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路》艾瑞丝

11、另一个自己

　　和蒋征那一段野心勃勃的发言相比，接下来的日子显得平静得让人奇怪。
　　尤洛钧刚来的时候可以称得上风风火火，他花了很多心思和其他几人慢慢打成一片，除了秦川摆明了不待见他以外，没有人能对着那一张灿烂的笑脸无动于衷。
　　邢谐则截然相反，实际上那天在酒店吃完饭回去之后，他就去找蒋征申请搬一台电脑到自己的房间里。
　　“好，饿了记得出来吃饭。”蒋征如是道。
　　于是在秦川的帮助下，一台一直空置的电脑就连着桌子一起被搬到了915邢谐的卧室里，而这位备受瞩目的“新人”也紧接着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老鼠，我昨晚放在冰箱里的那晚绿豆汤呢？是不是你偷偷喝掉了！”过了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李舜尧发现不见了自己的储备粮食，马上开始向秦川声讨。
　　“开什么玩笑，我偷你的绿豆汤干什么？又不是闹饥荒。”秦川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奇怪道。
　　“你是老鼠啊，除了你还能有谁？还有一瓶没打开的鳗鱼罐头也不见了。”
　　“话说，”一旁的余振南插嘴道，“我昨天睡得迟，大概两点多的时候刚来的那个孩子来了趟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点东西又走了。会不会是他？”
　　“邢谐？”李舜尧皱眉，“我去问问他。这都四五天了吧，吃饭时间也不见他，平时也没个人影，我都快忘记蒋征新带来个人的事了。”
　　“什么，没人提醒他吃饭？我以为饭一直都是送到他房间里呢。”秦川刷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前两天的时候我叫过他，可是敲门没有人应，我以为蒋征把他带着一起出差了呢。”
　　“算了，既然半夜还出来吃了点东西，就说明没什么事儿。”余振南道，“蒋征不是今晚回来吗？等他回来再说吧，我们也不方便管这管那的。”

