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苏隔壁》甘之如泪

3、求你了让我当小透明吧

　　我恨不得冲上去揪住它脖子上的皮毛把它拎起来抖三抖。可是，我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脾气。不过人民是有得知真相的权利的，于是我用眼刀子怨毒地戳一戳它，恶狠狠质问：“谁准你把我弄穿越的？”我不知道这只猫有没有大爷，不管有没有，本着负责原则，我都好生问候之。

　　白色九尾猫的耳朵轻轻动了动。“难道你不满意吗？父母还在，家世良好，这还会让你有所挑剔吗？”我皱起眉。挑剔吗？我一直觉得逝者已矣，也满意之前的生活，生平头一遭，且是从一只风骚的白猫口中知道，安于固有的东西是一种挑剔。九尾猫大概并没察觉我的眼神缺少善意，仍然自顾自说下去，“哦对了，我忘记跟你说，为了体现出对你的照顾，主抓穿越的神特地决定赐予你能力，要多少有多少，比如高妙的钢琴技巧，比如强大的剑道，比如……”它越来越兴味十足，与其说它在供我挑选，不如说它是在满足自己心里的某种臆想。一只猫弹钢琴摆弄竹剑？我不厚道地瞄上它的爪子。啧啧，可以想见它那肉垫儿是多么厚实。

　　好吧我有点走神，因此脸上又挨了九尾猫的一记尾巴横扫。“你倒是快些选啊！”

　　关于这个新的世界，别的东西我不清楚，只认知到一点，这是个颠倒黑白的地方。白天见到的二缺女人可以被奉为公主，然后以神的使者的身份降临口口声声说要帮人实现愿望的具体表现就是甩着尾巴抽人。

　　我说我就要高妙的钢琴技巧吧。

　　九尾猫的原话，我一字未改动，然后又补上一句，“就这么一样就成了。”

　　我是不会告诉它我多么想保持自己的本色，那个有点疯癫一无是处二病发作起来惨绝人寰的简唯一。

　　就算告诉了它，它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疯癫愿意一无是处愿意二病发作起来惨绝人寰。

　　很多人，包括某种意义上的这个世界，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抹杀缺点，人都是渴望变得优秀的。这样的想法就好像身为狗尾巴草却想要变成出淤泥不染的莲花一样，勇气可嘉却不可实现。没有缺点的人还是人吗？

　　——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句实话。

　　于是，我成了会弹钢琴的文艺少女。我记得有句古话它叫作艺高人胆大，可是没办法，这货爱在心理上给自己找虐，第二天走在学校里我一直低眉顺眼，就算这样我也感觉人人都在看我。不要笑我没出息，我就是这么提心吊胆着，生怕有人冲过来揪住我的衣领给我两耳光：“劳资五岁学琴苦练十年才考到十级，丫的你凭什么一夜之间就技艺高超！要不要给你个钢琴十五级证书啊？”

　　以上吐槽并非假想，白雨薇曾经攥着我的手义愤填膺地吼过。那货爱动漫，经常在同人圈儿里各种飘荡，某天看到一个妹纸自称钢琴十五级后立刻淡定不能，声称那妹纸的光芒森森地刺痛了她的双眼。“丫的劳资累死累活考了十级才知道还他母亲的有个十五级！”白雨薇这么跟我说的。想到这里，我鼻子忽然酸酸的。

　　据说那种妹纸有个学名叫撸丽，还据说撸丽笔下盛产一个比撸丽本身更为神奇的物种——玛丽苏，更据说玛丽苏娘无所不能，父亲要××首富母亲要××第二富自身要样样精通个性完美……这些都是白雨薇告诉我的。

　　一夜之间钢琴高妙是不是就玛丽苏了？我发现，我一面想念白雨薇，一面渐渐变成白雨薇所厌恶的那种存在。

　　我紧紧闭上眼睛，把泛起的泪意逼回。不能哭，绝对不能哭，不能默许我的软弱成为别人眼中的笑话。小的时候这样坚持着，现在也绝不会改变什么。哪怕此时对白雨薇的惦念纵贯时空几乎要把我撕成碎片我也……不能脆弱。

