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志愿]茧》若依_

53、迷途绝路（下）

　　方若绮瘫坐在地上，手上拿的是童靖阳亲手写下委托书和租用保险箱的银行地址以及保险箱号码。

　　保险箱里到底存放了什么，她一无所知。或者本来，她也并不会有什么兴趣知道。但是昨天郝友乾的表现让她相信，童靖阳必然掌握了什么令郝友乾惶恐的资料，否则，向来运筹帷幄自视甚高的郝友乾不会乱了方寸。

　　她手上掌握的东西也许会揭开所有真相，也许会置她于死地。她骤然紧张起来，全身的器官加快运作，血液在她的身体里肆意奔腾。

　　行李箱一直安静地躺在她的身旁，她的手触到那冰凉的材质，好似触到的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她拿出手机，一字一字地给黎华写短信，写了删，删了又写，再删，再写。

　　最后，千言万语只概括成辨不出感情色彩的几个字：对不起，我不去了。

　　她闭上眼睛，近乎绝望地按下发送键。时光在她的脑海里匆匆掠过，那个人的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个人磁性温醇的嗓音，那个人握手时掌心微凉的温度，那个人在午夜唇瓣间淡淡的酒精气息，一切的一切，终将结束。

　　电话铃声迅速地响起，他的名字在屏幕上不断闪烁。

　　她努力调整呼吸，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淡然一点。

　　电话那头很喧嚣，可是他的呼吸却那么清晰，像每一次他在她身边一样。

　　“方若绮，为什么。”

　　“我决定了，我不会离开这里。”她抬起眼睛，看到窗外的阳光不再炽烈，水色的天空一片空茫。

　　“别傻了，”他耐心而温柔地说，“过来吧，我等你，如果来不及，可以改签下一班……”

　　“不用了，我真的不会来。黎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否则，你不会需要‘尝试着’来爱我。”

　　那头的呼吸依旧清晰，每一声都灼痛她的心。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也不想等待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降临的爱情，对不起，这是我最后的决定。”他不知道，要找理由拒绝他是多么艰难的事，要将荒唐的理由说出口需要耗费她多少的勇气和决心。

　　“既然如此，那么你好好照顾自己，”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依然平静得不动声色，“再见了。”

　　再见。她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

　　他是那样广博的男子，理应拥有更远大更广阔的世界，不该被她所牵绊，不该卷入那些漫无止境的是非纷争。

　　骄傲如他，争取过便不会再挽留，等待过便不会再回头。这是她和他之间无声的结局。

　　电话屏幕暗下，有一滴泪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在衰败的阳光里无声蒸腾。

　　她打开行李箱，从最底下拿出那个小盒子，取出童靖阳寄给她的钥匙。现在去银行的话，还能赶在关门之前。

　　手机铃声再次叫嚣起来，是古芊菁。

　　“你家楼下和社区门口都有人鬼鬼祟祟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她用她那一贯倨傲不可一世的语气提醒她，然后又咬牙切齿地补充一句，“方若绮，我真想你死。”

　　“芊菁！”她在她挂断电话前叫住她，“童靖阳把这些东西交给我，是因为，他不希望你有任何危险，他想保护你。”

　　那头很久很久都没有出声，直到电话无声地中断。

　　方若绮走到窗口，看到门前那条路的尽头有人徘徊，不时地朝她住的这栋楼张望。她心中有数，十有八九是郝友乾派了人来盯她。但她必须现在就去银行，手中握着解开谜底的钥匙，她不可能再等到明天——何况该来的危险，明天一样会来。

　　******

　　方若绮的运气还算不错，下楼的时候刚好遇上楼下的一户人家有一群年轻人结伴出门，她便混在他们之中，一路走到社区门口。

　　在出租车上，她还特意嘱咐司机绕了远路。她不知道是否避开了那些人的耳目，但看起来暂时还很安全。

　　银行职员对她在下班的前一刻赶来相当不满，毕竟开保险箱不像存取款那么方便。他试图游说她改天再来，但她相当坚持，他只得悻悻地帮她办手续，再带她进去开箱。

　　开箱的时候，按照规矩，银行职员必须在门外等待，只留方若绮一个人在里面。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只有一排排冰冷的保险箱密密匝匝地陈列着，因为照不到阳光，即使是在春天，这里也透着冬日的寒意。寒意从脚底窜入身体，冷得方若绮直打颤。

　　在寂静而阴冷的房间里，她冷静下来，心里的紧张便无处遁形，对即将揭晓的谜底迫不及待而又心怀恐惧。童靖阳隐藏得如此之深的秘密，绝非小可，她不愿妄加猜想，却又有无数光怪陆离的念头闪过。

　　她深深地呼吸，将钥匙插进锁眼，转动，喀嚓一声，心跳和呼吸随着时间骤然停顿。

　　箱子里，许多文件袋堆成厚厚一撂，她打开上面的第一份看了里面的几页纸便明了，童靖阳找了私家侦探调查郝友乾。

　　他找的私家侦探显然十分专业且敬业，提供的内容大都相当隐秘，有关郝友乾手里的生意，有关他和□□的私相授受，有关他流连过的名媛女星，甚至有关他手下的一举一动。

　　方若绮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文件袋，直到莫筱筠的名字毫无征兆地闯入她的视线，一瞬间，她仿佛听到时光在耳边崩塌，回忆灰飞烟灭。

　　白纸黑字，触目惊心。

　　莫筱筠的名字出现在贾志皓的调查报告里，和他的另两个情人并排在一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个从不计较、将自己的一切与自己分享的莫筱筠，那个胆小得连过山车都不敢坐的莫筱筠，那个偷偷喜欢高明权很多年的莫筱筠，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物的情人。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方若绮陷入恍惚，眼前晃过的依旧是那个绑着一根麻花辫眼睛大大笑容浅浅的女孩。

　　现实和回忆相互拉扯，最后碎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手中冰冷的白纸，泛着陈旧的灰尘气味。

　　门口的银行职员不耐烦地拍门，大叫着方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抱歉请再等一下，很快就好，她大声地回答，发现自己的声音空洞得可怕。

　　她强迫自己恢复些许理智，于是决定暂时还是将所有的文件留在这里，她需要时间来接受和思考所有的事情，而把它们放在这里显然要比带在她身边安全得多。她将文件袋一个个整理起来，才发现最底下还有一个文件袋看起来和其他的很不同，她还没有打开过。

　　那里面果然如她所想，藏着更耸动的事实。

　　她在那位职员忿忿的目光下走出银行，夕阳正燃烧得铺天盖地，归家的行人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她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她看到那些资料的时候就想过找警察，可是它们远远不够作为确凿的证据，否则童靖阳不会枉死；她恨不得立刻冲去郝友乾那里，向贾志皓问个清楚，但郝友乾必然会对她的消息来源产生疑惑；倘若回家，她又将陷入郝友乾的监视之中；而且，她再也没有民歌餐厅可以去。

　　黄昏正盛，车流蜿蜒，初升的灯火连成一片五彩的银河。

　　她终于想到，她可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