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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来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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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琢磨找顾留芳的转世不知得多久,便让圣姑留在女娲神庙,她自个去找,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的事,置大理万民的祈求于不顾,从而误了苍生。
圣姑赞许道:“也好,我就继续呆在女娲神庙,倾听大理子民的祈祷,有什么麻烦再找你,你遇到难事,也要随时通知我,我好去助你。”
“嗯,我知道。”紫萱辞别了圣姑,独自去寻顾留芳的转世。茫茫人海,她不畏艰辛,踏尽千山万水。
路过蜀山时,她看到巍峨耸立的蜀山弥漫着仙气,真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气势,这是天下万千子民渴望修道成仙的好去处。紫萱心想,倘若顾留芳能得仙体,与她长相厮守就好了。她克制住这个贪婪的想法,继续从南到北、由西往东寻找顾留芳的转世。
这一日,她来到了安溪。安溪位于福建中南部,濒临大海,是个山清水秀之地。此时正值大宋太宗皇帝统治时期,安溪虽不比中原繁华,更比不上京都热闹,却仍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百姓都说,这是因为他们这里出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太守,廉洁奉公、为国为民。
又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二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紫萱重遇顾留芳,就在说书台上,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牛郎织女的故事,那身湛蓝的衣裳,柔和的目光,正如书中那些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而传说中牛郎织女最后虽分开,一年却能相聚一次,而他们呢?紫萱想到这里,只剩无尽的唏嘘。
她听到商女在戏台上抱着琵琶,婉转动情地唱道:“我是一只等待千年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滚滚红尘里,谁又种下爱的蛊,茫茫人海中,谁又喝下爱的毒。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能不能为你再跳一支舞?我是你千百年前放生的白狐。你看那衣袂飘飘,海誓山盟都化做虚无。”
紫萱听着她唱歌,不免触动心事,她与顾留芳相识时,他不正是一贫如洗、寒窗苦读。她离开他后,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过往的天长地久都化为泡影。紫萱的泪水迷糊双眼:“世上有痴情的白狐,也有我这痴情的女娲后人。留芳,你到底在哪里?难道你真喝了孟婆汤,彻底忘却我吗?”
她擦拭着眼睛,就在这泪眼朦胧之际,她忽然瞥见一个男人,形貌宛如顾留芳。不,那就是顾留芳。一样的面容,一样的高度,一点都没有变化。
他兴高采烈地跑到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前,一眼相中那个灵蛇形状的面具,他买后戴上,便偷笑地跑开了。
紫萱哪愿放过这冥冥之中注定的相会,她赶紧追上那男子。
街上越来越多人戴着千奇百怪的面具,有灵蛇形状、凤凰形状、孔雀形状等。
紫萱拼命寻找那个戴灵蛇面具的男子,他一定是顾留芳的转世。不然,他何以一眼就挑中灵蛇面具?这是因为他潜意识里面,对她情有独钟,正如他第一次在雪地里看见那条紫蛇,便萌生了好感一样。无论她是妖魔鬼怪,他都义无反顾地救她、爱她,为她牺牲。
紫萱跑累了,只能停下脚步环顾四周,继续在人海中找寻那抹熟悉的身影,她一定要找到他。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紫萱回头一望,灯火忽明忽灭的榕树下,她日日夜夜思念的男人正戴着灵蛇面具伫立那里。二十年了,他仿佛一直站在树下,为的就是等到她。
紫萱激动地跑过去,惊喜地喊道:“留芳!”她伸手将那男人脸上的灵蛇面具揭下来。
那男人刀削般的脸庞轮廓分明,那眉目、鼻口,不就是顾留芳吗?他望着紫萱,温文尔雅地一笑,就连那笑容都和顾留芳一样,暖到她心窝里,他轻轻道:“姑娘,我叫林业平,你认错人了。”
紫萱摇摇头,坚定地道:“但你的容貌,真的就是他。”她悻悻地将面具还给他。这一世,她知道了,他叫林业平。
林业平接过灵蛇面具,温和地道:“这世上竟有容貌一模一样的人吗?挺奇怪的,有机会,我也想见一下你口中那个人。”
“太守哥哥,你在和谁说话呀?”一个娇嫩的女声叫道。
紫萱回头一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走了过来,长得挺水灵,她拉起林业平的手,又问他道:“你在这里干嘛?”
