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灯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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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花灯节。
五光十色的各样灯饰全部被点亮，古朴沧桑的四九城顿时如新嫁娘般光彩照人。深邃高贵的宝石蓝夜空下，从城南到城北，既有皇家命人特制的盘卷高傲吞云吐雾的腾龙长灯和优雅高贵霓裳翩跹的雅凤彩灯；也有集市酒楼等各色店铺挂出来的小巧玲珑的菡萏灯、骄傲淘气的悟空灯，长袖翩舞的月娥灯，都别有一番意味。
难得出来的千金小姐们三两一团，宛若花团锦簇，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藏在帕子下的欣羡之意都是对着闹市里很突兀却也很和谐的两个相貌出色的男子，差不多的身高，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人青衫蓝袍，白皙俊秀，但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疲色，温和儒雅，一人紫金骑装，剑眉星目，桀骜张狂，精神正足。
这么天差地别的性子，却拉着手一前一后——福康安拖着快要走不动的和珅，硬是把人拽到到一处卖面具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拎了一只狐狸面具就往和珅脸上套。
不止和珅，摊主都无语了，搓着满是老茧的手讪笑着：“这位小哥儿，这面具是小娃娃玩儿的，您要是想买给那位公子，还是这边这些个比较合适，您看，这是赵子龙、刘玄德、诸葛孔明……”
福康安随手扔了几个铜板给老板，然后把狐狸面具卡在和珅头上，用意味深长的眼神阻止他拿下来：“非常合适。”
和珅只能扶着额上那只笑眯眯的狐狸，慨叹一声，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好笑：“……我还以为你长大了些呢。”
福康安低头自己挑面具玩儿，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倒觉得狐狸是最适合你的。”拿了只可爱的小老虎面具往怀里一收，看到和珅促狭的眼光，眼睛一瞪，直接把老虎面具塞给他：“收好了，这是买给绵溪的。”
绵溪，哲亲王永琮的继子。
虽然收了银钱很高兴，小老板还是对那个俊秀男子头上的眯眯眼狐狸感到讪讪，琢磨了一下语气，更小心更谦恭地建议着：“小哥儿，这大男人顶着个狐狸面具……”
福康安忽然伸手拍了拍小老板的肩，语气深沉，仿佛授课的老先生，就差摇头晃脑了：“这不是面具，这是真相——面具，他已经够多了，戴都戴不过来。”
“公子喜欢收藏面具？”小老板没听出福康安话中的深意，亮着闪光光的眼睛看和珅，仿佛看到了一位出手大方的大客户。
和珅干脆摇摇更晕乎的头，把狐狸面具拿下来，跟着老虎面具一起交给摊主包起来，又挑了个威风凛凛的赵子龙的面具，递上一块碎银子，笑容温和，彬彬有礼：“一起算吧。”
福康安抱着手哼了一声，和珅同样不看他，微笑解释：“和琳喜欢赵云。”
福康安等他拎着一包面具离开摊位时，才踏着不轻不重的步子慢慢追过去，瞅着他的背影故意让他听见：“他当然喜欢赵云，估计你喜欢曹操才是。”
和珅微微摇头，干脆把手搭在他身上减轻负担：“其实要真说起来，我更欣赏周公瑾。”
福康安抬眉，略显幽深的瞳孔里映出了身边的人，花市灯如火，皎颜映明月——这又是一张什么样的面具呢？
和珅低头，颇有感慨地摸了摸手里的一包裹面具，或许是酒的作用，恍惚的花灯如火，他的心里也涌上了一些惆怅的东西，喃喃低语，似是倾诉，又似是自言自语：“有的时候，面具戴多了，就会忘记面具下面的脸是什么样的，等哪天不小心记起来了，也拿不下面具了……”
福康安正想说些什么，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瑶琳，你在这儿啊，太好了！”因为改名永瑶，他便以瑶琳为字，一时对他改不过口的都这般叫他。
“大哥？”福康安毫不避讳地在和珅面前喊福灵安大哥，但是下一秒两人眼睛都直了——福灵安说不上是随手还是顺手，反正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下来，一个小娃娃已经被塞到了福康安手里，而福灵安已经飞奔回了另一个跟福康安长得很像的人那里——哲亲王永琮。
“瑶琳，帮我照顾下！”福灵安很兴奋地把永琮拖走了——逛灯会是两个人的事，带着这么个小东西算什么？
福康安眼睁睁地看他和一脸坏笑的永琮一起消失，低头跟怀里同样莫名其妙无奈至极的小娃娃大眼瞪小眼。
和珅已经笑得不行了，揉着肚子咬牙维持自己清雅的形象，看他无奈痛苦又痛快：“三少爷，那是你大哥啊？”