　　蒋征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晚饭，在饭桌上听了秦川关于邢谐不见人影的汇报之后，便让林雪涯单独盛了一份饭菜。
　　915邢谐的房间门口，蒋征把托盘放到客厅里，抬手敲了敲门。
　　“邢谐，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答。
　　同一个房子里的尤洛钧和李舜尧都在917，蒋征耐心地又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回答。就在他打算直接开门进去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找我有事？”
　　蒋征迅速回过身，一瞬间差点被吓得倒退一步：“邢谐？你...你没在房间里？”
　　“上厕所。找我有事？”
　　“嗯。”蒋征强压下心里奇怪的违和感，“我出差刚回来。听说你一连几天都在房间里没有出去？”
　　“进去说吧。”邢谐的手绕开门前的蒋征，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除了电脑屏幕散发出的淡淡荧光外，整个房间显得阴暗冰冷。蒋征错开身让邢谐先进了房间，端起桌上的饭菜也跟了进去。
　　“不是一直在房间里，我出去过两次，找东西吃。”邢谐在他进来之后反手关上了门，身体斜靠在门后。
　　“两次？五天的时间你才吃了两次饭？”蒋征把东西放在他的桌上，拧开了台灯，顺便看了一眼电脑，“你这几天就在房间里练OP？我猜你也没怎么睡吧，身体怎么受得了。”
　　突然亮起来的灯光虽然是温暖的鹅黄色，却仍然刺得邢谐皱了一下眉。蒋征这才注意到，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陌生的味道。虽然他们认识也没有几天，并不算熟悉，但和原本存在感很低的邢谐不一样，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却奇异地给人一种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邢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给你安排的任务压力太大了？有什么想法不用忍着，都可以和我或者秦川说。”蒋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悦耳。
　　“呵呵。”靠在门上的人突然闷笑了一声，轮廓深邃的脸在灯光中半明半暗。
　　“难道你是在担心我？”邢谐从门上撑起身子，向前两步走到蒋征面前，和他相差无几的身高散发出难以忽略的压迫感，“不，你是在施舍你自以为是的慈悲。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对每个人都温柔，也就意味着对每个人都残忍。”
　　“邢谐你在说什么？”蒋征被逼得向后退出一步，后腰却猛地碰到了桌脚。
　　“嘘——”邢谐突然抬起手，用两支手指按住蒋征的嘴唇。
　　“不过没关系，”邢谐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突然扯出一个无比诡异的微笑，“越残忍我越喜欢。”
　　他的靠近让蒋征不得不用后仰来避开，就在避无可避的时候，蒋征猛地抬手给了他一拳：“胡说什么呢！”
　　这一拳并不轻，落在邢谐的侧颈，顿时把他打得向后两步坐在了床沿上。
　　“什么？”邢谐眼里的光芒闪了两下后迅速黯淡下去，“啊，蒋先生你回来了？”
　　“...”正要发火的蒋征一见对方那副如梦初醒的样子，顿时所有的话都被憋回了肚子。
　　“蒋先生？”邢谐摸着自己被打了一拳的地方从床上站起来，看了一眼桌子上冒着香味的饭菜，“这些是送给我的吗？谢谢。”
　　蒋征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前一刻还那么欠扁的人一下子就好像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客气。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的话？我刚才说什么了吗？”邢谐眨了眨眼睛。
　　“...没有。”蒋征几乎要怀疑这一切都是对面这个人一时兴起下想到的恶作剧，目的是考验自己的耐心。
　　邢谐愣愣地看着面前皱着眉头的男人，一种熟悉的不适感涌上脑海，他连忙用左手撑住旁边的桌子，右手则抬起来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偶尔会这样，突然失去意识，然后记不得自己刚才都做了什么。”
　　“没什么，你也没做什么。”蒋征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却还是放轻了声音，“大概是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好，身体撑不住了吧。先把这些吃了吧，以后记得一天三顿到917吃饭，人多热闹，胃口也会好一些。”
　　“好。”
　　看着眼前温顺听话，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男孩，蒋征只好说服自己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只是一场幻觉。
　　“这几天的练习怎么样，后天就是比赛了，有把握赢吗？”蒋征重新调整好心情，刚才在电脑上看到的比赛记录让他有些在意，不知道那个和邢谐对战的是谁？
　　“现在还不知道。一个朋友找来了徐凯所有的比赛记录，这几天陪我全部都在实战里模拟了一遍。”
　　蒋征有些惊讶，这确实是备战徐凯的一个有效方法，虽然有些太过走极端：“就算是这样，也得好好吃饭睡觉吧，秦川他们都很担心你。”
　　“你呢？”邢谐猛地抬起头接道，眼神发亮。
　　蒋征微微一愣，正要说什么，邢谐却像反应过来什么一样转移了话题：“嗯，我是说，对不起麻烦大家了。可能是习惯了吧，我一专心打起游戏就会忘记其他的事，不过这样很容易找到手感。”
　　“手感？高手可从不相信手感这个东西。”一说到游戏，蒋征也开始放松下来。
　　“蒋先生也不相信？”邢谐道，“我指的是一种直觉，很难形容。就好像每次遇到很强的对手时，我都会觉得有一种兴奋感慢慢从这里蔓延到全身。”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就会有一种不可违背的直觉引导着我的脑袋，我的眼睛，我的十指。等到我从兴奋感中平静下来的时候，比赛就结束了。”
　　“嗯？你就赢了？”蒋征见邢谐像个孩子一样来回比划，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邢谐点头，“蒋先生也有这种感觉吗？”
　　“我可没有你这么厉害。如果我能赢，一定是经过一步步精确复杂的计算，考虑所有的可能因素，让对方踏入我精心设计的陷阱。”也许是气氛难得的很好，蒋征毫不避讳地说明了自己的战术风格。
　　“我觉得很了不起。”邢谐道，眼角稍稍弯起，从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因为这个弧度变得柔和了许多，“蒋先生一定花了很多很多精力才能做到这些。”
　　自从去年全国大赛一战成名以来，蒋征被叫过“God of the God”、“神之使者”、“天才智者”等等，却很少有人说过他“花了很多很多精力”。进入电竞界不满两年，身兼赞助商和队长，就算他再怎么辩驳如今的成就靠的并不是天赋而是努力，大概也没有人会去相信吧。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蒋征伸手揉了揉坐在椅子上的人柔软的短发，起身打算结束对话，“快把饭吃了吧，都要凉了。”
　　“嗯...”
　　“怎么了？”
　　“蒋先生，对不起，我之前果然还是惹你生气了吧。”
　　“说什么呢，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想起之前那句话，蒋征突然笑了笑，开玩笑似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啊？”邢谐愣住，“蒋先生是很厉害的人，我很尊敬你。”
　　“就这样？”
　　“嗯...也很感激你。”
　　听到这个答案，蒋征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就加油拿下后天的比赛吧。好了，我先走了，你慢慢吃。”

