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七个狙击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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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不见了？不见是什么意思！”
在距离生死交战的黑松林不远的一处丘陵上，灌木葱茏中有一栋简洁却隐蔽的三层阁楼，红砖房，老旧的墙面上攀满了爬山虎。
绿头发的年轻人一口气冲上三楼，却看到一副让他几乎绝望的画面——整齐的房间里空空如也，昨晚送进去的饭菜根本没有动过，窗户大开着，呼啦啦的风吹进来卷起伶仃的窗帘，就像百朝臣此刻碎掉的心。
“啊呀呀呀呀，不是让你们看着先生么！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百朝臣用力抓着头发，冲到窗户旁边伸长了脖子张望。
三楼，这里可是三楼啊！
死定了死定了，老板临走前专门吩咐过看好先生不让他出去，现在人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竟然还是跳窗这么危险的动作！
百朝臣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先生啊先生，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你还有闲情在这儿哭？”烟花客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样子看起来倒是比地上那个家伙轻松不少。
他这话让百朝臣无名火起，蹭起来把手用力按在烟花客的肩膀上，比哭还难看的脸在眼前瞬间放大：“你还笑得出来！笑笑笑！等老板回来我们连哭的份儿都没有了！”
烟花客捏住那双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飘飘的甩开，只想无奈摇头，老板到底是看上这个白痴哪一点了，简直无药可救。
“看好沐先生是老板给你的任务，所以说——是你，不是我们。”烟花客把脸靠近百朝臣，食指贴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便冲房间的角落努了努嘴：“看，沐先生把枪都拿走了。”
说完便丢下看着空荡荡的角落风中凌乱的百朝臣，优雅的下楼，走到楼梯口不忘回头冲里面那个半天没回过神的人吹了声口哨：“别说我没提醒你，人不见了老板最多让你以死谢罪，要是沐先生出了什么事——”把手插进裤兜笑着摆了摆手：“知道生不如死怎么写么？”
一击必杀。
“墨尘音！”
山洞里，金鎏影从地上噌的站起来，没错，刚才枪响的一瞬间他听到了墨尘音的声音。
“你别动！”按住想要冲出去的人，紫荆衣抓起枪靠到洞口。
“刚才……是墨尘音……。”金鎏影压低声音。
两声枪响之间大约有0.5到1秒的间隔，墨尘音的声音在第一声枪响后出现，却又像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戛然而止，他的喊声和第二声枪响在一起，离这里很近。
“可能赭杉他们出事了。”紫荆衣掏出怀里的镜子，贴在洞口通过反射观察外面的状况。
“在这儿待着，听到什么都别出去。”果断摘下身上的水壶和干粮扔给金鎏影，紫荆衣弓着身快速走出了洞口。
“荆衣！”
枝桠和藤条阻挡了大部分射进来的光线，紫荆衣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视线里。
颓然的看着被丢到自己手上的东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注意安全”被咽回喉咙，金鎏影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像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脏的位置突然揪了一下。
“赭杉！赭杉你有事没有！”
墨尘音和赭杉军趴在一株灌木丛后面，鲜血从赭杉军的手臂上冒出来，被他用力捂住。
“不要说话。”捂住他的嘴，赭杉军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把声音压到最低：“我没事，只是擦伤。”
果然没有撤离。
狙击枪放在地上，赭杉军包好伤口匍匐过去，通过瞄准镜观察周围的情况。
能狙击的这个位置的……只有……
远处一个高地上的杂草异样晃动，一枪落空，狙击手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转移了位置。赭杉军选择的路线几乎都是狙击死角，唯独那个位置能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瞄到他们——对方是个高手。
不过这样的狙击习惯，让赭杉军不由想到了三个月前救出非妙的经历。
