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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血染的风采(篇外篇)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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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东就这样开始一家一家的送信,送完了自己的信后,又开始送李百胜的信,这时候,天色慢慢地黯淡了下来,当程东从李百胜的大信包里把最后一封信拿出来的时候,一看是封挂号信而且还是加急,“什么信啊,这么急”,他把信封翻了过来,一看信封正面写着几个大字,“阵亡通知,下面写着廖平家属签收”,“嘿,我怎么赶上这事了,要给人家送阵亡通知书,这李百胜,他肯本就不是相亲,他肯定是知道今天要送阵亡通知书,他不愿意干这个,所以找了个托词,我他妈也是没多想,上了他这个套……”,可是既然已经接了李百胜的活儿,不干吧也不合适,“得了,硬着头皮给送过去不就完了”,想道这时,程东的脚下加紧,没多上时间,就来到了信上的地址,他下了车,把车锁上后,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大杂院,院子里有十来家住户,“廖平是谁啊”,程东心里想着,他想找个人问问,可是一琢磨这事你说怎么说得出口,“难道跟别人说我这封信是前线阵亡通知书,请问这个人是谁?”,要是让阵亡家属知道了,那非得跟我急了不可,“报喜不报忧,你非得让全院的人都知道了我们家死人了,你安的什么心”,人家肯定的这么骂我,就正在程东犯难的时候,正巧门口的一家门打开,老赵从里面走了出来,
“哎呦,老赵,敢情你住这啊,得了,这忙你帮着吧”,说着,程东把这张阵亡通知单交到了老赵手里,“你们院里的,你就受累吧”,“我可受不了这累,程东,这是你接的活儿,还得你自己来啊,别人啊,帮不了你”,“你瞧,老赵,你怎么也这样啊”,“我什么样啊,你愿意接他百胜的活儿,那就得你自己来,别人办不了你”,“老赵,听你这意思,你好像知道百胜有这么一封信啊,你就蒙我是吧”,“别说这么难啊听啊,刚才在邮局的时候,我让你别管,你不听呗,你好心眼,那就帮他干去吧”,就在两个人正矫情的时候,老赵的媳妇从屋里走了出来,“程东来了,老赵,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就帮程东送一下又怎么了,你看这天儿都黑了,程东,既然来了就别走了,晚上就在这吃吧,老赵你赶紧把信送完了,回头一块吃”,“你知道什么啊”老赵瞥了他媳妇一眼,你看看这是什么信,说着,他把程东手里的这封阵亡通知递给了他媳妇,老赵的媳妇看了一眼后,大惊失色,
“哎呦,敢情是廖平,他……,他……”,说到这时,老赵的媳妇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小点儿声,跟我进屋,程东,你也进来,这事咱们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三个人一起走进了屋子,程东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这个廖平,他们家跟您熟吗?”,程东问道,“怎么不熟啊,可以说是从小看着他长起来的,这廖平跟你岁数差不多,你还别说,媳妇,这程东啊,跟廖平长得还是真的有点儿像,你说是不是”,老赵对他媳妇说道,
“哎,还是那么回事,有点像,这廖平就是大高个,浓眉大眼的,你长得也是这样”,老赵的媳妇笑着看了一眼程东,“我跟人家比不了,人家是烈士……”,
“唉,说什么啊,人也不在了,只是苦了淑芬喽”,老赵感慨道,“淑芬,淑芬谁啊……”,程东的话音未落,这时候就听见屋外有人说道,“赵师傅,我给你少了两颗白菜,我给你放在窗台上了啊”,老赵听了这话后赶紧的站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到,这就是淑芬,淑芬,你等会,我这就来”,说着,老赵推开了屋门,程东这时候隔着窗户也向外看去,这时候就看见在屋外有一个面容秀丽,身材苗条,衣着朴素的年轻少妇再跟老赵说话,而且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小女孩,程东看着淑芬,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她,程东想了起来,那是在大概半个多月前,也就是中越战争刚刚开始的那天,程东骑了车在送报纸,当他来到了幼儿园门口的时候,就发现在马路的便道上有一个女的低着头正在走着,这时候,就在她的前面有一辆运煤的三轮车逆行的向她而来,骑车的人一边摇着铃,一边大声的喊着,但是这个女的就好像是没听见似的,还在低着头向前走着,眼看这辆运煤的三轮车就要撞上她的时候,程东赶紧猛蹬了几下自行车赶到了这个女的前面,“咣”的一声就和这辆三轮车撞在了一起,程东这辆自行车的前车轮子顿时也就变了形,这个女的这时候才清醒了起来,她看了一眼已经躺在了地上的程东,伸手把他扶了起来,“您没事吧,师傅”,她问道,
