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生文》黑爪门

7、乐 BY 黑皮银环蛇

　　“乐水者，智也。”
　　蜡烛的光芒幽幽暗暗，卜者银色的面具被映出一股诡异的妖红，使得她本来含糊的声音平添了一抹别样的嘶哑。
　　“神巫，是让我绕开南岳，取水道？那我应该南下还是北上？”
　　风魂愕然，又问了两问，卜者听若未闻，只管低头抚弄着蹭在她脚边的兔子。
　　为了寻找他那半年前一怒摔门而去的夫人的下落，他已经在江湖上飘泊三个多月了。
　　起初，他笃定夫人只是为了她那所谓的“夫妻情趣”，故意跟他耍耍小性子，惹他温存怜爱。所以虽然出门寻妻，心里却并不着急，反而带着几分脱离了夫人的掌握后的轻松愉快，悠闲地欣赏着春天里的锦绣山河。
　　可时间一日日地过去了，依然不见夫人的踪迹，他才有些慌了。他与夫人成婚数年，两情依依，虽说夫妻争执常有，但却从未有一日分离。夫人性情极傲，不屑学那世俗小女子回娘家，自然更不用分离这样的手段来逼他就范，如今半年不得她的消息，他怎能不六神无主，心急如焚？
　　“神巫，我该北上还是南下？”
　　他向来不屑求神问卜，可此时心乱到了极处，却还是变成了凡夫俗子。只是在这种时刻，遇到的这个神棍，居然还要跟他装什么神鬼，顿时让他添了几分怒气，声音也不自禁地提高了两分。
　　卜者依旧不动如山，倒是她身边的兔子一跃而起，落在卜摊上，四爪扑开，居然摆出虎踞之势，一副与他对峙的模样。
　　风魂这才看清，那兔子通身洁白如雪，但四爪却漆黑如墨，黑爪兔？这是什么品种？
　　风魂一怔，好象突然间忘记了他来的本意，居然笑了起来，问那卜者：“这兔子是你的？”
　　那卜者不答他的话，只是含含糊糊地喊：“狼儿，来婆婆这里吃胡萝卜。”
　　她一面说，一面弯腰去卜桌下摸索着，“咣”地一声，放到桌子上的却不是胡萝卜，而是一把血迹殷然的菜刀，刀口上居然还卡着一小片碎骨，却不知那刀原来是剁了什么肉。
　　风魂倒抽了口凉气，怔了怔，对那卜者一拱手，苦笑：“婆婆休怒，在下这便离去。”
　　这都是什么世道，骗人的神棍敢拿着菜刀理直气壮地吓人，被骗的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风魂走远了，那卜者才摸出一条已经皱巴巴的胡萝卜，粗暴地往黑爪兔嘴里一塞，本来粗哑的声音突然变成得圆润清朗起来，恨恨地道：“你这死兔子，专门搞破坏，简直找揍。”
　　话音未落，她身后突然有人接口道：“我看那兔子不是想找揍，你却是想讨打！”
　　卜者大惊回头，就在她回顾的瞬间，身后那人已经如风掠过，掌动如蝶，上下翻飞，电光石火的一刹，已将她头上的低垂的黑帽，脸上的假面，身披的黑袍，手戴的手套都掠了下来。
　　她一头似乎沾染着阳光之色的波浪长发流泻而下，黑袍下的罗裙如云散开，刹时间，一个其艳娇烈，其媚婉清的绝色佳人亭然立于人前。
　　在她身后的人正是刚刚垂头丧气离开的风魂。
　　旁观者看到一个干瘦委琐的卜卦老太婆突然变成了绮年玉貌，明艳逼人的女子，都瞪大了眼，既惊于事情的突然，又惊于其人的美貌。只有风魂，脸上的表情却是哭笑不得，且喜且怒。
　　“风魂老贼！你干嘛毁老娘的东西？”
　　“小寐，你不讲理！”
　　风魂想骂两句什么，可到了这时，却变成了一句带着无奈以及宠溺的笑语，半点气势也无。
　　小寐杏眼一瞪，怒道：“什么讲理，我说的就是理！”
　　风魂一扬眉，怔了怔，突然正正经经地弯腰施下礼去，道：“夫人教训得是，我风家向以夫人的意志为真理，这半年来，却是为夫的大错特错，还请夫人原谅。”
　　“你知道就好。”
　　他若是与小寐针锋相对，这一日的事便没有了局，可他一服软赔礼，小寐脸上跋扈之色顿时一敛，嘴里虽然依然不肯服软，眼里却有羞赧之色。哼了一声，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做丈夫的，怎么会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
　　风魂说着上前一步，握住她的玉手，轻道：“小寐，回家吧，家里还有人等着给你庆生呢。”
　　小寐盈盈一笑，眼里波光流转，“家里人等着给我庆生，那你呢？”
　　风魂微微一笑，情深无限，“我把你最心爱的人送到你面前，难道不是最珍贵的礼物么？”
　　“你臭美。”小寐轻啐一声，突然间羞意上面，红云过耳，只是她这时候想再瞪风魂一眼，那眼波却已变成了如丝柔意。
　　二人携手而行，身后的兔子却早已被他们毒得毛发直竖，咩咩乱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