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蓝莓芝士

63、三十一（下）

　　笙语把瑾瑜公主带到月明山庄的後门，果然看见周停鹤正手执两匹骏马的疆绳，在原地来回踱步等候着。

　　直到看见满身血污的笙语和瑾瑜公主出现，周停鹤方才大惊地迎上前道：「笙语姑娘……」

　　血腥之气迎面扑来，笙语强撑着身子靠着後门的门板上，她终於松开了一直紧握着瑾瑜公主的手。

　　瑾瑜公主看着自己被松开的手，摊开手心，却看见里面空荡荡的。

　　上一刻，她还握着笙语的手，那个为了自己甘愿逆天而行的女子。

　　笙语从来不承认自己的心意，从来只会用一次次的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情深。

　　「幸不辱命。」笙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瑾瑜公主明白笙语的言下之意－－

　　我答应把妳带走，答应把妳亲手送到周停鹤面前，我终於还是做到了。

　　从此以後，你我互不拖欠，恩断义绝。

　　「谢谢笙语姑娘救命之恩。」瑾瑜公主盈盈下拜，笙语眯起眼睛斜视着瑾瑜公主，没有说话。

　　周停鹤看在眼里却是觉得奇怪，笙语为了瑾瑜公主甘愿硬闯虎穴，可是二人之间的交流却极为生疏，倒像是刚刚相识一样。

　　「停鹤也要感谢笙语姑娘的救命之恩。」周停鹤微微一笑，手执着瑾瑜公主湿冷的小手，道：「明天就是停鹤跟静心的成亲吉日，不知道笙语姑娘可会赏脸光临？」

　　笙语唇角勾起，那抹笑意难以捉摸，她闭上眼睛悠悠地道：「既然周三少爷诚意邀请，笙语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因为笙语答应过瑾瑜公主，要亲眼看着她嫁给周停鹤。

　　笙语摆摆手，打开後门道：「笙语先回去休息了。」

　　瑾瑜公主看着笙语的背影，月光把她的背影拉得长长的，瘦弱的肩膀上承担着千斤重的责任，是她永远都摆脱不了。

　　「静心，妳怎麽了？」周停鹤关切地把瑾瑜公主拥入怀中，怎麽她看起来呆呆滞滞的？该不会给地牢吓傻了吧？

　　瑾瑜公主强忍着心中厌恶被周停鹤抱着，她想念着笙语柔软的樱唇，想念着她的口硬心软。

　　「我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瑾瑜公主微微笑着。

　　瑾瑜公主抬头望着夜空，但见一线曙光已经从群山中展现。

　　新的一天来临了，晨曦已经诞生。

　　今天，她就要嫁给周停鹤了。

　　经过一夜的血腥洗礼，月明山庄还是迎来了三少爷的喜事。

　　没有人敢提起昨夜地牢里发生的事，大少爷和二少爷吃了这哑巴亏也唯有强忍着，毕竟他们谋杀未来弟妹理亏在先，现在唯有装作没事地恭贺周停鹤。

　　周停鹤一身大红喜服，喜气洋洋地接受着一众乡亲父老的祝福，周向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儿子，也许老天爷注定要让静心嫁进周家吧，希望她会真心诚意地对待周停鹤。

　　湛蓝天空一碧如洗，笙语坐在石阶上看着那一望无垠的天空，突然想化身为飞鸟远离这红尘乱世。

　　摇摇头却觉得自己傻气，自己这等凡夫俗子心有七情六欲，岂会这般容易得道成仙呢？

　　光是昨夜犯下的杀孽，就足以让自己在阿鼻地狱受尽刀山油锅之苦，永世不得轮回。

　　後悔吗？笙语觉得就算再来一次，自己依然会义无反顾地去营救瑾瑜公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瑾瑜公主送死的。

　　好不容易睡了几个时辰的觉，精神总算恢复不少，笙语沐浴後洗去数天以来的疲累，换上了下人送来的艳红烟罗纱裙，上了个喜气洋洋的妆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高兴一点。

