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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天罡阵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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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梦尝觉得是因为自己的突然闯入才导致眼下这般尴尬与窘迫,于是,她一咬牙率先打破了僵局。
“殿下,祥瑞宝剑被人抢走了。”
昏黄跳跃的烛火隐隐绰绰,穆梓初撑起身子坐直,嗤笑一声:“没想到贾富贵的动作比我预期的还要快。”散落在鬓边的几缕乱发贴心地为她遮去了方才那一丝恍然若逝的羞赧。
小域也同样一骨碌地翻身坐起,却仍旧粘着穆梓初的手臂不松懈道:“谁这么胆大,竟敢盗取姐姐的宝剑!小域马上就去将那偷剑的小贼捉到姐姐面前来!”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要往门外冲。
穆梓初立即出声阻止道:“给我回来!每次都毛毛躁躁地像个小孩!也不想想自己都活多大岁数了……”
柳梦尝偷觑了眼小域,心中狐疑不定。那分明还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就更加不解穆梓初方才那一番话意。
“唔……小初这回可算是没有偏帮地说了句公道话!”墨楚笑眯眯地挪坐到穆梓初身旁,朝小域一扬眉,又幸灾乐祸地补充了一句:“只长年纪,不长智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呐!”
“不要逼我封你哑穴!”穆梓初抽了抽嘴角,转过脸怒瞪着他。她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两只无时无刻不想着互掐对方的非人类。
“姐姐……狐狸欺负人!”糯糯的一声哀怨,没能换来穆梓初关照的一眼。
“小初……我没有!”妖娆的眉眼,同样没能引起穆梓初的垂怜。
穆梓初看向仍然站在门口的柳梦尝,眼神示意她关掩好房门后,颔首道:“说说刚才的情况吧!”
柳梦尝刻意忽略胸口处的疼痛,平复心绪后回禀道:“虽然夺剑之人并没有确切说是因受贾富贵之托,但梦尝以为十有八九就如殿下所料。”
“哦?”穆梓初走至桌前,缓缓落座:“梦尝何以如此肯定?”
“贾富贵见殿下收回贺礼,却并未在寿宴席上百般刁难,这本就与他的贪婪成性不符。再说,千机殿四大护法能力皆强于梦尝,可殿下却唯独将祥瑞交托于我。后来我猜想,贾富贵若来夺剑,防护过强恐他们抢不走宝剑,故意服输又怕他们起疑。所以,只有梦尝最是合适不过了。”
话说到此,穆梓初才注意到柳梦尝语气细若游丝,面无半点血色,关切道:“梦尝,你受伤了?”转念一想,心中了然几分,“是我大意疏忽了,原以为贾富贵派来抢剑的人功夫不过尔尔,凭你的机敏与自保能力足以应对……”
“这点小伤不算严重,殿下勿要再责难于己。相反,梦尝很庆幸,庆幸自己还是能够为殿下排忧解难,庆幸自己在千机殿养尊处优多年后,仍能有用武之处。虽然,这次的任务殿下并未曾明言,可正因如此,才让梦尝更清楚殿下对我抱以的是怎样的信任。梦尝并不是无心之人,殿下待我如斯,我亦坦诚相见。”
静谧的卧房,清越的声音低低缓缓,像极了柳梦尝在抚弄琴弦时,那种凝淡的韵味。穆梓初仍旧端坐着,脸上却绽开了纯粹的笑意,弯弯的眉眼令她看上去格外亲和。
“不过,这次盗剑之人确实深不可测。”柳梦尝思忖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告知穆梓初,“此人蔚殷,受贾富贵救命之恩,许诺三件事作为答谢之礼。今次完成的是最后一件事。”
“哦?”坐着的女子又是端过酒杯,一饮而尽后的语气不由加重了疑惑:“他连这些都与你说了?此人当真如此神秘莫测,还是你觉得他有可能是在撒谎?”穆梓初看向柳梦尝紧拧的秀眉,内心涌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不是。梦尝倒不是怀疑他所说的话。”柳梦尝正眼对上同样看着她的穆梓初,“只不过,蔚殷临走时,确实扔下一句还会再见!梦尝预感他定是一个极尽难缠的人。”
“是这样吗?那……有万巧楼这么麻烦吗?”穆梓初走至窗前,轻轻推开轩窗,许久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烦躁的心境让她无暇去欣赏繁星缀空的夜色。
直到身后传来一句“梦尝不知……”,穆梓初方才抬起步子朝门外走去。
“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柳梦尝疾声问道。
墨楚像一阵风似的从床榻卷到门口,拽住穆梓初的衣袖,潋滟的媚眼沁出点点波光:“小初,你要丢下我吗?我们可是立过誓约的!”
“姐姐、姐姐,你不喜欢小域,不要小域了吗?”小域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正低头看去的穆梓初无端抖落了一地疙瘩。
“不是……”没去搭理一旁仍旧不依不挠的墨楚,穆梓初摸了三两下小域那圆滚滚的后脑勺,安抚说:“姐姐是看时候差不多了,正要动身去找蛛儿。”
“蛛儿?”柳梦尝喃喃说着,看向穆梓初的眼神透露着深深的疑惑。
墨楚不经意地微皱起鼻梁,奇怪道:“蛛儿不是整日和望天黏在一起吗?还需要找?”
