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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丽娘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一阵,只觉全身酸痛,又惊醒过来,侧耳听了听外头的打更声,便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虚弱的道:“三更了,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舒元伏在床头,正半梦半醒,闻言坐直起来,挠了挠头发:“要不我去迎一迎。”
      丽娘嗯了一声。
      舒元才站起身,就听得下头有人拍门。
      眉媪是住在近门的屋里的,便披着衣,起来开了门。
      舒大关心银钱,也托着伤手出来,见着红嫣便道:“银子呢?”
      红嫣冷冷看他们一眼,在一边寻了剪子,取出块一两的银块来,剪了一半扔到舒大身上,舒大连忙伸手去捞,却牵着了痛处,不由恨声道:“小贱人,作死呢?!”
      红嫣见他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毫不退惧,反倒一手叉腰,一手持剪,往前迎了一步,其实心中惧怕,却知舒大是柿子捡软的欺,不能让他看出怯弱的样来。
      眉媪便拉了拉舒大:“行啦,大半夜的,再吵吵天都亮啦。只是——为何只交一半?”
      说着眼神便紧紧盯着红嫣捏在手中的另一半银块。
      红嫣道:“我娘现在断不得药,难不成你们要活活病死她?看在她做牛做马替你们赚了二十年银子的份上,也不该这般绝情。银子我自会慢慢儿交给你们,但我娘的病也不能不治,逼急了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们鸡飞蛋打。”
      舒元这时已下了楼来,有些懦弱的低声央了一句:“奶奶。”
      眉媪便冷哼了一声:“一月十两,抓药归抓药,交到我们手上的,是分毫不能少的。”
      红嫣已是与这两人撕破了脸皮,也不去做些上慈下孝的模样,转身便去了楼上,先就去看丽娘,瞧着她嘴唇干裂,不由回头责备着跟在身后的舒元:“——也拿个勺,给娘唇上沾些水才是啊。”
      一面就解了披风扔到一旁,拿起边上的杯子倒了杯水,用喂药的勺子浅浅的舀了些水,往丽娘唇上涂。
      丽娘眼圈都红了,禁不住的舔了舔唇,低声道:“红嫣,受没受委屈?”
      红嫣笑着安她的心:“没呢,今日遇着个谦谦君子,一些儿轻薄也没有的。”
      丽娘闻言勉强笑了一下,显见得是不信的。
      红嫣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也不多解释,给丽娘慢慢的喂了半碗水,摸了她并没发热,又扶着她起来出恭,重新扶了丽娘躺下时,红嫣自己都出了身薄汗。
      丽娘勉强提高了些音量:“你也累了,先去歇着,你哥哥横竖没什么要紧事,还让他守着我。”
      红嫣想想也是,她还得仔细琢磨那一艺呢,便再三叮嘱舒元:“哥哥,你别睡沉了,过一阵就摸摸咱娘的额上,看有没发热。若是发了热,快些来拍门叫醒了我。”
      舒元点头应下,红嫣这才粗粗洗漱一番,回了自己屋里睡下。
      因今日委实累了,头沾着枕头便沉沉的睡去,
      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红嫣才突然惊醒,赶紧穿上衣裙,冲到隔壁屋里去瞧丽娘。
      不管怎么说,丽娘总是舒元的亲娘,这一夜,他倒还真时时警醒查看,早起已是煎了汤药,喂过丽娘一次啦。
      红嫣打了水,给丽娘擦了擦手脸,又让盈香楼送了粥来,给丽娘喂了。瞧着丽娘气色并不像昨日那般惨白,也放心了许多。
      便替了舒元,让他去歇着,自己守在丽娘身边。
      原本她习惯在寻思计划时拿笔在纸上断断续续的乱写些突如其来的想法,但舒家又何曾有过笔墨,无法只好在床头的小桌上,用指头沾了茶水在黑漆桌面上涂抹。
      丽娘静静躺着,看着红嫣神情认真,虽不知她在做什么,却不肯去打扰。
      过得好一阵,她才憋红了脸,期期艾艾道:“……红嫣,我要,要出恭……”
      红嫣闻言吓了一跳,瞧见她神情,连忙弹跳起来扶了丽娘起身,不停自责:“都是我不好!竟有脸责备哥哥,全没留心到娘!”
      丽娘在触桶上坐定,舒了口气后才抿嘴笑道:“是娘不想吵了你。”
      红嫣扶了丽娘重新躺回床上,才要问她是否要喝些水,就听得下面有人吵嚷。
      有个男子大声道:“你把我姑母如何了?为甚不让我见她!”
      丽娘神色一动,有些焦急:“是再荣,他是个急脾气,怕是要在你爹手下吃亏!”
      红嫣听着那声“姑母”,就猜测莫不是舅舅家的表兄?
      连忙站了起来对丽娘道:“我下去瞧瞧,您别着急。”
      说着便转身往楼下去。
      门外站着一老一少两个男子,老的约摸四十岁左右,焦黑干瘦,拿着根烟杆,拎着个竹蒌,脸上全是皱纹,脚下一双破鞋,裤脚还挽得一边长一边短,老实巴交的立在一旁。
      在前头对着舒大说话的,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裳虽有几个补丁,却干净整洁,生得很高挑,脸上全是不甘和怒气。
      舒大正堵着门不让两人进来:“什么姑母?我舒大可没你们这门穷亲戚!”
      少年被他激得怒气更甚,但又勉强压住了脾气,一字一顿道:“谁不知道我姑母嫁给了你舒大,昨日你不还借故到我家逞威,今日你却拦着不见,莫不是脾气上来,失手将我姑母打死了?走,我们去见官!”
