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愛的好男人》》雲紫寧

8、8

　　□◆□

　　「辰易，拜托你啦！」
　　「可是……」
　　「没问题的啦！你一定能胜任的，谢谢你啊，你真不愧是好男人啊，那我先走啦！」
　　「……」
　　江辰易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桌上刺眼的橘色活页夹，他多想拿起来就朝那扬长而去的背影丢过去！
　　够了，真是够了，这已经是今天第四起了啊！
　　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一整天下来工作不断被打扰打扰打扰打扰，这已经是第四个来找他代理案件的同事了。
　　过两天就是七夕，而这个传统的节日今日已经商业化，变成第三个情人节，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单身汉。
　　他是可以理解这种节日想陪伴侣，或不得不陪伴侣的苦衷，但是这也不代表单身的他那天就没事做，或者活该要代为处理紧急的案件啊。
　　所谓好男人，根本该读作滥好人吧？每次都被灌迷汤灌得飘飘然，加上他对不熟的人反而不会直言拒绝，下场就是变成这样，自己的事情多到爆不说，还要忙别人的。
　　重点是最近客户单子很多啊！这样看来他可能真的要每天加班加到十一、二点，才有可能在期限内完成了。
　　有些东西可以带回家做，可是江辰易坚持不把公事带回家处理，家是私生活领域，是他放松的地方，连回到家都还要紧张，他觉得太自虐了。
　　沮丧地把硬塞给他的四份档案往旁边收好，江辰易叹了口气，默默埋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没想到一份档案才完成一半，耳边就传来阵阵嘈杂的声响，抬头一看，转眼间竟然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紧接着他看见许主任拿着杯子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刚踏出门口就被几位女同事团团围住，问他七夕晚上有没有安排，要不要跟他们去唱歌、喝酒什么的。
　　混账，把工作丢给他然后他们去邀主任逍遥快活！
　　江辰易有些咬牙切齿，这等面目可憎的样子再度、不幸地，被眼光扫来的许主任看到了。
　　别开眼装死，主任应该没看到吧？他刚刚只是太生气以至于不小心显露了真实情绪，应该只有那么几秒。
　　「抱歉，我那天有事，预祝你们玩得快乐。」
　　主任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江辰易松了口气，有点高兴主任没答应邀约，这几位不负责任的女同事是拐不走主任的，主任可是也有自己的行程。
　　……江辰易突然觉得有点哀伤，这么说来这个部门里，七夕没事的还必须赶工作的只有他吗？
　　瞬间想起前天阿法的邀约，说Blue Duke有七夕特别活动问他要不要参加，不喜欢的话他还知道一家不错的餐厅……莫非没有答应他是个天大的错误？
　　认识这段日子以来，江辰易知道阿法很好，对朋友很好，将来一定也会对他的情人很好。
　　主动、热情、体贴，能被这样的人追求也许是他上辈子有烧好香吧？姑且不论性别，他真的满喜欢阿法的，但是阿法对他越好，让他更是犹豫不决。
　　……他，真的喜欢阿法吗？
　　江辰易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阿法，也许有时候会突然想到他说的那些有趣的话，有时候很高兴上线他就敲过来聊，却不能以此去判定自己是不是喜欢阿法，友情和爱情的界线他还分不清。
　　喜欢和被喜欢这种心情，如果双方没有认真去响应，那不论如何都是件很悲伤的事情。
　　简语淳笑他想太多，没有交往过怎么知道，大不了不合就一拍两散。
　　江辰易却清楚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那么洒脱。
　　言不由衷地给予回应，言不由衷地在一起，他怕伤了阿法也伤了自己。
　　恋爱这种感情的事……他真的不懂，也不认为那是该摆在第一的事，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
　　同事们随着时间的推移陆陆续续离去，江辰易有些烦躁地继续工作，既然没推掉，那就变成是他份内之事，他不觉得自己是完美主义，但起码要尽力到他所以为的基本标准才肯放手。
　　不想再去哀怨自己加班的事实，江辰易一头埋进工作再不受打扰，直到眼睛酸涩、肚子有点儿饿、肩膀有些酸痛，他才将视线移开计算机屏幕。
　　十点了……难怪。
　　摸摸饿到有点胃痛的肚子，准备起身到茶水间去烤吐司泡咖啡，惊觉四周竟无一人，同事都下班去了。
　　咦，主任办公室灯还亮着？主任也加班？
　　江辰易平常作息非常规律，即使加班也会在最快的半小时内把事情搞定，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司留这么晚，未曾留意过其他人的状况。