“哎呦,没事,还行”,程东倒在地上呲着牙,捂着屁股说道,这时候他看了一眼蹬三轮车的人,一看还认识,因为他天天的在这周围送信,送报纸,在这边儿干活的人他都认识得差不多,“我说你怎么这么骑车啊,你逆行,你知道不知道啊”,“嗨,我这不是想图个近路吗,也是这个女的,我要了半天的铃了,她没听见”,这个运煤的人看了这个女的一眼,有些埋怨的对她说道,“你别说人家,这事怨你,你逆行!”程东大声的喊道,这个人一看程东有点儿急了,马上掏出了烟,塞到了程东的手里,“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儿还得赶快把这车煤给人家送过去,等有功夫我请你喝酒”,他边给程东拍了身上的尘土边说道,程东一看他这么的客气,刚才的那股火也就消了气,“算了,什么酒不酒的,我这也没什么事,你下回骑车留点儿神,得了,你忙去吧”,他对这个送煤的说道,“那我走了啊”,一听这话,这个运煤的显得很高兴,他骑上三轮车向程东挥挥手,之后就走了。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要不然上医院看看”,这时候,险些被撞的这个女的把程东的这辆被撞坏的自行车扶起来,“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他把车接了过来,同时看了这女的一眼,“哎呦,真漂亮啊”,他心里想道,
“刚才真是谢谢您了,要不然啊,我非得让这个三轮车撞上不可,我这正想这事呢,她摇铃我也没听见,您这车,我给您修修去吧”,这个女的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修去就行了……”,就在程东和她正聊天的时候,从幼儿园里又走出来一位老师,“年老师,你女儿找你呢”,“哦,我这就去……”,这个年老师说道,然后,她又看了一眼程东,“我女儿找我,我得先走了”,“您忙,您忙去”,程东说道,“行,那回见吧”,说完,这个年老师起身走了。程东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里是一个劲儿的琢磨,“这女的是谁啊,长得可是真漂亮,只可惜啊,人家现在成家了,孩子都有了,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我就别惦记了”,但嘴上说是不想,但每次经过幼儿园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朝里面看上几眼,只不过是再也没见过这个年老师了,正当他为这事感到万分遗憾的时候,没想到的是今天在老赵的家碰到了她,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在他正回想着这事得时候,老赵跟年淑芬告辞再见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哎呦,我刚才那话都不知道说什么,都不敢看她……”,说着,老赵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那也不能不说啊”,老赵的媳妇在一边说道,“要我说啊,程东,你就这么着,把信直接给她,你要是不好意思见啊,你就等她明天不再的时候,搁她家门口,这不就得了”,“得了什么啊,那淑芬要是知道这事,那还不得哭个好歹的,他们家现在也没有个人,万一在有个意外,怎么办”,“他们家现在没有别人吗?”,程东问道,
“没有,淑芬她娘家在南城呢,不在这住,廖平他们家说起来啊,他小的时候,他爸爸被打成□□,然后就去了五七干校,他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他弟弟现在上大学呢,他哥哥现在跟着他爸妈呢,在这住就是廖平和他媳妇淑芬,还有前年生的圆圆,就刚才那个小女孩,那是他闺女,唉,这孩子真是可怜啊”,老翟有事叹了口气说道,
“那就更得想想了,这么说才好”,老赵的媳妇看着程东想了想,“程东,你看这样行不行,后天,后天啊,淑芬应该是休息,你呢,下午来,就是四点钟吧,在老赵回来之前,你就来这儿,就说来找老赵,我呢,那时候就在淑芬的家里等着你,我上她们家,因为上回说要给她女儿圆圆做个马甲,我就让你直接上她们家等老赵,完了之后呢,你看情况吧,把这廖平牺牲的事就跟她说了吧”,说到这时,老赵的媳妇擦着眼泪说道,“行,嫂子,就听您的,我走了,您也早歇着吧”,说完,程东站起身,从老赵的家里走了出来,骑上自行车,程东是满脑子想着这个事,就当他正要骑车拐进住家胡同的时候,突然发现胡同口处贴着一张布告,他停下了车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张征兵通知,他仔细的看了看上面的要求,感觉自己很合适,“看来我还是个当兵的料啊”,他心想道,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男的从他身边走过,程东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哥,“大哥,你来了”,程东向他打了个招呼,但他大哥连理都没理他,就快步的离开了他,“怎么回事啊”,程东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了家,一看他弟弟也正在家里,
