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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镜花水月叠惊魂 ...

  •   燕惜羽好容易吞下了小节递过来的第四块云片糕,觉得自己的嗓子里都是那股子甜味儿,腻得都有些反胃了,只恨不得马上吃点咸的东西,调和一下。就在此时,一杯温热的菊花茶出现在了燕惜羽的眼皮子底下。

      “喝些茶吧,润润嗓子。”坐在他正对面的隽遥收回了雪莹的手指,自己也端起了一杯来,递到了唇边。

      “多谢公子。”燕惜羽连忙端起来,“咕咚咕咚”地牛饮而尽,这才算是缓过口气来。

      这厢小节已经用完了点心,粉嫩的小嘴边上沾满了细渣末儿,他自己个儿还不时地伸出小舌头,想舔拭干净,看得两个大人直好笑。正当燕惜羽取过丝帕,想给他清理的时间,就听得门外传来了一阵“噔噔噔”的跑步声。紧接着,房门便被人推开了。四顷小喘着大声说道:“公,公子,快,快。庄主,庄主他过来了。”

      还没等房里人有所反应,伯赏闻玗的声音就从外面飘了进来:“四顷,我只不过是过来瞧瞧,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的?”转眼间,那个差点被隽遥和燕惜羽抛在脑后的身影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自打伯赏闻玗回到山庄,就一直忙于处理积累下来的事务。而这一次的京城之行,又无端被贺无行摆了一道,伯赏闻玗理所当然要讨回些“赔偿”。经过了一个月的精密计划和部署,“风衍山庄”终于在昨天重创了“辞镜楼”在百业城的暗桩,把整个百业城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从而使得“辞镜楼”基本上没有办法在京城及其附近立足。

      有了这个喜人的硕果之后,伯赏闻玗他们才算是鸣金收兵,整个江湖又恢复了暂时的平静。而今天,伯赏闻玗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见过隽遥和燕惜羽,便趁着庄里空闲,独自溜达到了“涧水阁”。

      刚进院门,伯赏闻玗看见四顷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竟没行礼,而是吱溜一转身,向厢房跑去。不一会便听见了他的大呼小叫。伯赏闻玗一边心里暗自好笑他的夸张举动,一边也正好由着四顷带路,来到了隽遥的房间。可当他看清楚房里的情形后,不由顿时愣在了当场。

      紧接着,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吼便出现在了“涧水阁”的上空:“他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意思?隽遥和燕惜羽都被伯赏闻玗吼得莫名其妙,不知他究竟说的究竟是谁。而伯赏闻玗见两人没有反应,便急走了两步,伸手一指,厉声问道:“我问你们,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下子燕惜羽终于明白伯赏闻玗问的是哪桩哪件了,他的手指指着的,正是自己身边的小节。可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却是燕惜羽万万没能料想到的。还没等他或隽遥说出小节的来历,那个孩子竟然低下了头来,用带着些许不安的童音,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孩儿见过爹爹!”

      “轰!”燕惜羽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耳边瞬间炸了开去,使得他的听觉出现了暂时性的扭曲。

      爹爹?小节竟然叫伯赏闻玗爹爹?那也就是说,小节是伯赏闻玗的儿子!这怎么可能?燕惜羽敢肯定,当初他看见那个猥亵的伍经理出现在小别墅里的时候,心中的震惊也不如现在的大。

      “我不是让你好好待在‘依霜阁’的吗?没想到你竟胆敢到处乱跑!雪娘呐?她怎么没看好你?”伯赏闻玗冷冷地看着伯赏律节,似乎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倒像是个仇人多些。

      隽遥见了伯赏闻玗的表情,心中暗暗称奇,再看燕惜羽又是一副难以接受事实的样子,所以他只好站起身来道:“隽遥见过庄主。我等不知这位就是少庄主,言辞举止上多有冒犯,还望庄主见谅!”

      “少庄主?”伯赏闻玗对着隽遥冷笑了两声,“他不是什么少庄主,隽遥你无须介意。律节,你还不起来?难道非要我冲着你发火,你才愿意回去吗?”