　　结果就是这么个走神的工夫，出事了。

　　迎面奔来个二百五，速度快得吓人，我只觉得眼睛一花，巨大的冲击力传来，整个人就向后倒去。虽说二百五拉了我一把但也没能改变什么，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下意识用手撑地缓冲，左手腕似乎是扭到了，抬一抬就疼得我龇牙咧嘴。平时莽莽撞撞经常受点小伤我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那个二百五反应忒快，灵活地调整平衡最后安然无事好不好！

　　你妹的……我将眼刀甩出去才发现，一切又狗血了。

　　美少年！美少年啊！哪怕是顶着一头海带出场很二百五也还是美少年啊！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眼神里些许迷惘。他伸手揉了揉卷发，开口说：“啊——抱歉——”道歉很多时候都是值得原谅的行为，很多时候，不包括对方迅速跑走的时候。我很抱歉，那个美少年的抱歉被一声呼喝打断。

　　“喂赤也！”一个女生喊，然后美少年的脸色变了，然后他匆匆扔下一句“抱歉我先走了”就立刻以撞上我之前的速度跑走了。

　　“喂……”我的疑惑在他激起的烟尘里尤其微弱，还没等我爬起来，眼前就站了个气喘吁吁的女生，“喂，”她说，“你干嘛故意撞上我家赤也？”

　　哦……就是刚才大声喊的女生嘛！我想我有点明白那个叫作赤也的美少年为什么跑得比兔子都快了 。将心比心，如果身后追着一个如此剽悍且智商低下的男人，我会恨不得爹娘生给我四条腿。对付剽悍且智商低下的人其实很简单。我仰起脸，尽可能地笑得无辜至极，柔声细语说：“同学，赤也同学说要去找玛丽苏姑娘耶，你不快点拦住他吗？”

　　“啊赤也！”果不出我所料，剽悍女瞬间小宇宙爆发，撒丫子顺着美少年跑走的路追过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如果不是手腕还痛得要死要活，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做梦，梦中有少年和少女奔跑而过。我想如果剽悍女没有放过我，我绝对会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求求她高抬贵手，让我当个小透明算了。拜班上的雨冰公主所赐，很多人觉得我骄傲自大不识好人心，也只有我的同桌能跟我好好说几句话。我猜他其实和我一样不待见伊藤雨冰，但看他那么大大咧咧的模样，估计着就算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什么。

　　我摇摇头，摆出一副苦逼脸再次抬一点手。啊啊啊还是好疼啊疼得关节丝毫不敢活动。我瞪着手腕，眼睁睁看到那里肿了一片。说实话扭伤其实并不严重，可是比较不凑巧的是我很会心疼自己，每当有个磕磕碰碰都第一时间在主观上夸大本就凄惨的客观事实然后顺理成章地耍赖。比如现在。

　　玛丽苏她妹纸的老娘才不依靠另一只手的力气站起来呢。老娘受伤了好吗，生人勿近好吗！

　　我在地上一坐，活脱儿是个疯婆子，丝毫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我多么难堪。

　　我很忙。忙着趁这个时候心疼自己。等我神游归来时才发现周边多出两个人。一个我能认出来，就是之前撞了我的美少年，现在倒垂头丧气了，垮着肩膀站在那里，另一个……另一个……

　　我无话可说无事可想只觉头脑一片空白且持续放空放空直到砰的一声炸裂开来，接下来满满的就是那么一张脸。该怎么形容？我只希望找块黑布把他的容貌遮住或是反过来遮住我的眼睛，也许还可以抑制住我心中袅袅升起的旖念。可是我没有黑布。所以我只能任由自己倒映在他平和含笑的褐瞳之中，沦陷，沉迷，不可自拔。

　　“同学，”他说，声线柔和而绮丽，丝丝缕缕缠住我的心脏，“你还好吗？”

　　同学你不说话我也许还好，自从你开口我就从二缺退化到白痴，所以我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