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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绝处逢生 ...

  •   祁晓心道:“原来如此。”田武虽疼得满头是汗,仍忍不住道:“什么?”祁晓心道:“他们根本不想抓人,他们是来杀人的。”展白动容道:“晓心,你的意思是—”
      傅行之徐徐道:“展兄,在下连累三位了。任钟二人乃是想杀我灭口,只是找不到理由。如今诸位救我,正好一网打尽,再无借口脱罪。”
      田武道:“但你根本没罪。”祁晓心轻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傅行之歉然道:“连累了各位,对不住了。”
      祁晓心轻叹道:“本是咱们,唉,若咱们不插手,或许—”看了展白一眼,垂头住声。
      田武却大声道:“咱们又怎能不插手?哼,死就死了,难道咱们还是怕死的人么?”
      傅行之热血上涌,道:“田兄说得是。能与诸位同死,又有何遗憾!”
      田武大笑道:“正是,正是。可惜俺没早些认识你!”他一笑,肩上伤口迸裂,血染衣襟,却仍大笑不止。
      展白道:“现在认识也不晚。只可惜没有酒。”此时火已烧大,四面烟气腾腾热气逼人,这三人却是闲坐谈天一般,竟惋惜起没有酒来。祁晓心望着他们三人,目中露出温柔之意,道:“那边屋角里,说不定有酒,我去看看。”话未说完,一阵风吹来,呛得她咳个不止。展白伸手将她拉住,举起外衣为她遮住烟雾,自己却也咳了起来。
      田武揉着被熏红的双眼道:“娘的这是什么鸳鸯神捕,居然想出这般毒的法子,竟要将人活活烤死!”他一面说话一面咳,到了后来几已无法成声。
      展白忽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冲出去,能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有得赚了。”
      田武道:“正是。”祁晓心却道:“慢着。”
      田武道:“怎么?”
      祁晓心道:“我们还未到必死之时,且莫着急。”田武不解道:“怎么还未到必死之时?”展白却双目一亮,道:“是了,还有九弟。”
      田武喜道:“正是。咳咳,这白日鬼也该回来了。”此时四面火已逼近过来,祁晓心几缕发丝已被灼焦,展白将她拉过来,自己换到外边挡住了她。只听头上屋梁吱吱作响,随时都会塌下。田武急道:“这,咳,咳,他什么时候,咳咳!”
      祁晓心伏在展白膝上,目光却仍冷静,道:“再等等。”
      田武道:“再等等!他还未来我们先烧死了。”
      祁晓心道:“不会。”又道:“那屋角里是个水缸,我们用水打湿身上,还可支持一时。”
      屋角的确是个水缸。展白将水缸拖了过来,淋在四人身上,用湿衣捂住口鼻,果然好些。但此时火焰已近,四人衣角都已烧焦,烟雾尚可忍受,热浪却已灼人。只听轰一声,窗户已塌了下来。祁晓心道:“伏低些。”烟雾热气上走,低处自然好些。
      四人又伏了片刻,火已逼到身边,田武再耐不住,便要冲出去。祁晓心一把拉住了他,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一阵混乱,夹着马嘶人喊。田武大喜道:“定是老九!”奋力一拳捣出,燃着的门板轰然倒下,果见外面铁羽军已乱,分作四五处包围厮杀,正是修文与几个自在岭的兄弟。
      展白一把挟起傅行之,人在半空,衣袖一挥,四枚铁鹰爪飞出,扑通连声,倒有三名铁羽军堕马。忽听背后飕一声,展白反手一挥,叮一声打出的铁鹰爪斜飞出去,竟已断为三截。展白臂上发力,将傅行之抛出,叫道:“九弟!”
      修文身处人丛之中,猛一提马缰,乌云盖雪纵蹄奔来,修文长索飞出缠上傅行之腰际。猛然间飕一支箭对准傅行之后心射来,正是宇文连珠。展白一扬手,一枚铁爪横里打出。不料宇文连珠又是一箭,后箭不偏不倚正射中前箭,前箭受激向上一跳,却是对准傅行之后脑,且去势更急。展白铁鹰爪落空,那箭已至傅行之脑后。祁晓心和田武在下看得清楚,都惊呼起来。忽见傅行之身形猛向下一落,箭擦头顶而过,却是修文发力拉扯,将他拽了下来。只是这一落下,宇文连珠射出的第二支箭又变成对准他后心。这支箭在与前箭相撞之后去势稍缓,亦略偏向下,众人只道必定走空,哪知却是算好了在这里等着的。
      这一下修文也措手不及,忽见傅行之反手一捞,那铁翎箭竟轻轻易易就被他收了去。他身形落下,正落在修文身后。修文赞道:“好功夫。”却见傅行之伸出手来,掌心已全是鲜血。原来他方才在屋中避箭之时,暗自运气调息,功力已恢复了三成。宇文连珠射来的第二支箭力道略缓,被他反手抓住。只是宇文连珠的箭又岂是好接的,接虽接住,掌心一层皮已被擦破。