      伯赏律节瘪了瘪粉嫩的小嘴,如麋鹿般的黒\瞳周围翻滚着泪花子。他无声地从凳子上站到了地上,然后一步三挪地向房门口走去。快走到伯赏闻玗身边的时候,伯赏律节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燕惜羽,那眼里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担忧和不舍。终于,长密的睫毛不堪重负,一颗透明的水珠就这么悄然地脱眶而出。

      那颗眼泪像块沉重的巨石,砸到了燕惜羽的心头,直压得他胸闷气短,呼吸急促,竟连手脚都开始轻微发颤。燕惜羽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伯赏律节,然后说道:“乖,不要哭,没人会欺负你的。”

      “燕惜羽!”

      燕惜羽的这一行为明显超出了伯赏闻玗的估料,激得他怒吼着叫出了他的名字:“放手,你太放肆了。”

      “不。”燕惜羽猛然抬头,却不由觉得眼前有些发花,对面伯赏闻玗的表情好像也走样得厉害,“你为什么要这么凶他?他只是来找我玩,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不光是你的儿子,他更是个四岁的孩子。孩子是应该拿来宠的,不是用来出气的。”

      “你说什么!”伯赏闻玗火冒三丈地弯下腰来,一把抓住了燕惜羽的一只手腕,“你胆敢教训起我来了,你也未免太得意忘形了。别以为我对你比别人好些,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在这山庄里,还没有人能违抗我的命令。放手,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三次,否则……”

      “否则怎样?”燕惜羽忍住愈来愈强的晕眩感,以及渐渐透不过气的不适,毫不示弱地顶撞了回去,“最多不就是一死,有什么可怕的?伯赏闻玗,死在你手里的人还少吗?你还会在乎像我这种下人的贱命吗?”

      “混蛋!”伯赏闻玗手上加力,使劲拽了拽燕惜羽的手腕,想要分开他和伯赏律节。没想到燕惜羽竟是随势而倾,“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而他的手,始终没有放开怀里的小人儿。

      “阿羽!”

      “燕哥哥!”

      一大一小的两个呼声使得惊愣住的伯赏闻玗回过了神来。他连忙松开了抓着的手腕,把倒在地上的燕惜羽扶到了自己的怀里。而伯赏律节也自己挣脱了燕惜羽的怀抱,跪在燕惜羽的身边,两只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惊恐地盯着看,不敢有别的举动。

      隽遥扑到燕惜羽身边的时候,发现他双眼紧闭,呼吸不稳,四肢抽搐,不由对着伯赏闻玗大声责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闭嘴。”伯赏闻玗握住燕惜羽的脉门把了一下,眉宇间形成了深深的皱褶,然后抬眼看了看隽遥,“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太乙楼’找庭秋过来,快啊!”

      隽遥听见伯赏闻玗的话,立刻飞奔了出去。伯赏闻玗则是把燕惜羽抱到了床上放下,自己坐到了床边上守着。当他看见燕惜羽死死咬着下唇时,就想要帮他掰开牙关。但是燕惜羽的力气出奇得大,伯赏闻玗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

      等到连庭秋赶到隽遥房间的时候,燕惜羽已经脸色发青,下唇被咬出了血珠,而且全身都产生了痉挛,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像只煮熟的虾仁。

      连庭秋见到这样的燕惜羽,竟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庭秋,你快看看,燕惜羽他这是怎么了?”伯赏闻玗见到了连庭秋,忙站起身来让出诊脉的位置。

      “出去!”连庭秋突然大吼了一声,把众人又是惊了一惊。见大家没有反应,连庭秋又一次提高了音量,“都给我出去!”

