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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三一六 ...


  •   路鋆最近心情特别好——公司里那些朝夕相处的同事,每个人都这么说。夸张一点讲,有时候看他,感觉他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奕奕。早上茶水间的八卦小分队不禁琢磨他究竟是升迁在即,还是命中桃花。
      唐灏打着哈欠过来接水,一进茶水间就被两个女同事围住。他揉揉眼角因为哈欠而挤出来的眼泪,笑说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那么多?求姐姐们放过……
      可听到她们说起路鋆跟余洋最近早上经常同进同出,到底有什么猫腻的离谱猜想时,唐灏忍不住插话:“想什么呢?枉费你们在他手下做了这么久,不知道你们路经理对小羊这种乖乖型的不来电吗?”
      “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啊?”
      唐灏靠在咖啡机边,捏着下巴开始瞎掰:“他啊……我觉得他喜欢大叔型,超级多肌肉,超级重口的那种。”
      “不是吧……”姑娘们小声嘀咕着:“莫非他跟小羊是因为型号相同,所以才不来电!?”
      “什么型号相同?”唐灏转过头,瞪着无辜的眼睛提问。
      “就好比……插座跟插座,是没法配套的。”
      唐灏噗嗤一声笑出来,摆摆手准备走人,看到路鋆正站在茶水间门口,心想坏了,我可没说你是插座。
      “年底的annual review也快了,嫌奖金太多,可以早点告诉我。”
      听到路鋆这么发话,三个人端着各自冲好的咖啡,赶紧闭嘴开溜。唐灏见他嘴上发狠,脸上却不见得有几分动气,于是耸耸肩膀以示清白,笑着紧跟前方部队撤离。

      路鋆最近在康平路过夜,早上就会顺路接了余洋一起到公司,反正也就是过两条马路的距离。起初,余洋还以为是那几天自己几个项目同时走,工作多得应接不暇,所以路鋆才特别照顾他,顺路过来带他。可后来听唐灏说,路鋆家住在闸北,顺路一说根本就是瞎扯淡。那是为什么?没道理一大早特意绕来徐汇,除非他在这边也有房子?

      先不说余洋没闹懂,他家里就有个更闹不懂的人在全副武装,时刻警戒。

      今天一大早,厨房里传来人声,问:“又不吃早饭了?”
      余洋摸了钥匙和手机塞进包里,一边穿外套一边在玄关穿鞋,匆匆答说来不及吃了,让路鋆带了三明治。
      厨房里的人丢下手里的勺子,彻底不干了,探出个脑袋就问:“隔三差五过来接你,他特么到底什么意思?”
      余洋看了看表,没工夫再多说废话,只叮嘱了一声今天降温,出门加件衣服,说完就蹬蹬蹬下楼。看到路鋆的车停在路口,于是小跑着过去,拉开门钻进去。

      路上,余洋百无聊赖地吃着三明治,伸手去开车上的音乐。歌声流淌出来,陌生,却挺好听。
      “?”听到Five for Fighting,路鋆愣了愣,不知道自己车上什么时候换了歌,把CD退出来看了一眼,像是一张自己刻的私盘。
      ……我靠,什么时候给我放车上的啊,也不说一声。路鋆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声,又把CD重新推进去。

      半途,余洋看他带上蓝牙耳机接了一个电话。虽然只是寥寥几句,但光凭是语气和说话表情,也多少能猜到一点。

      “还行。”
      “哦,知道了。”
      “……行了知道了,你烦不烦啊。”

      情绪这个东西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不必开口,单单一个眼神,就泄露天机。事实上,余洋对这样的情绪无比熟知,就像以前,有人做一碗馄饨面端给他,即便是什么都不说,也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要是时时都能尝到这样的味道,就一定会过得很好。
      想到这儿,他就嚼着嘴里的三明治,笑了。

      车厢里,私人刻录的CD还在唱:

      Silence took over the room/
      Till she said/
      I just love you/
      I don't know why, I just do/
      When are you coming home/
      I'm coming home soon/
      And I just love you too.

      中午饭点前,路鋆挂掉最后一通客户来电,走出办公室找到唐灏。两人约了去常去的餐厅午餐,路鋆边走边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唐灏伸着一根手指玩转着自己的门卡,“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先听好的。”
      “Corporate答应放人了,你手上的项目,下周起余洋就会过来帮你。不过女魔头说她确实想过要挖余洋转去他们那组。”
      “最毒妇人心……没了小羊,让我们怎么活嘛~!?”夸张的表情配上夸张的语气,“那后来呢?”
      路鋆瞥他一眼:“我就说,这件事一要听余洋本人的意见,而他的意见就是他想留在我这儿;二要看人事部的安排,我已经问过了,你们下半年没人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唐灏咂舌,冲路鋆竖起了大拇指,又问:“那坏消息呢,说吧。”
      路鋆回忆了一下刚才客户打来的那个电话,学着那头负责人的造作语气,把要求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稿子收到了,可是我感觉还不够清新,不能突出产品的特点,能不能再给出两个不一样的版本,我们想比较看看?”
      唐灏的脸拉得老长,瞅着路鋆憋笑的表情说:“……想笑就笑,不会怪你。”
      路鋆收住笑,学着孟焕之从前安慰自己的句式安慰唐灏:“这么好的版本浪费了确实有点可惜,不过对牛弹琴,可惜的不是你,而是牛嘛,对不对?再说……客户看了你的后两个版本,说不定会说,他们还是喜欢第一稿。”
      “……完全不好笑,心情更糟了,我谢谢你全家。”