　　蒋征离开后，邢谐一边吃着有些冷掉的晚饭，一边随手翻看着屏幕上游戏大厅界面上的聊天记录。
　　【空格】：刚才那场赢得太漂亮了，很有你家蓝鸟的风范啊。
　　【XX_111】：看过视频再制定战略，没什么难的。倒是你，最后一分钟的时候模仿得不对吧？
　　【空格】：老模仿那个叫徐凯的，郁闷死老子了，手痒了一下就随意发挥了哈哈。
　　【XX_111】：嗯，模拟练习就到这里吧。现在你用他的风格和我来一次认真的。
　　【空格】：早就等不及了！允许自由发挥不？
　　【XX_111】：控制在20%之内。开始吧，地图你选。
　　接下来就是游戏开始的倒计时。这一段对话是一个小时左右之前的，邢谐都有印象。

　　再往下翻，下一段聊天记录就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
　　【空格】：妈的你小子又飙起来了吧！疯了疯了，太精彩了，哈哈，果然只有和你才能玩得这么尽兴！
　　【XX_111】：怎么，这下爱上我了没有？
　　【空格】：槽，劳资早就爱上你了。别管什么蓝鸟了，跟我走吧！
　　【XX_111】：我不做0，你自己选吧。
　　【空格】：嘿，你以为蓝鸟就愿意给你做0了？就凭他的条件，又对谁都那样，要真是0的话哪还轮得到你？
　　【XX_111】：还记得我警告过你什么？
　　【空格】：我还不能说说了？又不是小姑娘。
　　【XX_111】：说可以，别在我面前说。明天就去把你办了。
　　【空格】：这话你都说多少次了，倒是来啊，爷洗干净了等着呢！每次睡一觉就翻脸不认人，你小子也就兴奋起来的时候才能顺眼一点。
　　【XX_111】：闭嘴。
　　【空格】：我哪说得不对了？
　　【空格】：人呢？说话啊。
　　【空格】：哟，还真生气了不成？哥哥给你赔不是啊。
　　【空格】：到底还在不在啊，不是睡着了吧？
　　【空格】：我数到三，不说话我就下了啊。
　　【空格】：一
　　【空格】：二
　　【空格】：三
　　【空格】：槽！难道是去上厕所了？

　　对话就到这里。邢谐确认自己没有关于这些对话的丝毫记忆。
　　好在因为对方最后的刷屏行为，关于蓝鸟的话题并没有出现在默认对话框里。那么蒋征走之前又是为什么要问那样奇怪的问题？
　　右边锁骨上方有些痛，果然自己在清醒过来之前还是做了什么的吧？可是蒋征看样子是不会说了。
　　邢谐这么想着，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汤，放下碗筷，拿过键盘。
　　【XX_111】：乔远，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