      “庭秋,你做……”伯赏闻玗本想问个清楚,可当他看见连庭秋脸上严峻的表情后,便把话吞回了肚子里,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隽遥也是片刻没敢逗留,并且顺便抱走了在房间一角不停抽泣的伯赏律节。

      燕惜羽只觉得手脚似乎都失去了控制,但是身体各处肌肉的疼痛还是从神经末梢汇集到了大脑的皮层。当他想要呻吟出声的时候,却是连舌头和声带都没有了反应。肺部的空气也渐渐稀薄,窒息的感觉正在逐步近逼。

      接着,燕惜羽觉得身上的衣服好像被人一层层脱去了,在这寒风凛冽的初冬里使得他冷的发慌。但是过了一会后,身体便又暖和了起来,那些痛楚也慢慢的褪去。与此同时,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有凉凉的水滴掉落到了唇上……

      伯赏闻玗和隽遥来到了隔壁燕惜羽的房间里等候。看到隽遥怀里仍然挂着泪珠子的伯赏律节之后,伯赏闻玗竟是难得地收回了刚才的怒火,只是笔挺地坐在桌子边上,单手紧握成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等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四顷进房点了蜡烛之后,隔壁的房间也没有任何的声响。隽遥怀里的伯赏律节已经累得昏昏睡去,隽遥便把他放到了床上。连庭秋尚未曾花费那么多的时间来替人治病,伯赏闻玗心中的担忧随着黑幕的降临而渐盛。终于,他的耐心在周泰前来询问是否要把晚饭送进来的时候消磨殆尽。

      伯赏闻玗来到了隽遥房间的门口,轻轻扣了扣房门,而房里还是不见丝毫的回应。于是伯赏闻玗便伸手推了推,没有上闩的房门就这么被推开了。连庭秋听见门轴转动的声音,从床边上转过脸来。

      伯赏闻玗说不清此刻的连庭秋流露出来的究竟是什么。兴奋、安慰、懊悔、心痛、愤恨,连带着一丝罕见的溺爱全都混杂在了一起,瞬间变成了一池的失魂落魄,挂在了那张自己已经认识了二十年,如今却又像是从未谋面的脸上。

      “庭秋,难道,燕惜羽他……”伯赏闻玗从没见过这样的连庭秋,即便是面对四年前的重大变故,连庭秋也没有如此地茫然无措过。这让伯赏闻玗错以为床上那人出了什么意外,以至于他的问话没敢说完。

      连庭秋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像是散尽了积压已久的欲念般,疲惫而又欣慰地轻语道:“他没事,现在只是睡着了,估计要等到明天早上才会醒来。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最好不要去打扰他。”

      “那就好。燕惜羽他到底是怎么了?病了,还是中毒?”

      “都不是,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事。有的人由于身体的特殊性,吃了某些东西就会出现不适的反应,就是所谓的食物过敏。轻者会导致上吐下泻,长孢生疮,或者体虚发热;严重者甚至会因此而丧命。燕惜羽就是这样的体质,所以他先前才会出现那样的症状。幸亏医治得及时,不然今天,他一定命不保夕。”

      当“命不保夕”四个字从连庭秋那双唇中吐出来的时候,伯赏闻玗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晃了一下,连整个心房似乎都漏跳了一拍。虽然经历了这么些年的刀光剑影,应该早就习惯了面对生离死别,但当他得知床上这人竟是如此接近地府的大门之时,伯赏闻玗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波澜不兴。

      “是什么?他对什么过敏?”伯赏闻玗走到床边,望着整个人已经放松下来的燕惜羽,压低了声音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桌上云片糕里的核桃。而且刚才我已经测试过了。闻玗,我今晚想留在这里。惜羽的病情可能会有反复,我住的‘畅轩阁’离这里太远了,万一情况紧急,一定会误事的。”

      伯赏闻玗闻言,看了眼一脸严肃的连庭秋,然后说道:“这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经过我的同意。只是,这里的是隽遥的房间,最好还是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我同意。”隽遥此时已经站在了房门口,房内俩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有连总管在这里守着,我也能放心不少。连总管,阿羽就麻烦你照顾了。我去隔壁睡,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尽管出声。”

      “嗯,你放心。”连庭秋边说边又坐回到了床沿上,“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伯赏闻玗差人把睡着的伯赏律节送回了“依霜阁”,然后命人直接在燕惜羽的房里摆下了晚饭。只是他们三人各怀心事,举箸之间全都沉默不语,食不知味。一股子不为外人所道的微妙情愫弥漫于整个房间之内。三人若是无意之中触碰到了他人的视线后,均是急急地别开了头去,不作任何停顿。

      等到四顷他们撤下碗碟的时候,发现所有的菜色都剩下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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