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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一章 雪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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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景瑞皇帝看着满朝对着参谋部那些军工实在眼红得不像样,终于退让了些许,令礼部、吏部、户部共同组建一个审计小组,共同审核调查参谋部,也就是傅恒手里那些对外的账目。
审计是幌子,包括皇帝都心知肚明,只因为太多人想知道所谓军工的利益真相,再说得直白点就是打着这些有着高额利润的军工的主意,但牵涉国防必须慎重,所以采取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可是这个小组成立了,带队之人却久久难以定下,礼部、吏部和户部各执一词,一个说只有自己这边的人才看的懂洋文,一个说官员审查责在吏部,另外,户部也反复强调,自己才是最“专业”的。
……总之是一团乱麻,景瑞皇帝拼命放冷气,慧郡王简直就是只炸了毛的豹子,朝中一天天回归冰河世纪,还带着史前凶猛动物剑齿豹——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这天的朝堂上,“剑齿豹”小王爷又咬了几个人,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霸气至极的脸没好气地上了轿子。
“本王心情不好,到京郊转转去!”愤愤地打起扇子,明明还没到阳春三月,小豹子却眼里心里处处冒火。
“是,王爷!”抬轿子的可怜小厮何其无辜,多么多么想找和大人来啊——自家王爷跟和大人到底怎么回事,谁也搞不明白,可是只要和大人在这里,自家王爷不管是什么火,都只会往和大人身上发!
——和大人啊,您就是拯救咱们这些“池鱼”的天使!
……
到了地方,福康安钻出轿子,示意轿夫自己回去,从不起眼的后门窜入。
果然,永璐已经等在了这里。今天下朝时,他的贴身小太监忽然让人约自己在京郊的庄子上见面,搞得自己一头雾水。
“怎么了,你找我干什么?”福康安新奇的发现这乖巧的好孩子那对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里除了烦闷就是……惊恐?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永璐摆出一副苦脸,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对里面努努嘴——太可怕了,呜呜呜。
福康安转了转圆溜溜的豹子眼,刚想笑话永璐两句,就听里面传来一曲歌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
“……”大颗的汗珠落下,福康安无语地看永璐:哪儿弄来的歌女?
永璐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低低回答:“不是歌女,是吏部尚书索绰罗氏格炎的大小姐。”
……啊?就是前一阵子才被格炎从丰宁家接出来的索绰罗氏雪妍?
怎么感觉……是个不安于室的?
二人正无奈兮兮地相互对视着,屋里忽然窜出来一个容貌秀丽但衣着奇怪的女子。现在已经断发易服了,可是这姑娘的衣服也太暴露了吧!
上身是只比肚兜多几块布的一个短短的紫色小背心,下身是只遮到大腿的短裙,然后披了一层淡紫色薄薄的透明的纱衣……福康安实在不好意思想下看她到底有没有走光……
雪妍看到福康安英俊但太过霸道的容貌,吃了一惊,然后立刻捋着头发,屈膝行礼,当然不忘微微抬头,含羞带怯,娇媚万分地飞了一个小小的眼神。
永璐见这女人能盯死人的眼光终于不再集中在自己身上,终于暗暗松了口气;福康安却被吓得倒退三步,从眼角抽搐到肚子……这女人是什么意思?老到嫁不出去所以破罐子破摔想学青楼女子的那套了?
“你就是慧郡王是不是?”雪妍眼中称得上火热的光芒让福康安如芒刺背,全身起了好几层鸡皮疙瘩,打了好几个寒战。
雪妍却款款走过来,步伐袅娜靠的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淡淡的胭脂香味袭来,含情带怨的大眼睛眨得妩媚至极。举手投足间满是魅惑,高耸的胸脯随着莲步不断起伏,仿佛要从那开得很低的领口里溢出来似的……
不过,她说出的话才是最太惊世骇俗的,“你要对付丰宁跟我爹是不是,我帮你!”
永璐那眼神岂止是同情啊,简直是瞻仰遗容了!他第一次庆幸“额娘”给了自己这副小弱鸡一样的身材和病歪歪的身子,跟永瑶一比,高下立辩嘛!
福康安则难得地怕了,真的怕了这个小女子,而且已经快被额上那一道道飞速积压的黑线和刷刷直下的冷汗给埋没了,在雪妍贴上到他身上之前倒吸一口气,飞快地窜上房顶夺路而逃,唯一的想法就是千万不能让和珅知道这件莫名其妙的破事!
……
可惜,半个时辰不到,和珅就得到了“密报”,手微微一抖,“无意”摔了一只上好的官窑茶杯,然后带着和煦的微笑着让刘全把地上的瓷片儿扫走,再出去一趟——买蜡。
“庆太妃娘娘的主意还是很有见地的,堪称巾帼英雄啊!”和珅笑得嗜血。
然后,当天晚上,福康安翻和府墙头的时候,忽然踩到一处滑溜溜的蜡,刺溜一声,正好滑进了放在墙下的一大桶冷水中。
等恨恨磨牙的小豹子湿淋淋爬出浴桶,颤抖着的刘全挪啊挪过来,战战兢兢都快哭了:“王爷,我们大少爷说了,临阵收妻,王爷果然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啊!他对您是敬佩至极,正准备效仿您,把江苏巡抚王亶望的那个叫吴卿怜的小妾要过来……”
福康安脸色青青白白,忽然狠狠抓住刘全的衣领,把可怜的管家大人提溜着,刘全只能脚尖点地,油脸儿苍白,吓得快憋不住屎尿了。
阴风阵阵,福康安一字一顿地威胁着:“吴卿怜要是真的入了你和府,本王就让你在大清境内都再无立足之地!”