穆梓初耸了耸肩,亮黑的双眸泛起无辜的涟漪,“送礼之前,不过是发现那柄祥瑞宝剑欠缺了一些点缀,刚巧蛛儿闲得四处发慌,我又嫌它碍眼,索性就将它镶嵌在剑鞘上了……”
“所以,一只世间难求的七彩毒蛛竟被你当作装饰宝石拱手与人了?”墨楚不由地提高了几分音色。
“你哪只耳朵,哪根神经告诉你,我有将它拱手送人的意思?”穆梓初一边扯出了小域紧攥的衣袖,一边又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你们别以为我真大方,其实,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小气。只要是属于我的,就算死,我也会一并带进棺材,外人休想从我身边夺走,除非是并不应该属于我的。当然,既然不属于,我也不齿拥有。”乘着其余三人没来得及反应,她已只身融入茫茫夜幕。
一眼望不见边界的天与地,就像是心中设下的一道茫然无措的屏障。原以为自己可以看清的方向,却在下一瞬迷了途,乱了心。
差之毫厘的分神让墨楚还没来得及追上她离去的脚步,便一头撞到了房门外,刚被人设下的结界。他不甘心地捂着脑门,晕眩后嗷嗷道:“小初,我要同你一起去!”
那抹飘远的身影并没有回头,只是由近及远地声音透过深厚的内力传进他们的耳朵,“追得上,就跟来吧……”
墨楚立刻凝神屏气,左手掐诀,口里咕哝起破结界的咒语:“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之后顺势就向门外飞身欲出。岂料,却仍旧被透明的无形结界挡了回去。
“这什么破结界?居然冲不破!”说完,墨楚再次掐起手诀,又要硬闯一次。
歪着脑脖子想了好一会儿的小域见状,冷不丁地说了句:“凭你现有的法力,再硬闯也没有用。”
墨楚闻言,弃了手诀,直步走到小域跟前,居高临下地看他道:“这是什么阵法?”
“天罡阵。”
“就是洪荒远古流传中的惟道真人为降服赤猎龙所摆下的天罡阵?”墨楚见小域不说话,只是深敛着表情又郑重地点了点头。他继续问道:“据我所悉,惟道真人并无传人,天罡阵又系苍生安危,故此知道这个阵法的人该是绝无仅有。”
“很多事,讲得不过就是一个机缘。”小域老成地说:“惟道真人不收弟子,不代表不会将毕生精学留待给有缘人承袭。”
墨楚诧异地微张嘴型,“你的意思是,惟道真人的有缘人是……小初?”
小域白了白眼,决定不打算与墨楚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他转过身对柳梦尝笑笑:“这位姐姐应该是练过魔刹琴谱吧?”
柳梦尝一愣,心中隐隐不安。看着眼前小域那张天真稚嫩的脸,她防备的心全然松弛,轻点了点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资质尚浅,琴谱练至第三段后就不曾再有精进了……”
“魔刹琴谱噬魔刹鬼,倘若姐姐觉得自己一直滞留不前,参悟不透,不妨通过实战累积经验。”小域如是说着。
柳梦尝恍然大悟,是啊!一场硬仗,足够一个人去看透许多,参透许多。
飞驰于夜幕之下的穆梓初嘴角勾起一道摄人心魄的微笑,早知道墨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索性离开的时候顺手布下了阵法结界。她从前就对奇门遁甲颇有兴趣,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得以精研。之前在小域的空间里,顺手拣了本阵法,翻阅了几页,发现记载的竟全是点睛阵法,令她喜不胜收。
天罡阵的破结之法也甚是古怪,除非布结者亲自撤去结界,若要硬闯,那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其实,穆梓初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也许是潜意识里的危机感越袭越浓的原因。她虽然没有预知危机的能力,却对周围微妙的变化有着敏感的认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看似嫌麻烦地拦截了墨楚或是小域又或是柳梦尝的追随,实际上,只是害怕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再次因为她而受到不必要的伤害。她本就孑然一身,富贵有命,生死由天。
穆梓初自省一笑,随即抛却了所有困扰着她的问题,循着蛛丝,在贾府的偏僻一隅找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七彩毒蛛分泌的蛛丝既特别又极具黏性。只要是被蛛儿的毒丝所附,即使人为地做了清理,也依旧可以有残迹可寻。
然而,却在她靠近那间屋子之时,瞬间,屋内漆黑一片,门被吱呀一声,朝外打开。
迅速隐进暗夜的穆梓初紧紧盯着那个反手将门锁挂好的贾富贵,眼底明灭的是希冀的星火。
待贾富贵拖着笨重的身体走远,穆梓初轻盈跃至门锁前,三下五除二便将锁卸了干净。刚要推开门,肩膀却被突然拍了一下。
“该死。”穆梓初暗暗低咒一声,大概是因为解锁的时候太过专注,竟然没有警惕到身边有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握双拳,尽量镇定地转过头,看向肩膀上那只手的主人。
“是你!”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