福康安赫赫磨牙：“德行！”怪不得阿玛天天叹养了一帮子丢人至极胳膊肘往外拐的呢，福灵安现在完全以永琮为中心，标准的二十四孝相公；福隆安就不说了，被还没过门的和孝公主吃得死死的，连个酒都不敢在外面喝！
怀里粉雕玉琢的绵溪小阿哥也抱着胳膊生闷气，肉乎乎软绵绵的腮帮子鼓鼓的——混蛋！永琮那是什么眼光，怎么会看上这么个混蛋的——不对，他弟弟更混蛋！
福康安用胳膊夹着小家伙不断挣扎的小身子，戳了戳他红扑扑的小腮帮子，半晌才疑惑地对上和珅：“他怎么好像要哭了？不会要尿了吧？”
和珅虽然很累很晕，还得赶紧把可怜的小娃娃从他怀里解救出来，左手拖屁股，右手轻柔地拍着软乎乎的背，被拍的舒服的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打了几个小嗝儿，舒服地蹭了蹭美人的的胸口，然后咧开了小嘴，吐起了泡泡。
福康安更不满了，指着小东西愤愤不平：“他这是什么意思？”
和珅微微抖了抖胳膊，让小娃娃笑得更欢：“三少爷，小孩子的胃是横着的，你那样抱，他会难受的想吐的。而且小孩子身子骨软，禁不住你那么夹着。”
我又没有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福康安忽然眼珠子一转，凑近他，笑得极坏极有深意：“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和大人连亲都没定吧，该不会在外面有了……还不从实招来！”
和珅抬眉看了看他自以为抓住小辫子的嚣张模样，唇边的笑容透明而飘渺，好像随着暧昧的月色脱离了尘世似的：“我额娘是生和琳时难产死的，没多久我阿玛就去了，所以一直是我照顾弟弟。”当然，前世的儿子丰绅殷德他也没少抱，怀里这个热乎乎软绵绵瞪眼睛吐泡泡的小东西让他想起了初为人父时那种难言的欣喜，看到传承了自己血脉的哭声响亮的小东西那蹬来蹬去的胖乎乎的小腿儿，仿佛自己获得了干净的新生似的，欣喜若狂……
“喂喂喂，回魂，你把他吓着了！”福康安不得不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因为敏感的小绵溪似乎感到了抱着自己的人的飘忽不定，缩了缩小身子，惊恐地看了看福康安。
“……抱歉。”和珅收回思绪，但是下一秒就挑起好看的眉，跟怀里“懵懂无知”的小娃娃对视，妩媚的眉骨间流转出一抹别人看不懂的高深：“这么小就这么敏锐——倒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聪明什么啊，这么大了还认不识人！我教过他好几回，要喊我‘叔叔’，他都理都不理！”福康安不满地戳着小家伙的脸，立刻拆小家伙的台，还拆得理直气壮。
和珅失笑，不想问福康安这小家伙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喊你“叔叔”……不过，点了点带着一丝小戒备的小家伙的小鼻子，惹来他一个可爱的瞪视后，轻笑：“不管怎么样，这真是个孩子。”
小绵溪别扭地在他怀里缩了又缩，扭过小脑袋看了看旁边跳脚的小霸王，又对上抱着自己之人饱含深意的眼睛，最终还是心一横，扒着和珅的肩膀撒娇——总比被那个把我当马球抱的小坏蛋折腾好！
何况，这还是个美人对不对？
在和珅怀里蹭来蹭去吃豆腐的小家伙才不承认自己跟乾隆皇帝一样，是“色令智晕”呢！
因为多了个不能累的娃娃，和珅的酒劲又发作得更厉害，两人便随意买了点东西就离开了灯市，目的地——傅恒的府邸。要是把小世子带回哲亲王府，他们怎么解释？福康安难道要说自家大哥带着“大嫂”享受夜生活去了，所有这小拖油瓶儿就被扔给他们了？
就算哲亲王府的人已经习惯了，他福康安他承认不来他有这么一个大哥！
于是，傅恒抽着眼皮子看着自家被皇帝抢走的三儿子跟朝廷第一美人一起把自己的“大孙子”抱回来了，只觉背后一凉，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但是非常不好的预感。
“干爹，这小东西就交给你了！”被认回皇家之后，福康安就堂而皇之地叫傅恒干爹了，反正乾隆也默许了。
和珅已经把眼皮子打架的小东西小心地交给嬷嬷了，在嬷嬷“和大人真细心”的称赞中，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小阿哥很好带吧？”
嬷嬷眯着眼睛，笑得慈祥极了：“那是，小阿哥可聪明了，不哭不闹……”
“咳咳！”傅恒忽然咳嗽了几声，嬷嬷一惊，赶紧不好意思地抱着乖乖的小绵溪哄了起来：“小阿哥乖，早点儿睡……”
福康安在傅恒尴尬的眼神下，直接踱过去一把拎住和珅的领子，毫不怜香惜玉地直接拖着美人往外走：“快点快点，我今晚住你家，有事跟你说！”
然后，傅恒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三儿子跟朝廷第一美人“同居”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灯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