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售》未婪海

5、chapter 4

　　除了过山车，整个游乐园最刺激的项目应该是跳楼机了。座椅猛然升到高达五十米的高空，然后会在最顶端停留十几秒。那里不但可以将整个游乐园鸟瞰无余，更是能欣赏到不远处的海景。然后在人毫无心理准备的时候突然下降。
　　并排坐在座椅上，3个人都因为脚底的悬空而很没有安全感，紧紧抓着扶手。
　　座椅就突然上升了——猛飙起来的速度让他们第一次这样完全无法自控地叫出声。

　　他们选了个好位置，正好面朝着大海。这样的角度的海景，是只有少部分有勇气的人才能欣赏到的景色。无论在海边生活了多久，无论看了多少次大海，每次看到依然会心生敬畏。
　　其实你才是我最想欣赏的风景。高冬悄悄侧过头看着徐向晚的侧面。太阳快要落山了，逆光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个剪影的轮廓。但是那么近，近到能看清扑扇的睫毛。
　　“向晚。”实在有点过于亲昵的称呼，徐向晚有点疑惑地转过头。高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只是一刻心底突然有点柔软的感觉，脱口而出只是想叫他一声。
　　不过他也不需要解释了，略微尴尬的气氛突然被打破。
　　“啊————！！！”

　　从跳楼机上刚一下来，高小翔就执意拉着他们要去玩旋转齿轮。不过是坐在一个杯子状的圆桌边转动着转盘旋转，看起来有点幼稚的样子。
　　但坐上去就知道厉害了。刚开始只是有点头晕，没想到越转越快。看着眼前的世界变成拉长的幻影，高冬觉得自己要吐了。
　　“快停下！”徐向晚也是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
　　天地都在摇晃，脑浆好像都要搅成一锅粥了。高小翔却似乎一点都不难受的样子，哈哈大笑着越转越兴奋。
　　从那个旋转齿轮里出来两个人都不行了。几乎是跌跌撞撞蹒跚着坐到路边的长椅上，两个人都用手捂着脸，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一副要吐的样子。比淋了一身水不知道要憔悴狼狈多少倍。
　　高小翔不解的表情带了点不屑。“唉，真拿你们两个没办法，这就不行了。”
　　两个人相视苦笑，连话也没有力气说了。

　　游乐园本还是有夜场的。只是经过那个可怕的旋转齿轮，两个人都晕晕乎乎地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小翔也早就累的不行了，全凭一股兴奋劲才那么有精神，现在也无精打采了。他们决定回去。
　　路上高小翔在车上就睡着了，一路安静。高冬很满意地把这个小祖宗先送回了家。
　　天早就黑了，两个人都饿得不行了。高冬问他：“你想吃什么？”
　　“随便。”
　　话说着正路过老城区最著名的烧烤一条街，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路边热闹的烧烤摊。

　　记不得上一次吃路边摊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高冬在心里苦笑，真是所有计划都乱了套。第一次约会跑去游乐场，第一次两人单独吃饭选在了马路边吃烧烤。这要是被自己那群朋友知道了还不被笑死。

　　不知道谁说过，想要最真实地认识一座城市，一定要去看它的夜市。所有美丽的丑陋的，鲜艳的黯淡的灵魂，都会在黑暗中绽放它最真实的样子。
　　高冬却没想这么多。他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闹哄哄油腻腻的场所，但看到徐向晚熟门熟路跑去点烧烤似乎挺高兴的样子，那么一点点的不情愿也完全消弭无踪了。

　　徐向晚坐回来，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左右扭了扭脖子转了转肩，骨节发出咯吱的声响。似乎是被周围的气氛影响，也许是一整天实在玩累了，一起狼狈都狼狈过了，徐向晚表现得也稍微轻松了些。“今晚能睡个好觉了。”他开玩笑。
　　“真不好意思了，好不容易有个假期，都被我给搅了。”话是这么说，高冬眼睛里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没关系啦，在这呆了很多年了，我还没去过游乐园呢，今天玩得很开心。何况我也很舍不得小翔呢。”
　　那我呢？你也舍不得我么？
　　如果是别人，高冬一定就这么问出口了。今天一天的玩乐正是感情升温的高潮，这么暧昧的一句足够将两个人的关系推向另一个阶段，玩笑般的口吻也不会太过急切。
　　而他只是笑笑：“要喝啤酒吗？”
　　“一点就好。”