　　主任他……是这几天跟他一样因为工作忙碌而加班，还是一直都这样？
　　将厚片土司涂上巧克力酱，放进烤箱烤，偏头想一想，又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有水饺。
　　主任他应该也还没吃晚餐吧？好像没注意到他有没有走出来过？
　　装盘，打开微波炉，江辰易决定先煮了再说。
　　不是听说主任很有人气吗？工作到这么晚，就算有女朋友或家庭，那也没时间陪啊，难道主任不是走天才路线，而是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努力才爬到今天的地位的吗？
　　小心翼翼地捏着土司边角，将两片厚片土司安放在白盘子上，巧克力的香味令他稍微放松一点，虽然肚子又叫了。
　　每天工作到这么晚，隔天一大早又要上班，不时又要帮忙解决各种问题，主任他不累吗？
　　用小汤匙试了口咖啡浓淡，确定没问题后加了两包砂糖，这不禁让他想起「超浓咖啡事件」，嘴角不经意露出尴尬的笑容。
　　忙完这边的同时微波炉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他赶紧拿出盘子分装，并且在旁边倒了些酱油以便沾取。
　　……这下要怎么拿？
　　江辰易翻找柜子里有没有托盘，很幸运的在下层柜子里找到白色托盘。
　　切得漂亮的厚片、没有破掉的水饺以及一杯浓度刚好的咖啡，塞进托盘里完全没问题。
　　「叩叩」。
　　「请进。」
　　江辰易有些紧张地推开门，这也是他第一次进主任办公室。
　　六七坪大的办公室看起来很舒适，许一鸣正看着计算机忙着打字。「有事吗？」
　　江辰易担心自己的举动会被误会，但都已经进来也来不及出去了，就算被误以为狗腿……
　　见他迟迟不回应，加上鼻子闻到食物香味，许一鸣抬头往门边看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浅浅笑了。
　　「是你。怎么这么晚还在？」
　　「呃、我加班，最近工作比较多。主、主任不是也还在吗？」略显不安，江辰易僵在原处，看许一鸣低头又加深了微笑。
　　「好香，过来啊，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是。」江辰易赶紧朝办公桌走去，还在犹豫要怎么开口。
　　「这么想起来我也还没吃晚餐，这些是做给我吃的吗？」许一鸣从沙发椅上起身，示意江辰易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想主任应该没吃，就多做了一份，都是公司的食材，如果……」
　　「辰易，不用这么拘谨，现在算是下班时间，放松一点。」许一鸣温柔的嗓音搔得江辰易心痒痒的，只呆呆点头说好。「你不是也没吃吗？去端来跟我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自己吃……」跟主任一起吃，那怎么好意思？而且会很尴尬，他根本不是什么会找话题的人。
　　「没关系的，一起吃才不会孤伶伶的，不然东西都无味了。」
　　江辰易无法拒绝，只好起身去把自己的份也端来。
　　「主任可以先吃啊。」见主任没动筷，江辰易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等你一起。」
　　两人都饿了，坐下来便安安静静地吃东西，江辰易起先有点紧张，还担心要边吃边聊天会冷场，这下总算可以好好安心吃晚餐。
　　气氛没有尴尬，就算江辰易偷瞄许一鸣，许一鸣的表情也没有因为这沉默而不快，反而像是在享受美食似的。
　　没多久两个饿昏的大男人就把食物扫光，江辰易本欲起身收拾，许一鸣却接过了托盘。
　　「让我来吧。」
　　「主任，你忙，碗我洗就好了……」
　　「哪有这样说的，你弄了一餐，我总得帮忙啊。」
　　江辰易紧跟在后面要抢着做，许一鸣却不肯，只好在一旁愣愣地望着自己的上司卷起袖子洗餐具。
　　看起来洗得很顺手，主任很擅长做家事吗？
　　江辰易好奇地望着他利落的每一个动作，通常这种事情如果有两个人的话，就是他来做，偶尔简语淳会帮忙。
　　「主任……真的只有一个人住吗？」
　　回神时，他已经把心中的话问出来了。
　　「是啊，所以家事这些也都得自己来。」
　　「抱歉，是我冒昧了。」江辰易暗骂自己怎么探起上司隐私，许一鸣却不在乎，反问他：「你呢？也是一个人住吗？」
　　「嗯，我在外面租套房，最近是朋友来借住。」
　　许一鸣边擦干双手，侧头关心。「今天工作都结束了吗？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今天的进度差不多都好了，谢主任关心，主任……呢？」
　　「我也是等等就要回去了。」
　　「主任平常都这么晚回去吗？」
　　「是啊，事情很多，而我习惯在公司把事情都做好。」
　　「啊，我也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就这么自然地聊上了。
　　忘了时间、忘了身分、忘了疲累，笑语悠扬在安静的公司，干净的茶水间……

