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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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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伸手在桌面上摸索,我知他要拿酒,立即起身给其倒上,他朝我微笑,一饮而尽。
“你可知道天策?”他目光落在我身上,却因空洞让我觉得他是在看远处,一个名为回忆的遥远的地方。
我点头,又答道:“晓得,长河落日东都城,铁马戍边将军坟。尽诛宵小天策义,长枪独守大唐魂。四句七言何人不知,且我明教如今在这地方也是其故。”
“嗯,就是东都天策府。”他将酒盅伸过来示意还要,此次是朋友倒的酒,盛满后他轻轻晃动,我看得真切,形同枯槁的手迅速摇晃着莹绿酒杯,偏偏这杯中之酒一丝一毫也未洒出来。
“你又可知数十年前,安史之乱,中原大地,饿殍遍野,战火连天?”他语气依然悠闲,我却坐不住了。
二十年前,安史之乱大唐基业险些不保,家国破山河乱,无数将士战死沙场。而后堪堪结束,山河方定,百废俱兴。朝廷一纸诏书,要天下人从此不闻不看不问不说。问什么?问那场战乱。说什么?说那些沙场之上曾如朝日般守护大唐之人。
“老爷子,你说与我听会不会不妥?”我难掩心中欣喜,却不得不这么问。
“哼。”他冷笑道,“有何不妥?”
说罢他也不顾我是不是仍怕犯了皇命,兀自开腔:“那年,我有个故人要远行,他说‘门前枝桠东向,便是他归来之时。’我说我等他,结果这一等就是二十余年。”说话间他手中杯不停,一杯接着一杯灌着,若是不知他乃藏剑之人,我定会认为他好久没有喝过酒了。
突然他挡住我朋友的手,轻摇头,将酒盅放下,问我:“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顿时不知所措,连手该往哪放都不晓得了,我向朋友投去求救的眼神,他却瞧见当没瞧见,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思忖片刻,才试探似得答道:“会回来,许是什么事耽误了?”
“我徒弟说我老糊涂,我看倒是你糊涂了,如今再回来,我也不敢见了。”他爽快地大笑起来。我仔细瞧他,藏剑虽已不是当年名剑大会一把神兵震武林之地,但常年生活在那,气息淳厚,面色红润,只是岁月的皱纹是如何也遮不住的。他笑着,在我看来却悲戚无比。
他笑了会,缓了缓气,才继续:“算了,这就不讲了,我从头说与你听。”
“那年恰巧是我而立之年,也正是我悬弧之日,我在楼外楼前与大弟子闲说。有个人骑着马一路驰进,守门弟子竟也没有阻止,我没见过他,便问:‘何人?来我藏剑请下马卸刃。’他朝我作了个揖,朗声道:‘天策李铁牢,我是来找人的,只是在下不能卸刃,还请少侠行方便。’说罢他也不顾我师徒,骑着马往楼外楼去。
他的马线条精壮无比,身上的汗渍如血般赤红,竟是一匹汗血宝马。那时候是黄昏,阳光柔和却不乏灼烈,此人的铠甲与宝马的血汗辉映着,我没想去阻止,我曾听闻有个骑着汗血宝马的将军常常会来寻大师兄,想必正是此人。
在我思虑之时,突然一声鹰啸从天际传来,它在上空盘旋了两圈,张开有一米有余的双翅朝李铁牢俯冲下去,他立即抬起胳臂,让苍鹰落在他臂膀上。
随后他拿出苍鹰脚上竹筒中的纸条,那只鹰飞走了,朝西边落日处。李铁牢低头看着纸条,久久,再抬起头时目光中满是决绝,那时候我是想去询问的,可我没迈开步子,因为他的眼神让我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他一拉缰绳,胯/下宝马立即调转过头,只闻“驾!”的一声,他又朝藏剑山庄大门飞驰而去。
从此,我再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