所幸这个射击角度太窄，赭杉军按倒了墨尘音子弹只是擦着手臂飞过。就在这时，从不同的方向又传来砰砰砰三声枪响。
赭杉军突然一个愣神，这片林子里到底有几个人？
刚才狙击自己的是一个人，同时第二声枪响是另一个人，显然那个人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发现了正在瞄准自己的狙击手。
很遗憾，他那一枪也落空了。
然后是后面三声枪响，能熊的武器是MP5K，这三枪中不会有一枪是他打的，而狙击自己和墨尘音的那个狙击手应该还在移动中。也就是说，现在潜伏在周围的狙击手算上紫荆衣和赭杉军自己最少有五个，或者……该有六个。
于是做个假设，现在的狙击手分为三波，赭杉军紫荆衣一波，潜伏的□□一波，还有一波，应该是接到命令的塞族人。按照墨尘音的说法，那群□□游击队员只是绑架了他们要求治疗，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性的举动，这么说刚才那一枪便只有最后一种可能。
调整位置把精神集中到最佳状态，赭杉军细心听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他和紫荆衣都不能明确对方的位置，现在能做的，只有孤军作战。
墨尘音同样趴在草丛里僵硬着身子，心脏砰砰跳动着，他却把呼吸压到最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再因为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暴露了赭杉军的位置。
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来，阳光照在树林上落下参差不齐的阴影，那些干涸在泥土里的血，被旭日染上了残忍的金色。
“快看看，我逮到了什么。”
螣邪郎从一棵粗壮的棕榈树后走出来，一头嚣张的红发，不过现在更嚣张的，是他脸上的笑容。
紫荆衣的枪口对着他，他却只是瞄了一眼紫荆衣的肩章然后笑着吹起了口哨：“上尉先生，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乖乖的把枪放下。”
他的枪，正顶着金鎏影的太阳穴。
箫中剑在丛林中快速奔跑。
逮到了！他看到了那个塞军狙击手，就在他瞄准的时候！
可惜他隐蔽得太好，即使在发现猎物的兴奋中也没有把自己暴露在危险的位置，箫中剑那一枪只打中了他头顶的树干。
父亲……
箫中剑在心中默默踌躇着，老张老迈而矍铄的脸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挺直的背影，宽阔的肩膀，箫中剑握紧了手里枪——父亲，还有那些死去的人，我一定要讨回这笔血债！
“你可以跟我比比，到底是谁的子弹更快一点儿。”紫荆衣慢慢站起来，绷紧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金鎏影被双手反剪到背后扣在螣邪郎身前，正在用力挣扎。
混蛋！我不是告诉你发生什么都别从里面出来吗！
紫荆衣的眉头皱得很紧，枪座顶在肩膀上，他正默默计算着子弹飞行的角度。
其实金鎏影并没有从山洞出来，他只是遇到了撞进来的螣邪郎。
现在这副场景倒让金大夫想到电视剧里的三流爱情片，坏人拿枪顶着女主角的头，然后威胁说：“你把武器放下，不放下我就打死她”。
可惜他不是女人，紫荆衣也不会为了一个金鎏影放下武器。
“上尉先生，我给你十秒钟的思考时间。”螣邪郎说：“用你的命换这个医生的命，还是要跟本大爷试试谁的子弹更快。”
“你这个混蛋要挑起跟维和部队的冲突吗！”金鎏影挣扎着大喊。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喊紫荆衣不要管我更靠谱一点儿，也更贴近烂俗的电视剧。
金鎏影很佩服自己，在下一秒就要脑袋开花的时候居然还有闲心想这种东西。
“当然不。”螣邪郎笑了起来，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只要你们两个死在这里，就不会引起冲突。”
“你还有五秒上尉！”
砰一声枪响，子弹从金鎏影眼前飞过。螣邪郎往旁边一偏，子弹贴着脸钉进身后的棕榈树，拉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同一时刻，紫荆衣扣下了扳机。
被用力推开的金鎏影很好的限制了紫荆衣的射击角度，子弹再一次走偏，紫荆衣一手按倒金鎏影，一手举枪往螣邪郎逃向掩体的方向再开了两枪，紧随其后砰砰砰三声枪响，拖着被按倒在地的金鎏影两人迅速滚到一株黑松后面。
背靠树干，紫荆衣汗湿的头发黏在脸上。
月漩涡趴在地上用力一拉枪栓弹出打空的弹壳——那个该死的医生！如果不是螣邪郎用他挡住了几乎所有的射击角度，刚才那一枪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
三棵大树，三个狙击手，空气紧张得快要凝滞。
谁也不敢先动手，每一个人都在等待机会，等待对手一瞬间的失误，那一瞬间，便是致命。
“听我说。”紫荆衣喘着气开口：“数到三，我从这里跑出去，然后你立刻往我的反方向跑明白吗？听到枪声也不要回头。”
