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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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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双这日正在屋内闲坐,突然听得屋外一声凄厉哨响,这哨音如同夜枭凄厉鸣叫,直惊得半双浑身一激灵。这哨音似乎还有几分耳熟,半双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匆忙立起,迈步,推门,三两步就沿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开门冲出了门外。那哨声只一响就再无动静,半双四下里张望良久,一个人影也未出现,沉吟片刻后方回到屋内。
没料到屋子正中的圆桌之上,却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信函。金漆雕花、冶金花笺的一张信函。上面以小楷细细写就三排十二个大字:“辰时三刻,桂花林畔,要事相商。”
纸是九梢红专门定做的花笺,饰以金箔,非王公贵族商贾大户不得一见,字是见惯了的簪花小楷,字里行间千娇百转,正是九梢红独特字迹。半双拿着这莫名其妙而来的请柬不像请柬,邀帖不像邀帖,来历又十分古怪的信函沉思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前往一探究竟。
周府院大,但这桂花林在园内却只有一处颇俱规模。此时正是花开时节,半双探听的清楚,半双沿着浓郁花香,独自一人,悄悄前行。
谁料桂花林外仆役来回走动,显得热闹非凡,又有盛装侍卫在入口处小心盘查,半双远远观察良久,终于瞅个空子,充做仆役混进了林内。入内之后,方才得知此处为何人人小心,个个谨慎。
原来世子将前日许下的小宴,今日安排在此。
此宴不对外称道,只在高官者内小范围流传,世子亲笔写了拜帖,由其侍卫一一送交邀请名单之人的手上。名单上之人无不富贵官高,以太子少师、左右都御使为首,太子少卿为次,仅三品之上区区六七人得邀。此刻距小宴时辰未到,只有仆役来来往往,预作准备。
半双仆役打扮,躲躲闪闪来到台前,正巧看到九梢红正在那开嗓。半双不愿惊动他人,便悄悄弹出一颗小石子,正打在九梢红肩头。
半双少时初学暗器之时,常常以此与九梢红逗乐,或者暗暗对台下轻薄之人予以惩戒。此刻那石子轻,小,落在九梢红肩头只轻轻一触,九梢红却猛然转身,露出惊讶的表情来。
半双见九梢红猛然回头,便悄悄将隐在树后的身体露出一点来,只见九梢红略一愣神,迅速的四周张望了一下,小步匆匆地向自己隐藏的树后跑来。
“你怎么来了?”九梢红喘息尚未平稳,便匆忙问道。
“不是你叫我来的么?”半双奇道。
“我?世子即将在此举办小宴,你这时来这,恐生事端。”九梢红一脸讶然。
半双拿出骤然出现在桌子上的簪花帖子,“你瞧,这不是你写的?今天早上在我房间桌子上放着的。”同时将那信函莫名其妙的出现过程叙述了一番。
九梢红翻来覆去的看那帖子。“纸是我特制的纸,字也是我的字,”她说着,将那帖子放到鼻子下面闻了一闻,“奇怪,连这墨也是我独家调制的梅香墨,只是,我并没写过份帖子啊?”
“那么,一定是非常了解你,又能轻而易举的拿到这些东西的人写的。”半双皱着眉头,“这人也很了解我,要然这信上没有署名,她怎么知道我会识得你的字迹。”
“你是说,我的侍女……”九梢红面带哀色,“也只有她能做到了,可惜跟了我那么久……”
“只是,把我骗过来有什么用处?”半双不解道。
“马上世子就要前来小宴,到时候你一个不相干的,是怎么进到这里的,又是为何而来?这都说不清楚,你不知道世子的性子,动辄打杀,而且……你忘了你的婚事么?是亲王势力在内一力促成的,恐怕不只是为你而来,也有借着你来敲打南京帮的意思。”
“可恶,”半双握拳,“姐姐你别拦着我,我非得找她问个明白不可。”
“我只怕你问不出来。好了,这个等过了眼下再说,现在首要的是别让你被侍卫发现。”
“放心,我马上走。”
“怕是来不及了。”此时乐班子正在练手,只闻“叮叮咚咚”一阵弦子弦响,九梢红灵机一动,“有了,你随我来。”
说着便带着半双进到后台,半双与九梢红识得久了,跟各色鼓、板、铙、乐琴、阮、弦子之人也早已熟知,也曾专门学过云板,往日里九梢红未大红大紫之时,也曾随着上台凑个热闹。这时见九梢红领着她往后台走,又让她换了身备用的麻青色长袍,心中早已明白。这长袍滚着亮银的边,又绣着暗纹,乍一看低调朴素,细看却越发耐看,虽然颜色低调,却不显阴沉晦暗。半双拿起槌,在两端云头状的云板敲了一敲,“居然也还没忘。”
“今日我们姐妹就一齐上台。”九梢红乍显英气,昂首立道,
半双见众人与自己都是一套偏暗色不显眼的衣服,连九梢红也穿一套青纱,完全不复前些日大宴时分富贵奢华的打扮,不禁奇道,“今天唱得是哪一出?”