“老三,你回来了”,他问道,“回来了,二哥,我跟县上的村长说了,我今年不去了,要考大学,二哥,你看我能不能跟你住一块啊”,程东的弟弟苦笑着对他说道,因为程东住的地方特别小,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棚子,连他自己都伸不开腿,“没事,你就住吧……”,“他住这儿,你住哪啊,老三,你要是不回去,那这几年插队的工分可就都没了”,程东的妈妈一边炒着菜,一边说道,“没就没了呗,那才几个钱啊,我现在的上学补课,这个课不能耽误,我要是真考上了大学,那这几个钱还挣不回来”,“那你要是考不上呢……”,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程东立马就打断说道,“妈,您干什么这么说啊,老三回来考大学,这是好事,我不在这住了,我上单位住,那有宿舍”,程东宽慰的对老太太说道,
“我看你那单位也住不长了,刚才你大哥回来了,跟你爸爸吵吵起来了,他说他也得在邮局干,他现在在插队的地方搞了个对象,过两天就带回来,他也知道你们邮局有房,他想跟她媳妇就住那儿,你说你爸爸也不是什么大的领导,怎么能安排你们哥俩个啊,这因为这个啊,跟你爸爸差点儿动起手来,你说说……”,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叹气,“那您就让我哥来邮局干吧”,“他去,你怎么办啊”,“我啊,我有办法”,程东说完了这话后,脑海里浮现了那张征兵的通知,“我不行就去当兵”,他心里暗暗想道。
第二天一早,程东便打了个行李包,跟他的妈妈说道,“妈,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到邮局宿舍了,不在家住了,我家里的地方就让给我地住吧,让他好好念书,争取明年能考上大学”,“我说你啊,唉,行,你要是这么做啊,妈也没意见,不过你大哥可不像老三这么好对付,给个窝就行,他盯着你这工作呢”,老太太叹了口气说道,“行了,妈,这事啊,您就别担心了……”,程东本想把想当兵的这个事跟老太太说说,可是一想这事还是先别说得好,他只是笑了笑,然后骑着自行车,背着行李就走了。
三月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这两天又赶上了“春反寒”的天气,但是程东却是早早的就把今天的活儿干完了,他抬头看了看邮局墙上的钟表,现在已经是三点儿多了,跟老赵媳妇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程东对旁边正忙着干活的李百胜说道,“百胜,昨天啊,我把行李搬到你的宿舍里头了,回头咱两个以后一块住啊”,“一块住,程东,你不是家里有地方吗?”,“我弟弟回来了,要考大学,我把我住的地方让给他了”,“嘿,我还想跟我对象一块住呢,你说你啊……”,李百胜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老赵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别废话了,那宿舍是你一个人的,人家程东帮你多大的忙啊,帮你送那封信,你说你缺不缺德啊,你说你倒是跟程东说一声啊,你可倒好,蔫不出溜的把这活儿就给别人了,程东,要我说啊,你就把这封信给他,让他自己送去”,“别介啊,程东,这事你可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哥们真谢谢你了啊”,说着,他递给了程东一根烟,程东向他摆摆手,“不用了,老赵,我走了啊,嫂子现在在那个年老师的家里头吧”,“在那儿,她等着你呢”,程东听了这话后,赶紧拿起了那张阵亡通知订单,骑上自己行车就奔向老赵的家而来。
“淑芬啊,你看着这天还不暖和,我想给圆圆织个毛坎肩,你看看这领口合适不合适”,说着,老赵的媳妇把毛坎肩的领子递给年淑芬,“大姐,你真是太客气了,自从廖平参军走了以后,您真是没少给圆圆做衣服,您让我说这么好”,“嗨,你客气什么啊,都是街坊,应该的,哎,淑芬啊,这廖平最近没给你来信啊”,听到了老赵媳妇的这问话后,年淑芬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上了前线之后,他就再也没给家里写过信,大姐,您说他是不是……”,说到这时,年淑芬哭了起来,“别,别,你可别瞎想,肯定是前线不好寄信,你想想,打仗的那个地方在哪呢,在云南,多老远啊,寄个信的肯定是不方便”,“可是我这天天心里头不踏实,上回我在幼儿园门口一边想着廖平,一边低着头走,差点儿让一辆运煤的三轮车撞上”,“是吗,那后来怎么样了,撞上了没有”,老赵的媳妇拉住了年淑芬紧张的问道,
“没有,让一个邮递员的人给救了,哎,大姐,你说这世上好真有长得一样的人,就这个邮递员,跟廖平是长得一模一样,你要是不仔细看啊,还真以为他就是廖平呢,说话的声都一样,我当时看见他都傻了,以为廖平回来了了呢”,年淑芬一边下着,一边说道,“是吗?”,老翟的媳妇听了这话后,心里是一动,“淑芬说得不会就是程东吧”,他心里想道,这时候,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张年淑芬和廖平的黑白结婚照,仔细一看果然不假,原来程东确实是跟这个廖平长得很像,“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啊”,正当她瞎琢磨的时候,就听见屋外有人喊道,“老赵,老赵,在不在家啊”,老赵的媳妇一听就知道是程东来了,心里也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程东是来给年淑芬送廖平的阵亡通知单的,她真不知道如果年淑芬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伤心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