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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Episode.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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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整个天空惨白一片。
我把伊维希的画扛到了纪念塔旁的小木屋,准备回去继续睡觉。
踹开门,一个金色的脑袋映入眼帘。
希亚坐在窗台上,弯腰拿着根羽毛逗着一团煞白煞白的东西。
我有点意外,希亚住在我这里已经快半个月了,但他白天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出现。
我走近他,才发现牛奶的旁边还蜷缩着一个小小的黑黑的毛团。
“这是什么?”
希亚抬起头,朝我微微一笑,大得无角的眼睛弯起来显得格外天真:“咖啡。”
“咖啡?”黑得像抹布一样,哪里和咖啡像了?
“绘琉斯,你说咖啡和牛奶的孩子叫奶咖怎么样?”
“奶咖啊…….等等,它这么小,生个大头的孩子!”
希亚把咖啡放进我的手掌里,很严肃地说道:“咖啡是一只很正常的猫,是一只可以讨老婆的猫。”
我看到那只可以讨老婆的猫睁开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扫了我一眼,又继续把头埋进了爪子里。
“它的眼睛和牛奶很有夫妻相。”这是小爷我下的中肯的评定。
“绘琉斯,你不要动。”
我疑惑地望向希亚,他依然坐在窗台上,但是手里多出了一块画板,他正垂眸很认真地画着什么。
牛奶意识到自己被新欢抢走了注意力,立刻一跃而起,跳到了我的脚边。
我没有再动,阳光洒在希亚的发梢、脸颊、指尖,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也暖暖地淌进了我汨汨流动的血液里,一直把这份温暖传递到心脏。
“画好了。”那双矢车菊一般蓝的眼眸里,有笑意直直地撞进我的眼睛。
一个瞬间,我有种忘记呼吸的悸动。
要死了,我怎么会对这么幼稚又拽得要命的死小孩感兴趣。不对了,不对了,恋童癖是病,得治。
我抓了抓头发,几步跳到了书桌旁边:“小屁孩,一边慢慢玩去。我要干正经事了。”
我翻开桌上唯一的一本书——厚得像两块叠起来的板砖一样的《神学大全》。
死人脸宫相一定是和我八字犯冲,一看我日子过得悠闲了就闹心。这本前言不搭后语的书就是他前两天塞给我的,还说一个月之后会让卡佩那个死老头给我来一次考察,不通过就一个月不能吃甜点!
小爷我看着“罪恶的分类,是因其质料或对象而不同,不是因犯罪者其它方面不同的情形,例如心情、言语、行动,或者由于疾病、无知、恶意、以及其它类似的各种不同的情形。”这句话整整愣了半个多小时。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靠,哪个神经病写的!这说的是人话吗?!”
希亚一脸鄙夷:“你怎么不说是你的智商太弱了呢。”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希亚,然后狠狠地砸过去手里的羽毛笔。希亚眼睛眨都不眨就轻轻松松地侧头躲过去了。
我愤愤地把《神学大全》翻回封面,指着上面镀金的花体字:“看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傻逼!叫什么来着,伊维希?恩?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
希亚默默地转头。
“伊维希……伊维希……”我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抄起《神学大全》直接砸向了自己的头。
完蛋了,我竟然这样讲“帝国之光”……还好只有希亚一个人听到。
不过伊维希也太牛X了吧,本来听贝拉说得他好像无所不能,小爷还死都不相信。现在,就算别人和说我伊维希是神我都深信不疑——能写出这么绕口的句子的,绝非常人。
希亚放下画板,坐到了我旁边。
“其实这一段的意思就是——谈及信德,要保持好的德性,杜绝与之相反的罪恶。后面几段大致也是这个意思。”
我瞪大眼睛看着希亚,仔仔细细地扫过刚才那段话,又顺便往下看了一点,认真想想希亚说的还蛮有道理的。
“每一章只要看开头和结尾的几句话。其余的内容自己随便发挥就好,只要在回答的时候谈及神的恩赐,歌颂神的美好,基本上就能过了。”
我豪迈地拍了一下希亚的肩膀:“没看出来你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要是考试过了,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真的吗?”希亚眨了眨眼睛,“我想吃你做的饭。”
“哈哈,你当我开玩笑好了。”做饭?我只会吃饭。
暮色将至。
希亚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去参加海军元帅帕奇的接风宴。
帕奇是今天下午到达宫廷的,但在他人出现之前,各式各样的舞会邀请函就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地撒在了桌子上。
毕竟,放眼整个宫廷,兰溯直接排除在外,伊维希这种人完美得不太真实,梅伦一脸稚嫩看起来完全没有担当,克罗弗那个死人脸绝对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怜的大法官还不知道在哪里流浪。剩下的海军元帅,只要长得不是歪瓜裂枣,性格不是丧心病狂,在帝都未婚的少女和死了老公的遗孀眼里,那都是像钻石一样闪闪发亮的存在。
更何况,眼前的青年有着如沐春风的微笑和优雅的脸部线条,挺直的身形看起来充满了贵族的气质,浑身上下都写着这样一排字:帝都最优质最有希望入手的钻石王老五。
我象征性地上前和帕奇打了声招呼,把包装精美的礼物递给侍者——其实那里面就是一个蓝莓派。不过,礼物又没写名字,拆的时候谁知道是谁送的。
而且,就算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绘琉斯依鲁”,帕奇应该也不知道是谁。
我一打完招呼,就朝摆满甜点的餐桌冲过去。
“绘琉斯,好久不见。”
我就说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又是猪头雷曼。他今天穿着一件质地极好的白色丝绢长袍,款式非常简洁,除了在袖口点缀了一些细碎的海蓝色宝石,整件衣服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修饰。
我歪了歪头盯着雷曼那张格外傲慢的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怎么,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想起来了——这衣服的款式不是伊维希喜欢穿的吗?可惜,雷曼和他的气质实在是云泥之别,一开始我竟然完全没有联想到伊维希。
我无语地扶了扶额,他又想干什么?