　　笙语答应过瑾瑜公主，要亲眼看着她嫁给周停鹤，自己岂能违反诺言？

　　她可以违反自己对师父的诺言，却不能违反自己对瑾瑜公主的诺言。

　　「笙语姑娘，吉时已到了！快去观礼吧！」路过的侍女见笙语犹自呆坐着，连忙上前提醒道。

　　吉时到了吗？

　　笙语站起来拨拨纱裙上的灰尘，尾随侍女来到月明山庄大厅，果然看见里面人头涌涌，新郎周停鹤跟新娘瑾瑜公主正站在中间，手牵着手正要拜堂。

　　仍然不禁眼眶一红。

　　一切都是笙语亲手造成的，是她亲手把瑾瑜公主送给周停鹤，她又有什麽资格在哭呢？

　　瑾瑜公主，妳得偿所愿，我呢？

　　我的心又要去哪里找呢？

　　「一拜天地！」喜娘高声说道。

　　周停鹤和身穿凤冠霞帔的瑾瑜公主转过身对着大厅外盈盈下拜，笙语正好木无表情地站在大厅门外，眼看着他们朝她下拜。

　　本以为已经碎掉的心，再度被狠狠敲碎。

　　笙语冷冷一笑，为他人作嫁衣，她当真是世上最没用的白痴。

　　「二拜高堂！」

　　周停鹤和瑾瑜公主转身向周向杰下拜。

　　笙语还要留在这里，她要亲眼看着这二人夫妻交拜。

　　已经鲜血淋漓的心，不在意再多一刀。

　　「夫妻交拜！」

　　终於，周停鹤和瑾瑜公主向着对方下拜。

　　礼成。

　　笙语没有在月明山庄逗留太久，她在礼成之後便跨上骏马离开，挥动马鞭远离月明山庄这片伤心地。

　　从此以後，笙语再也不要回来。

　　笙语来到杭州市集就渐渐放缓胯下骏马的速度，她感到肚子有点饿，当下把骏马停下来，翻身下马把马匹栓在一旁，随即走进茶馆里。

　　茶馆里人来人往，此时正是中午时份，正是那客似云来的时份。

　　既然没有空桌，笙语唯有随便找一张空桌子坐下来。

　　这空桌在茶馆的一角，笙语对面坐着一个大胖子，他脸上的肥肉太多，把本来已经细小的五官都挤在中间，好不容易才能找出那两颗红豆似的是眼睛，下面有个小黑孔大约是鼻子，最引人注目的莫过於是那血盆大口，他张开嘴就把整个热腾腾的的叉烧包吞进嘴里，根本就不怕烫。

　　笙语情场失意，纵使眼前人长得再是滑稽她也是无心欣赏，当下只是唤来店小二上了点心和热茶，便一人自斟自喝起来。

　　「小姑娘似乎眉有愁色呢，是不是给情郎抛弃了？」那胖子笑得猥亵，说的话也是毫不动听。

　　笙语看也没有看胖子，她此时心情恶劣，实在很想找个人练练功夫。

　　可是她双手皆是缠满纱布，根本不方便动手，其实这都是因为她的双手在赶路和昨夜地牢激战时受伤严重，假若再迟一点包扎，恐怕这双铁拳就要废了。

　　「这麽俏丽的小姑娘难道是哑巴？可惜可惜啊！我有个徒弟跟妳一样，明明会说话的却从来不说话，那张嘴用铁条也掰不开，但我还有一个徒弟，那张嘴舌灿莲花，死的也给她说成活的，黑的也可以说成白的。」胖子似乎想逗笙语说话，他那张大嘴说个不停，笙语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牙缝里的菜渣，看着实在恶心，当下唯有转过脸去。

　　「小姑娘都是喜欢俊俏公子哥儿，不喜欢胖子呢！」胖子似乎很伤心，他的嘴张张合合，几乎把食物残渣喷到笙语的碗碟里。

　　笙语木无表情地看了胖子一眼，她望了望旁边－－竟然连一个空位都没有，要不然她早就搬过去了。

　　「小姑娘不要急着搬走啦！最多小弟不再说废话，妳说好不好？小弟也是太久没有跟美女说过话虽然才说那麽多话，话说回头，我那两个徒弟都是美女，长得比那天上的仙子还要美丽，其中一个徒弟更是厉害，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来向她提亲的人早就踏破了家里门槛，恐怕由杭州排到西域还是不足够呢……」胖子说个不停，笙语愈听就愈是烦厌，恨不得快点吃完就离开。

　　胖子却置若罔闻地笑笑续道：「可惜我那徒弟心比天还要高，这些凡夫俗子她还看不上眼，不过她今天竟然要去成亲了，还要跟一个胸无点墨，满身铜臭俗气，俗不可耐的臭小子成亲，我真不知道小徒弟看上他哪儿好，是他长得娘娘腔还是他的甜言蜜语？依我看，我那徒弟长得比那臭小子好看，脑子比那臭小子灵光，那张抹过蜜的嘴比那臭小子更会说花言巧语，我还在想，那臭小子会不会对我的徒弟下了毒呢，可是这不可能啊，我的徒弟比狐狸还要狡猾，我这做师父也给她骗得满地找牙更别说是个没脑袋的臭小子……」

　　由始至终，笙语根本没有对胖子说过半句话，可是胖子依然自顾自地说下去，彷佛真的好久没有跟人说过话。

　　虽然笙语想把耳朵封着，但那胖子声如洪锺，每句话都清清楚楚地传进自己的耳里，她听着听着倒是觉得那胖子的徒弟有点像瑾瑜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