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宿命存在》镜花微明

2、船长的话

　　神父，请听我忏悔。您也许知道，近来有一个叫史礼的大盗，市面上传得沸沸扬扬。最近将他缉拿归案，在回头桥边枭首示众。

　　我受过史礼天大的恩情，正因为受了他的大恩，我现在才有说不出的惨痛。请您听我细说缘由，祈求上帝，垂怜我这罪人吧。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的船，接连遇到暴风雨，沉到海里，本钱赔了个精光——真是祸不单行，一家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好骨肉分离，各奔一方。神父想必也知道，生意人之间，虽然有主顾，却没有朋友。这一来，我的全部家业，就同船沉海底一样，什么也没有了。

　　于是，有一天夜里——我至今也忘不了。是个刮大风的晚上。我同妻子待在茶室，不知不觉谈话到深夜。

　　这时，突然进来一个人，就是那个史礼。不用说，我又惊又怒。听他说他溜进我家是因为他认出我二十多年前救过他的命，是他的恩人。

　　不错，听他一说，二十多年前，我在一条商船上当船长，当时我救了一个人，据说是喝了酒，同人打架，杀了人，正在被追杀。这样看来，他就是史礼，如今成了有名的强盗。我知道，他没有说谎。

　　史礼说，只要能办到，他一定要救我急难，好报答二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便问我，眼下需要多少钱。我不由苦笑，让一个强盗筹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说了个数目，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今晚上不行，三天之内，准把钱筹齐。当时要一大笔钱，六千贯，我并不指望他。而且我知道，求人不牢靠，就全当了没影的事。

　　那天夜里，史礼在大风里回去了。第二天，答应好的钱没送来；又过了一天，还是没消息；第三天——那天下雪，直到夜里，仍旧没有消息。我方才说了，对史礼的承诺，本来就没存指望。可是我没把伙计打发走，而是听天由命。看起来，我心里，还存有几分侥幸，一直盼着。在第三天夜里，我在茶室里坐着，侧耳倾听屋外的脚步声。

　　三更过后，突然听到屋外好像有人打架，我心中一动，当然想到史礼。一把拉开门，举灯看过去，积雪很深，有两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正要扑上去，另一个猛将他推开，翻墙逃走了。被推开那个，也没去追他，一边弹身上的雪，一边一声不响的走到我面前。
　　“是我，史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