刘全真的无辜啊,无辜得恨不得唱一曲《窦娥冤》——这关他什么事啊,夹心饼干太难做啊!
之后,和珅整整半个月没理福康安,而且明显把火气带到了朝上,一众同僚饱受池鱼之殃,再次讨论参谋部审核团领队的问题。
为了这个带头人,在吏部经营多年的洛郡王永瑜和慎郡王永瑢跟主管礼部的履亲王永珹继续你来我往地打嘴仗,永珹性子一向和善,但是偏偏在这件事上分毫不让,户部更是仗着是当今圣上的大本营讲资历谈能力……
格炎冷笑着陈词:“翻译局只负责翻译工作,怎能就凭这些说事?还是吏部……”
正在这时,从来谦恭有礼背地里阴人的和大人一反常态,倨傲地来了插话:“没有户部的人,你们谁看得懂那么复杂的账本?”
被这句话狠狠堵住的吏部尚书格炎青着一张脸,在下朝后找了和珅:“和大人,您之前说过的审计之事……”
格炎手指不停敲着桌子,似乎在提醒和珅,他还欠着自己一笔。这次他居然如此跟自己对着干——以为他堂堂吏部尚书是没脾气的吗?
和珅却悠然自得,心里冷笑,格炎是在丰宁的事上对自己让步了,可是自己也提前把这次审计团的事情告诉他了,至于格炎该怎么应对能吃下多少,又关自己什么事?
上辈子揽了户部工部吏部还兼管内务府理藩院,一点儿反心没有,一身的臭名更不怕功高盖主,结果还被嘉庆那小心眼儿的给过河拆桥了。这辈子,和珅绝对只做“分内之事”,不该自己的,坚决做甩手掌柜,谁乐意谁待见去!
——关键是,现在龙椅上那位可是个工作狂的犟脾气,万事顺着他由着他替他铺好路打好基础……还不把自己活活累死!
只是眯了一双狐狸眼,笑得狡黠而可爱:“格大人啊,其实和珅有些奇怪,这次的事牵涉到朝中四部,按理说谁当这个领头羊都是受夹板气里外不是人,可是为什么这么多人还要去争呢?”
哦?那既然是受夹板气的,你和珅干什么还带着户部去跟我争呢?
格炎冷笑,干脆把话挑明:“和大人,皇上已经让步了,可是这是唯一的机会。咱们若是扛不住傅恒和慧郡王,皇上也不可能给我们第二次接触军工的机会。而且,各方面能吃多少下去,都得看这次的表现。”
“格炎大人,吏部管得是官儿的事,也就是人的事,这军工可是死的……而且,和珅说句不中听的,吏部根本没有单独接管军工的能力吧?”和珅笑得纯良无比。
格炎的眼睛闪过几道危险的光芒:“这就不劳和大人费心了。”吏部确实管得是“人事”,所以,他关心的,也只是军工那边的人事安排。
其他的当然需要跟别人合作,和珅本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可惜,看他今天的表现,这胃口太大了,他格炎可没打算把主动权让给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孩子!
“其实丰宁都统……哎,可惜了。”和珅装腔作势地摇了摇头。
格炎不回话,心里却继续冷笑:丰宁是正蓝旗都统,若有他助,那自己确实如虎添翼,可惜他太傻太蠢太糊不上墙,再加上得罪慧郡王得罪得太狠——有些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他跟和珅确实在合作,可是也在相互防备,并随时准备用袖子里的匕首狠狠捅过去——只要有这个必要。
和珅却还不想放开这个“盟友”,或者说还没到捅刀子的时机,摸了摸鼻子,恢复谦和的模样:“其实啊,格炎大人,您有没有想过,礼部为什么硬要淌这趟浑水?”
格炎沉默不语,一开始和珅提到礼部,自己只以为是翻译局的语言工作……可是现在礼部也在争这个领头羊的位置,那么,履亲王就是……也想分一杯羹?
再次冷笑,老脸上的皱纹划出狰狞的弧度:“军工这块儿,连吏部都要好好盘算一番才能下口,礼部居然也痴心妄想?”
“翻译局就是他们的最大的资本。”和珅淡淡指出,“而且,履亲王是成竹在胸。”
“什么意思?”看他的脸色陡然变冷,格炎心中不禁一凉。
“要说六部接管军工,最名正言顺的是兵部。”和珅再次指出。
“可是兵部是福隆安和慧郡王的天下,跟傅恒是同一支。”格炎嗤笑一声,这就是兵部没有掺和进来的原因:皇上让傅恒管军工,自然是最好;皇上不让他们管,他们却不能有怨言,军工加兵部是何等敏感,他们再不小心些,不就成了居心叵测了?
“所以,其次是吏部和户部,你我二人合作,至少对外的一块儿,绝对可以拿下。”和珅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捻起一支狼毫,圈了两个字——“钱”和“人”。
但是,又在中间打了一个大大的叉,似乎用了全身力气的,浸透纸背的,恶狠狠的,狰狞的“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