      一边就来拉扯舒大。
      临河街的人,最怕就是见官。
      舒大顿时就弱了气势:“你个小孬种,敢在我头上动土?要见自己上楼去!”
      罗阳对这个妹夫向来是有些惧怕的,全由儿子再荣出面与舒大计较,这时也不吭声,敲了敲烟杆,默默的随着儿子往里走。
      红嫣在楼道半中笑着唤了一声:“舅舅,表哥。”
      罗再荣笑了:“红嫣没事就好,昨日家中连块躺身的木板也没有,熬了一夜,今日就来看你们。”
      红嫣越过他的肩,看了看舒大不屑的神态,笑着将罗阳和罗再荣迎到了楼上。
      罗阳一眼见妹子满脸淤青的躺在床上,就惊愕的张大了嘴,上前两步在床边坐下,眼角现了泪光。他憋了半日,才说了一句:“就不该把你嫁给舒家。”
      丽娘闻言,也禁不住红了眼圈。
      但有什么办法,当初罗家父母双亡,兄妹两个相依为命,罗阳年纪大把还是个光棍,好容易说了户人家的闺女,对方又要十两银子的彩礼,正这时舒家来提亲,答应给十两银子的彩礼,虽听过舒家名声不好,却急匆匆的没细打听,丽娘为了兄长,自个愿意的。
      丽娘反过来宽慰罗阳:“哥哥莫急,如今红嫣和元宝都十分孝顺,往后我还有得指望。”
      罗阳便看了看红嫣,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好孩子,昨日你爹嘴上只说你跑了,我半夜都没敢睡,就怕你寻了来我们睡沉了应不及时,反闹大了动静。”
      红嫣便垂下了头:“……要不是我,娘也不会挨打。”
      丽娘连忙道:“不怨红嫣!”
      再荣也接口道:“不怨作恶的人,难不成还怨着受苦的人了?姑母,你待我去替你出气!”
      丽娘急得要起来,扯动了伤处,直冒冷汗。
      再荣连忙回来道:“姑母莫急!”
      丽娘嘶着冷气道:“咱们这街的人互相护着,你上这来闹事,必然要吃了亏去。红嫣都已经劝服了他,你就莫再挑事了。”
      好说歹说,再荣不忍见姑母焦急,方才坐下。
      红嫣不禁又高看了他一眼,从方才他与舒大的一番应对,就显得他心中也有些城府,此时看来,又脑中清明,且不乏胆气。罗丽娘与罗阳两个均是老实懦弱之人,不想罗再荣倒突破了罗家的遗传。
      几人感伤了一回,罗阳便将一边竹蒌子里的鸡给拎了出来,吩咐红嫣:“给你娘炖汤喝。”
      红嫣有意打听,就问再荣:“表哥都做些什么活计?”
      罗再荣道:“同先前一般,爹娘在家中磨豆腐,我还就走街窜巷叫卖。我早说要换个营生,我爹却说这是几辈子传下来的手艺,不肯丢了。不然多赚些银钱,也好把妹妹赎出来——只要银子够了,我料你爹也乐意放人的。”
      红嫣心道怨不得头脑灵活些,常在外走动,见识的事也多。
      又想,做什么营生能赚到这些银子?舒大胃口极大,要得两千两才肯放人呢。
      但舒元软弱无用,不足为依靠。反倒是这个舅家的表哥还有两分才具,若有机会必要好好扶持他一把,将来他也能成了自己的依靠,毕竟女子在这社会生活太过艰难,想独立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厢罗阳却接口:“卖豆腐有甚要不得?老实本份做人,莫想些虚头巴脑的。”
      再荣无奈,红嫣也不好插嘴,只在心中盘算。
      舒家断然不会留饭,两父子也不好久留,便要起身告辞,红嫣直将两人送到了临河街外才回转,一路有意无意的套了些话,好回头寻到舅舅家去。
      回了家中,眉媪便叫住了她:“将上头的被单子、衣裳全收下来,一齐送到刘家去浆洗。”
      红嫣顿了顿,心中寻思这刘家既做这浆洗的生意,少不得一次洗许多衣衫,但这临河街做的又是这种生意,也不知和她们的衣衫凑在一起洗,是否会染了不洁的病回来。
      便故意问道:“这谁出银子?”
      眉媪不料她这般精明,哼笑着道:“自然是你出银子。”
      红嫣就道:“我那有这些银子,少不得要自个洗了。”
      眉媪已将舒大和自己的衣衫堆在了竹筐里,往红嫣的方向踢了踢:“这些也得一起洗了,怎么说你也是我们舒家的闺女,孝敬奶奶和亲爹,那也是该有的。”
      红嫣知道这一关绕不过,便点了头:“那是自然。”
      一边上楼去,先将丽娘换洗的衣衫搜了出来,又去换自己床上的单子,不意掀开了褥子,却瞧见个红色的荷包藏在下头。
      便怀着丝期盼的拿了起来一掂,果然有些份量,解开一看,里边却是包细细碎碎的银子,最小的也不过是黄豆粒大小,红嫣一怔,便猜到这必是丽娘每次偷偷儿给了原身的,让她给攒起来了。虽不知具体数目,但估摸着三、四两是有的。
      一面感叹于丽娘一片爱女之心,一面也不禁为发了这一注小财而高兴。连要洗衣裳也并不觉如何麻烦了。
      抱着衣裳沿着石阶下了河边,先将自己的衣衫床单洗了,再单独洗了丽娘的。最后将眉媪和舒大的衣衫一齐放到木盆里,打了桶水泡着,站起来脱了鞋随意伸到盆里踩了几脚便算完。心中也有些解气:这两个贱人的衣服,也只配用脚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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