“你是想出去当诱饵吗！”
“我他妈现在没空跟你废话！”紫荆衣喝止了他：“只能赌一把了，赌第三个人的目标是那个红头发的家伙，他不会对我开枪。”
“赶快跑明白么？赭杉军他们应该就在附近，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你如果运气好的话……”紫荆衣仰起头笑了笑：“应该能活着出去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紫荆衣只能打赌那个红头发的塞族人不敢贸然开出第一枪，但他如果开枪了，紫荆衣也没有信心能躲过射出来的子弹。
金鎏影再也忍不住，压低了嗓子怒吼：“紫荆衣你别他妈像跟我交代遗言一样！”
“要不是你太蠢被逮住我用得着在这里交代遗言吗！没时间跟你啰嗦，听好，一——二——”
三还没有出口，金鎏影突然手下一撑，像离弦的箭的一样往右边冲了出去。
白痴！
来不及咒骂，同一时间，响起不止一声枪响。
金鎏影抱着头滚到地上，身体因为疼痛蜷成一团，子弹击中了他的小腿，正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另一颗子弹从他头顶飞过，钉到树干上，冒出青烟。
第三颗子弹击中了螣邪郎的肩膀，他拖着枪迅速蹿进草丛，月漩涡紧随其后追了上去。
紫荆衣卧倒在地上，并没有开枪。
金鎏影抱着小腿痛苦的翻滚，紫荆衣透过瞄准镜望远，大概两百米外一处高地上的人已经离去。棕榈的树叶在悉悉索索的晃动，是谁。紫荆衣眯起了眼睛。
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金鎏影身边，抽出匕首割开他被鲜血浸透的裤腿，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包上去：“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他没有想到，金鎏影竟然会在那一瞬间跑出去。
“荆衣你轻轻轻点儿——”布条用力扎到小腿上痛得金鎏影脸色青白，他声音颤抖着大喊：“这不是还没死么？”
“啊——”紫荆衣手上一个使劲，金鎏影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紧攥的骨节变得苍白：“没被枪打死会被你痛死啊——啊啊啊啊——”
“闭嘴！”紫荆衣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想流血死是吧！”
金鎏影沉默了，刚才生死攸关的瞬间让他整件衬衫都被汗水湿透，可是在紫荆衣抬头的刹那，他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些许不一样的东西，柔和的，像是春季刚刚融化的冰面。
那一瞬间，他不是想逃命，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唯一的念头竟是让自己来挨这一枪，紫荆衣一定能活着。
“荆衣。”金鎏影突然静静的说：“如果没有刚才突然出现的那个人，你会怎么做？”
紫荆衣依然低着头帮金鎏影处理伤口，以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如果放下枪，我们两个都得死。”
是么……
“金鎏影。”把布条扎好，紫荆衣捡起地上的枪：“收起你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和该死的牛角尖，人一辈子活成你这样，早晚得被自己逼死。”说罢走到金鎏影身后的树旁，抠出嵌在树干里的弹头。
牛角尖吗？金鎏影笑着，小腿的疼痛让豆大的汗珠从头上一直往外冒。其实他就是这样一个可笑的人，总会因为莫名其妙的问题陷入纠结，然后越钻越深，钻到再也出不来。就像当年离开紫荆衣一样，他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直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伯藏主说他是个偏执又没有安全感的人，所以总要依靠别人的想法做法来确认自己。就算紫荆衣放下了枪又怎么样？左不过不能生同衾，倒也算死同穴。
至少现在，他们都还活着。
紫荆衣看着抠出来的弹头，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你该感谢给你这一枪的人，他救了你的命。”
金鎏影诧异的抬头，这一枪不是想要自己的命么？
“如果不是小腿先中枪，我手上这颗子弹就是从你的脑袋穿过去。红头发的家伙给你一枪的同时你腿上中枪了，所以滚到地上躲过了他的子弹，另一个家伙给了他一枪，我的子弹没打出来。”
“我们在山洞里最开始听到的两枪，赭杉军，我，这里的两个人，除此之外，还有第七个狙击手。”
第七个狙击手……
看向远处那棵树叶还在晃动的棕榈树，紫荆衣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七个狙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