      两人坐在公司附近的商圈吃着没什么新意的午市套餐,唐灏喝着碗里的贡丸汤,突然叹说:“啊——真想再吃中环的那家鱼蛋啊。”
      路鋆低着的头抬起来,看了他一眼,开玩笑说:“怀旧可不像你。”
      唐灏弯着眼睛无比餍足地放下筷子,食物果腹的感觉真好。他也笑:“偶尔想一下嘛。”

      鱼蛋、丝袜奶茶、煲仔饭、冻乌龙茶、各色酒精、还有并不好吃的包心牛肉丸……这些东西组成了他们当时在香港的大部分吃喝生活。纵然美好,但也并没有令路鋆感觉有多么牵肠挂肚。那是早已过去了的一段,好与不好,都不会白费,因为后面的每一段,都要靠它铺垫。
      ——那晚,路鋆也是这样对赵晋飞讲的。
      “你一直说我没心没肺,可即过不恋不是冷酷,是放手和成长。让那时候的伍嘉文留在心里吧,你别忘了,就行。”就像当时候的孟焕之,路鋆也一直没忘,然而,那个在学校大礼堂和他搭讪的人和当年在康平路沙发上的吻,也仅限那一段时光观赏。
      有的东西,永远不会腐坏,但人要是总怀念过去,新的故事又怎么会来?
      路鋆和孟焕之都懂,所以当初他们谁都没有死命拖住对方,只管各自大步向前,绕着三个圆兜了一大圈,重新站在起点上,对的timing竟不请自来。天赐良机。

      周末,孟焕之突发奇想,将宵夜地点改在了自家厨房。路鋆还坐在那张老沙发前,捧着笔记本和尚未完成的工作奋斗,孟焕之在厨房捣鼓了半天,端了一碗甜羹到路鋆面前,手里又捧着另一碗,坐到自己的电脑前自顾自地喝起来。
      这还是自孟焕之回国之后,路鋆第一次尝他的手艺。事实上,之前也只试过一次,惨痛的教训至今还历历在目。可这碗甜羹倒是滋味刚好,就算只是一碗简单汤羹,路鋆还是边喝边琢磨着:原来连厨艺的段数都跟着涨了。

      “好喝么?”
      “这你做的啊?”路鋆有点怀疑地问。
      “哦,不然是你做的啊?”孟焕之盘着腿坐在不远处,经常板着的脸放松了,看起来有点得意,“我有大师亲笔的秘笈,得了真传的。”
      “……”

      路鋆一口气喝光了甜羹,继续工作,孟焕之也在自己的电脑前修照片。两个人默不作声,占据着客厅的两边,互不打扰,屋子里安静得只剩下墙上的挂钟指针走动的声音。

      孟焕之提前完成了工作,而路鋆还两眼死死盯着屏幕,手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于是他走过去,把路鋆面前的空碗收了,丢进水槽,自己先冲澡去了。
      等脖子上挂着浴巾出来的时候,看到路鋆后背躺在沙发上,说:“最近忙死了,我又要出差了。”
      “哦,去哪儿,多久?”
      “香港,星期二去,星期六回来。”路鋆看到刚刚洗完澡的孟焕之拿起了桌边的台历,计算着日期,于是问:“你想什么?”
      “你还有年假吧?有客人送了我两张机票,就上次去澳门拍婚纱照的那对,她老公航空公司的。说是国内的航线想去哪儿都可以,年底前飞就行。”
      路鋆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什么意思?”
      孟焕之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笑了。藏在毛巾下面的脸看不清表情,但听声音似乎挺开心的。
      “你这个人啊……”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是谁说,我投的球每一个都接不到?这么好的直球,都装看不到,服了你了。”

      怪人孟焕之。有时候迂回地千回百转,有时候又那么坦白;有时候黑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有时候又红着耳朵不好意思;该认真表白的时候他不说话,反而用骰子跟你打赌,输了又死皮赖脸不认账。可是这人是真的可爱,看过他不同的样子之后,就叫人离不开。
      他俩之间从没说过什么爱不爱的,也没认真承诺过什么永远,但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就是一对恋人的模样,跟天底下所有爱人都一样。

      “你去了那么多地方,哪里最好?”
      孟焕之不咸不淡地回答:“哪儿都行,你定就是了。或者我们各自想一个,□□决定?”
      路鋆瞥了他一眼,收起笔记本,也没说今晚留不留下来,孟焕之就自顾自从冰箱里抱了一盆水果出来,说:“快,洗澡去,趁热气没散。”

      听到关掉的浴室门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孟焕之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一想到几年前跟自己吃零食看电影抢五香肉轮的人,现在竟然还在这间屋子里,心里就无比满足。虽然他们都改变了不少,但那时的默契却一点都没有少。而跟他并肩一起去看这个新鲜世界,是孟焕之当下最想实现的一件事。

      听到路鋆在里面喊他,孟焕之趿着拖鞋过去:“什么没拿?”
      他一边走,一边想:他投球投得手都酸了,那个对的timing,这次大概是真的到了。

      ——正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三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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