“以后别叫我太守哥哥,让人听到了多不好。”林业平戴上灵蛇面具,对那女子道,“小燕,我戴着面具在这里等你,看你还认不认出我?”
“呃!原来你抓弄我,我就认不出你,一点都认不出。”薛燕佯装很生气,心里却偷着乐。
紫萱听他们打情骂俏的口气,心头想道:“你认不出他,我却永远认得,无论他挫骨扬灰、轮回转世,我都永远记得他。”
“我们快点回去吧,娘还在家里等我们。”林业平取下面具,又露出温和的笑容。
“嗯,姨娘一定等急了我们,咱们走吧。”薛燕抓紧林业平的手,雀跃地就要离去。
林业平迈步前望了紫萱一眼,触到她那凄楚的泪光,心中一凛,不知为何,他的心竟在这七夕节里沉重起来。他向紫萱点头示意要走,便和薛燕离开了。
紫萱望见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地离去,俨如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她一时百感交集。“他……他活得很好,不是吗?上有高堂,下有恋人,我……我不是该心满意足吗?”她虽这样想,却依然忍不住伤心,他终究是忘记了她,前世生死相许,他为了她流尽心血而死,他都忘记了。
紫萱悄悄跟在他们后面,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她望见他们到了一座高大的府邸前,正门挂着“太守府”的牌匾。
守门侍卫看见他们,行礼道:“大人好!表小姐好!”
紫萱暗喜,感慨万千:“他……他弱冠之年便当了太守,跟留芳一样有治世的雄才。不,他就是留芳,留芳未完成的仕途生涯,在他身上延续了。”紫萱想要就此停步,却还是用了隐身法,跟着这二人进到府内。
林业平携着薛燕,到了食厅,俩俩向堂上一位华服妇人请安。“娘亲好!”“姨娘好!”
林老夫人坐在正座上,笑呵呵地对儿子和外甥女道:“你们回来就好,外面一定很热闹,看你们玩得多开心,去换件衣服,回来吃宵夜。”
林业平和薛燕应了声,正要出去,林老夫人瞅见儿子手里拿着一个灵蛇面具,不免蹙眉道:“儿啊,你别的图案不挑,怎么挑这个图案的面具呢?多吓人呀!”
林业平拿起灵蛇面具,左右瞧了瞧,不知为何,脑海中竟浮起揭开他面具姑娘的容颜,又忆起她凄楚的目光,便怔怔地忘记答话了。
“表哥,在想什么呀?你怎么不回答姨娘的话?”薛燕提醒林业平。
“是呀,儿啊,我在问你话呢?”林老夫人也奇怪儿子怎么就愣住了。
“娘,我……我只是觉得这图案特殊,就相中它了,没其他意思。”
“嗯,下去换衣服,娘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紫萱隐于窗外,一直舍不得离去,等到林业平和薛燕换完衣服回来,她看着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地进餐,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儿啊,你知道娘的想法,小燕是我外甥女,这么多年我把她留在身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还有另一层意思,娘想你们结成连理,亲上加亲。”
林业平端起汤勺,听了他母亲的话,那口燕窝粥怎么都吃不下去,他道:“娘,我初为太守,公务繁忙,最近又为海上经常起风浪,百姓叫苦连天一事忙里忙外,这些家事就等以后慢慢再说。”
薛燕听到林业平这样回答,显然不是她想得到的答案,她撅起嘴,不甘愿地吃下燕窝粥,便起身告辞了。
紫萱在窗外,也明白林老夫人的想法,这两个都是她亲人,不撮合他们撮合谁呢。紫萱一时觉得自己留着实在多余,便先离府而去。
林业平吃完后,也先退下,回到房内。他从桌上拾起那个灵蛇面具,紫萱如花的容颜再一次浮现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夜里,他发了一个梦,梦见一名紫衣女子,在大海边抱头痛哭,她浅紫色的丝裙边角被海浪打湿,缠缠绕绕地披落在水面,远远望去,她就像一朵圣洁的睡莲。林业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想要好生安慰她,他问她道:“姑娘,你怎么了?”他看见那名紫衣女子抬起头,不是谁,正是在今夜揭开他面具的紫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