人还真是奇怪。维诺被克罗弗扇了一巴掌,称呼从“宫相大人”改成了“克罗弗”,我好心好意收留了雷曼,结果他就从“少爷”跳到了“绘琉斯”。
果然,人就是贱,你越亏待他,他越是对你感恩戴德。
我一把抓起他的手:“怎么可能?在茫茫人海中,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了你——这个猪头。”
雷曼恶狠狠地甩掉我的手:“不要以为梅伦殿下不在了,攀上伊维希殿下就有好日子过。”
我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睛。开什么玩笑,一只手就能数清楚我碰到过伊维希的此数,他以为我和他一样那么会勾搭人?
雷曼见我没有回答他的打算,顿时觉得面子挂不住,拿起一块鲜奶小方就朝我的头顶扔去。
小爷我摸着满头的黏腻腻的奶油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一把拎起了整块桌布,连带着桌上剩余的甜点和装饰用的花瓶一起直接盖在了雷曼身上。扔完我还觉得不解气,干脆直接从旁边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围观者手里抢过一碟食物,继续砸。
恩?我刚才拿了一碟什么东西?怎么上面除了用西西里酱画着两个大叉和两竖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诧异地侧头忘了一眼被我抢掉餐盘的人——帕奇。他也正惊讶地死死盯着我,一脸被抢了老婆的扭曲表情。
我眼睁睁地看着克利公爵从容地迈着步子走过来,顿时就一个念头——
操,老子废了。
果然,克利公爵皱了皱眉,拎起盖在雷曼身上的桌布,然后阴测测地开口了:“虽然你年纪还小,我和你计较显得有失身份。但是,雷曼好歹是我的情人,就算说话过分也轮不到你出手。”
我面无表情地瞪着克利公爵。靠,想怎么样就直接说吧。
“把他带到审判之狱。”他垂着眼睑拿出印有族徽的手绢细细地擦着手指,不轻不响地吐出一句话。
“爸,又不是他的错!”
天籁般的声音啊!我双眼放光地看向玛德莱娜,她果然是每次都救我于水深火热中的幸运女神。
“住口,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玛德莱娜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就这样默默地闭口了。我的内心世界顿时就冰天雪地了起来。
两个侍卫上前来像拖拖把一样拉着我往门口走,雷曼那满是奶油连五官都分不清的脸上蓦然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周围的人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世界,突然就定格成了静止的油画。突然就有些能理解苏格拉底的悲怆了。
我嘴角的弧度突然禁不住地上扬。
你们认为我可笑,认为我渺小,认为我会输,那么我就应该低头吗?
我用手肘狠狠地撞向左边的侍卫,正准备一个过肩摔把右边的那个扔出去。
“不知道公爵大人的事轮不轮得到我来管。”清脆却慵懒的声音扫过耳畔,浮光掠影,彼岸花开。
那个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光芒中,模糊了面容,一身白色长袍,一头金色卷发,显得比什么都来得圣洁。
伊维希的嗓音还是淡淡的,但是却充满了魄力:“克利公爵御下失格,又欲以权势欺压平民,收回你对布罗斯庄园的统治权。”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想问伊维希为什么要帮我,我想问他为什么为了我不惜得罪卡提丝的大贵族。
但是,下一秒,伊维希直接走到了玛德莱娜的身旁,安抚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他甚至没有朝我这里多看一眼。
然后,我就知道了。果然,是我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