　　**

　　隔天江辰易打死不再接任何一份代工，特意将委托文件堆在桌上给那些蠢蠢欲动的同事看。
　　还是有几个厚脸皮过来询问，不过都被他委婉打发了。
　　只是走了一堆苍蝇，来了一只蟑螂……
　　「辰易，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你想吃西式还是中式餐厅呢？」故作潇洒地拨着刚剪好的浏海，许久未来打扰的郭育川再度出现。
　　江辰易微不悦地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客气道：「抱歉，我不太习惯有人触碰。」
　　「别害羞，不过你不喜欢我不碰就是了。」郭育川果真将手拿开，移到椅背上，只是脸靠得离他耳朵更近了。「怎么样，想好要吃哪家吗？」
　　江辰易目不斜视地盯着屏幕，拚命打字的手开始流起冷汗。「抱歉，我这几天都要加班。另外，我和郭先生……似乎没有这么熟稔，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请您找别人吧，盛情心领了。」
　　似乎听不懂拒绝，郭育川还要再说什么，江辰易桌上的电话却响了。
　　「喂？」
　　「辰易吗？」
　　江辰易握着电话，下意识地朝主任办公室望去。「啊，是，主任有什么吩咐吗？」
　　「麻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个文件想请你看看。」
　　「好的，请稍等我一会儿。」挂上电话，江辰易有些紧张地起身，见郭育川还愣在那，只好道：「抱歉我在工作，请借过。」
　　说罢，江辰易故作从容地跨步往主任办公室而去，郭育川没戏唱了，突然用力把椅子推进桌子。
　　「干嘛？你吃了炸药啊？」隔壁的女同事被吓了一跳，对他怒嗔，郭育川也不理她，面色难看地离开部门。
　　相较于郭育川的愤怒，江辰易又是不安又是高兴地进了主任办公室，心想也太刚好。
　　许一鸣一如往常地坐在办公椅上，这次倒是马上就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个人。
　　「辰易，坐，看看这份文件，这案子我觉得还满适合你做的。」
　　原来是真有事，他刚刚还在猜想说是不是又是主任特意解围。
　　江辰易听话地坐上沙发，不知道该说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尴尬。
　　许一鸣拿着文件在他身边坐下，他往后退了一点，又想到这样好像不礼貌，正要道歉，许一鸣却开始跟他解说关于案子的事。
　　等许一鸣说完，江辰易差不多也心动了，接下了他很感兴趣的案子。「谢谢主任给我这机会。」
　　「哪儿的话，你的能力一直都很出色，由你做对方应该会很满意。好好做吧，这案子年底才要交，你可以先构思一下怎么弄，也可以随时找我商量。」许一鸣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快回去工作吧。」
　　「是。」
　　满怀喜悦地回到座位上，江辰易扬起了笑容，有些迫不及待想动手，但又想到还有眼前的工作要赶，只好收到抽屉里，先解燃眉之急。
　　结果一埋头苦干又是到了晚上。
　　江辰易摸摸肚子，望向主任办公室，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跟昨天一模一样，他认命地走到茶水间准备晚餐。
　　这次他放弃水饺，改烤鸡块，换换口味。
　　冰箱里没有蔬菜，他又不想吃冷冻三色蔬菜，便干脆拿出浓汤包煮了些玉米浓汤，另外再加上跟昨天一样的咖啡。
　　这晚在公司，江辰易依然跟主任一起吃晚餐，双方仍然投机而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