的天空，忽然生出许多感慨。嫣红劝不过我，只好折回去拿了暖手炉，小心搀扶着我朝惠妃宫里走去。
　　惠妃跟着冬狩去了，临行前嘱咐我有空闲时帮着照顾胤禩。我知她是好意，虽欣喜却又不能太过张扬，于是去的并不频繁。
　　刚一进去，嬷嬷丫鬟便乖觉地退了下去。
　　胤禩在睡觉，屋子里暖融融的，地上还特意加了个黄铜大火盆，再加小孩子身上所特有的奶香味，让我不由地生出一种错觉。
　　“主子，咱们的八阿哥真是俊呢！”嫣红支着脑袋在床沿，双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胤禩。
　　我厚脸皮地跟着附和，不带一丝谦虚。
　　许是被我们的说话声扰到了，他咂吧一下嘴，轻轻哼唧了一声，接着睡。
　　长且密的睫毛似把小刷子微微颤动，稍稍开启的嘴唇边还带着口水印记，我轻笑着为他擦拭干净。
　　“额娘… …”他柔柔地唤。我手一软，立刻从他嘴角滑到了枕头上。
　　“额娘。”他看着我，再一次喊出声。
　　“是在叫我吗？”我指着自己扭脸问嫣红，心中起伏不定。
　　“是。主子，是叫您！八阿哥真的是叫您！”嫣红也激动起来。
　　胤禩跟我虽也亲近，却只肯叫惠妃额娘。慢慢的我也习惯了，便不再强求。所以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叫，难免欣喜若狂。
　　“额娘，”他扭动着身体欲踢被子，“热。”
　　我一把按住他乱踢的脚，耐心解释：“胤禩刚睡醒所以才觉得热，一会就不热了，乖！以后不能踢被子，听见没有？嬷嬷没有告诉过你这样会着凉吗？”
　　他忽闪着眼睛，只看着我不说话。
　　想到他们天家的皇子，自幼尊贵，无论母家是何身份都影响不了他们皇子的待遇。睡觉自然也是左右呵护的，于是不忍再说下去，缓缓松开了手。他听话地看着我，不言不语，也不再嚷着踢被子。就那么一脸认真的看着你，完全不像小孩子。
　　“八阿哥真是安静的紧。”嫣红忍不住在我耳边轻声说。
　　我微笑着替胤禩掖好被角，轻声吩咐嫣红：“有惠妃娘娘留话，我们也不必太避嫌，今晚就住这里吧，你在外间睡，我给八阿哥讲些故事听。”
　　嫣红替我收拾整理了一番便自觉出去。
　　我把胤禩搂在怀里慢条斯理地讲着小时候常听的民间故事。不一会儿，他便再次睡去。轻微的呼吸扑在我的脖子里，暖暖的，软软的。嫩白的小手，像当初那样紧紧揪着我的衣襟，连睡着也没有松开。
　　额娘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我亲吻了他的额头，也躺进被子里，一同睡觉。
　　睡到后半夜醒来，只听风吹的窗棂格格轻响，胤禩早冻的缩成一团。
　　我紧忙起身关窗，却听胤禩呢喃一声：额娘… …别走… …
　　此后半生，每每想到他的那句额娘别走，我便如何都狠不下心来与他撇清关系。即便是玄烨气到颤抖，拿着佩刀抵在我的颈前，我也仍旧面不改色地护着胤禩，护着这个从一岁起便已害怕被我抛弃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问了很多人关于小孩子学说话的年纪，老妈说有的孩子聪明几个月就会说了，有的孩子笨，一岁多才会说。然后很自然地指指我说，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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