世子钦点的,“叹别离。”
“怎么是这么一曲?”半双奇道。
这叹离别是一首新曲,并非由女子独唱的,主要说前朝杜司尉一生兵马劳顿,辗转征战多年,苦后继无人,于是过继了哥哥的次子为后,加以教导,转眼十数年已过,杜司尉遭人陷害,被捕入狱,其继子夜探牢狱,整顿家务,整其产业,内安家,外奔波,于当年一举中得探花,于御宴上亲向陛下告御状,而后沉冤得雪,阖家团聚一段故事。
而这出叹别离,正是杜氏继子冒险在大狱中见过老父,归家后见家境不稳,人心惶惶后,于夜半在园中苦坐,一叹身世飘零命运多舛,二叹时事不明,忠奸不辨,三叹树倒猢狲散,偌大家业一夜成空,四叹母哀愁,重病在身乱心乱如麻肝肠寸断,念那抚育恩,杜氏继子其妻乃有德之人,对杜氏继子提出的四叹,一一指出应对,鼓舞其莫要自怨自艾,当努力振作当起全家栋梁之意。
这曲女子方虽然有一长串独□□妙无比,但比更多的,还是男角,九梢红平日里少唱这样的曲子,半双好奇,偷偷问她,“与你对唱之人为谁?”
九梢红纤手一指,正指向在一角落独自站立一人,此人身材修长,站在那里便别有一番神韵,却是与常人格格不入,面上倒带了副面具,遮住原本面目。
这小宴上开唱,不比大宴,不讲描眉花脸,只凭一副嗓子,唱出那一番风流。却少有遮掩其面目之人,反倒见这男角,头发梳得锃亮,倒梳上去,一丝杂乱也无,一面具,将双眸之下一齐遮住,面具精美,虽然遮挡大半面庞,却难掩其眼角自成一段风流。
“此人是谁?”半双管其眼生,悄声问道。没有专门注意时,这人毫不引人注目,显不出特别来,不像九梢红,一进屋便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位。细看却风流雅致,淡然自若,别有一番风味。
“我也不知,这戏,这人,都是世子亲自吩咐的。”
“世子点的这曲目也奇怪,这人……也怪。”
九梢红掩住半双的嘴,“不可乱说。”
半双点头,在云板上敲击几下,九梢红方把手取了下来,“准备开始吧。”
宴是世子当日许下的宴,这地方,自然也是世子亲自选下的。
此时正是桂花树开的时刻,桂花林内蜜色的花朵开成了云状,树上地下皆是厚厚的一层黄色花蕊。
世子在周府游览,喜其形、色、味,不过赞了一句周府桂花林清静幽香,便临时起意将小宴开在此处。此处乃是林内,周围而俱是高挑桂花树,材料运输艰难。世子的一声好,不知苦了底下多少仆役之人。还好有聪明者擅加揣测,召全镇擅做之人连夜赶工,将嫩竹老竹一齐伐下,均锯成两尺长短,顶端锯成榫桙状,而后运到林内,以四棵粗细相似,距离相近的桂树为基,选坚韧又有弹性的老竹为底,细密轻巧,颜色鲜嫩的嫩竹为墙面,一一拼就榫桙得当,在其上在树中生生架出一座凌空竹屋。
其屋得沿门外搭建的竹梯逐级攀登而入,屋距地面一丈左右,以细密竹枝搭成万字花纹底及墙面,留有开窗,上以竹叶细细编就轻薄的毡子,不过取其清幽之意。
九梢红与半双早已打扮停当,各色吹拉弹唱先一步攀上竹屋,在专门预留的宽旷平台上站稳了脚跟,收拾停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