　　烧烤和啤酒很快一起上来了，两个大男人埋头风卷残云吃起来。
　　东西点了不少，两人肚子填得差不多了，速度也放慢了下来，不时随意地碰杯喝两口。看着徐向晚一副很放松很满足的样子，高冬想起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客客气气举止斯文地和自己讨论小孩的教育问题，突然觉得去游乐场实在是个无比英明的抉择。
　　“啊……”徐向晚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高冬。“你开车来的，不应该喝酒的。”
　　“没事，两瓶啤酒而已。”看到徐向晚满脸不赞同的表情，只好改口。“好吧，我打车回去就是了。”
　　“不该拉你喝酒的，给你添麻烦了。”徐向晚有点后悔。
　　“也没多麻烦，我家不远。”高冬信口开河。“我先送你回家吧。”
　　“我一个大男人还要你送？”
　　“就当散散步消食了。”高冬面不改色微笑说。

　　徐向晚家离这不远，只要穿过一个小公园。公园里的路灯稀稀落落的，鲜有人至。
　　不过是一个拐弯，闹市的喧嚣就已经像是被隔离在了另一个世界。夏夜的晚风吹拂，空气里是清新的植物的味道。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路无言地慢慢走。虽然都没有开口，可气氛一点没有尴尬。
　　高冬侧过脸看他。月光下的徐向晚看起来干净而遥远，高冬突然有了种不把他抓住他就会消失的错觉。
　　还没搞清这种莫名的感觉从何而来，恍然间这么快就已经走到了公园的另一头。徐向晚显然已经从白天的兴奋劲中恢复过来。虽然还是一样的笑容一样的亲切，但高冬就是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又被推开了距离。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马路的路灯下，徐向晚家就在马路的另一头了。他停下脚步。“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玩的真的很开心。”
　　“小徐老师。”高冬微微低下头，说话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熟人看到就知道他又在故意放电了。“我以后还可以去看你么？”
　　“为什么？”

　　为什么呢。
　　本来高冬可以给出很多理由。比如自己想去学游泳。比如小翔会想他。比如只是说想交个朋友也是个很自然的回答。他本就擅长这些。
　　可也许是气氛太好了。也许是徐向晚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让他有点晕眩。鬼使神差地他弯腰亲吻了徐向晚的嘴唇。
　　不过是一秒晃神的瞬间，不过是嘴唇轻轻碰触了一下就立刻离开。
　　可那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吻。
　　“你明白了？”

　　昏暗的路灯和逆光的方向让他看不清低着头的徐向晚的表情。此刻等回答自然是不合适的。高冬正准备走让他有时间好好考虑，徐向晚突然抬起头不卑不亢地看着他，远没有高冬想象中的慌张不知所措之类的情绪。
　　“小翔已经不用再上课了。”

　　徐向晚比高冬略矮一些，说这句话的时候微抬着下巴，平静地直视着高冬的眼睛。

　　高冬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徐向晚虽然不说，可是心里恐怕什么都懂，也早就打好了主意。这些天营造的若有若无的暧昧，他不是迟钝，而是早就意识到了却故意视而不见。他一直选择性地过滤着身边的一切，在自己面前维持着一个老师身份的本分，永远和善永远彬彬有礼。而今天的些许破例，本就有点最后的晚餐的意思，怕还是看在了小翔的面子上才答应来的。
　　这个默不作声似是不怎么起眼的人，竟颇有点叔本华的人生哲学的味道，内里根本是带了点强硬和武断的性格。只接受自己愿意接受的。别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信。

　　“要起风了，回去吧。”高冬说。

　　回去的路上高冬开始有些郁闷自己的冲动了。完全不符合他的计划，不论怎么看今晚都不是表白的好时机。
　　本来是准备放慢速度，让他渐渐习惯自己的存在的。高冬一向不喜欢表白。尽管表白后的追逐会更简单一点少费脑筋一点，他还是更倾向那种两个人都不点破，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关系。
　　以前的各路情人，与其说高冬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不如说他根本就不关心。高冬是天生的大众情人，释放魅力完全是天赋。他清楚什么时候该进该退，他清楚哪些细节能让对方产生热恋的感觉，他清楚感情是需要经营需要技巧的，想太多在乎太多的很难是赢家。
　　这回算是失手了。

　　徐向晚，看咱俩谁能耗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