      这一下兔起鹘落,只在片刻之间。展白心下稍松,忽听一声惨呼,却是修文带来的一个兄弟武功略逊,已被铁羽军踏于马下。展白纵身而起便待过去相救,忽然眼角鞭影一闪,展白手疾眼快,飞抓已飞了出去。只听嚓嚓几声,缠了个结实。二人同时运力于腕,竟平分秋色,一条长鞭与一条飞抓扯得笔直。钟一鸣的长鞭可勒断金铁,但展白的飞抓却是千年寒铁打造,谁也拉不断谁。几个铁羽军见有机可乘,纷纷向展白射箭,祁晓心与田武本已抢到两匹马,一见此情景,又皆掉转马头。
      展白叫道:“救兄弟们快走!”手上劲力突然一卸,随着钟一鸣力道直飞过去。铁羽军射来的箭自然全部落空。钟一鸣正在发力,突然手上一空。他轻功虽好,下盘功夫却不够扎实,顿时踉跄了一步,长鞭上劲力也泄了几分。展白手腕一抖飞抓已脱了开来,斜飞出去,搭在一名铁羽军肩头。只听扑通一声,那铁羽军倒栽下来,展白已到了他马上,飞抓斜飞,一个正被铁羽军围攻的兄弟应手而起,落在他马上。他飞抓利逾刀剑,劲力却用得极为巧妙,同是一抓一带,那铁羽军肩头血肉模糊,连骨头都露了出来,自己兄弟却毫发无伤。但这时又是两声惨叫,余下三个兄弟中一个被任飞霜暗器打中,一个却被铁羽军砍倒,只剩一人苦苦挣扎。田武大吼一声,策马向人群中冲去。一个铁羽军挥铁胎弓当头砸下,田武眼也不眨,一拳挥出,那铁胎弓吃了一记竟断为两截,连那铁羽军也咕咚一声倒栽下马去。田武左拳右掌,策马急冲,所向披靡。铁羽军虽是训练有素,毕竟少经战阵,见了这般不顾性命的打法,也有几分胆怯,竟被他冲了过去。人群中那名弟兄见敌人稍散,立时便往外冲。田武跃马中侧身伸手,那兄弟一纵身,已抓住他手。田武一叫劲,将他拉了起来。忽听一声弦响,却是宇文连珠在人丛中一箭射出,弦响时箭已到,那弟兄身子一挺,抓着田武的手立时松了。
      田武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毙命,眼都红了,大吼一声,拨转马头就要冲向宇文连珠。祁晓心叫道:“不可!”扬手打出一枚枣核钉,正中田武马臀,马儿吃痛,拔足疾奔,田武勒之不住,首先冲出人丛。
      任飞霜秀眉一立,喝道:“放箭!”此时街上已无行人,街道又狭,铁羽军箭发连珠,正正将几人当成了靶子。正在危急之时,铁羽军中忽起了一阵混乱。宇文连珠回头一望,只见一个人影在铁羽军马腹之下钻来钻去,几个铁羽军想调转马头以铁胎弓伤他,却不料这一转之下,赫然发现自己的马尾与旁边兄弟的马尾不知何时已系在了一起,两马一挣,立时乱了套。那人影快若飘风,眨眼之间,倒有小一半铁羽军的马儿被系住了尾巴。街道不宽,这本对展白等人极是不利,此时却给铁羽军造成了麻烦,马儿一乱,登时你挤我撞搅成一团。那人影极是捉狭,只将队伍外围马儿系住,但大家挤作一团,连那些未被系住的马儿也挣扎不出。铁羽军虽训练有素,却未练过马儿被系住尾巴该如何是好,有几人在混乱中已被挤下马鞍,知道落到马蹄下不免被踩死,拚命扳住鞍子不放,连弓都扔了,哪里还顾得上放箭。
      钟一鸣大怒,长鞭一抖,抖得笔直,鞭梢如毒蛇一般,连点那人影背后三处穴道。这本非他所长,但混乱之中为免误伤,随手使来却也似模似样。黑影头也不回,反手一把捞住了鞭梢,钟一鸣大喜,手腕一抖,鞭梢反卷黑影手腕脉门,用力一拉。只听咕咚一声,那黑影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将鞭梢缠在了一个铁羽军足踝之上,钟一鸣用力一拉,那铁羽军立时栽下马来,受惊的马儿举蹄一踏,正踏在他胸上,踏得他一声惨呼口吐鲜血。马儿更惊,长嘶一声竟人立起来,这一次双蹄落下,却是对准他面目,只要踏上,势必便是脑浆迸裂。忽见那黑影自马腹下钻出,伸手一拉,将那铁羽军拉到马儿四蹄之间,马儿虽仍惊慌不安,却已踏不到他。此时众人方看见这黑影乃是一个黑衣人,面上还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被这黑衣人一搅,铁羽军大乱,展白等人已冲出包围。修文一马双骑,又因傅行之双腿无法用力不敢疾驰,落在最后。刚冲出几步,忽听马儿一声悲嘶,后蹄一软坐倒在地,两人都滚下马来。二人肘一沾地,同时翻身,身形方起一半,几点寒星已到眼前。修文腕上一抖,一条长绳自袖中飞出,啪啪两声打落飞向自己的两点寒星,已是险而又险,也顾不得傅行之了。傅行之却是手无寸铁,身子突然卸力,平平躺了下去,三点寒星擦面门而过。任飞霜双手一扬,又是两把银针撒出。此时傅行之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已无法再生变化,展白等人相距又远,何况任飞霜一把针雨足有二十多根,又有什么暗器来得及将其击落?
      忽然一匹马自人丛中猛冲出来,奔过傅行之身边,马上却是那黑衣蒙面人,一侧身将傅行之拉上马背,那一蓬针雨大半落空,但终有几枚打在马股之上,骏马只奔出两步,毒素已随血入心,委倒于地。但那黑衣人挟着傅行之已掠上屋脊,任飞霜暗器虽毒,却多小巧,未能及远,已打他不着。宇文连珠抢出人丛,一曳铁胎弓,飕飕三支箭对准黑衣人后心、后颈、后脑射去。却见黑衣人反手一拂,那三支箭竟全偏了方向擦身而过,却未有一支能伤得了他。宇文连珠待要再射,已够不到。
      钟一鸣怒哼一声,便待要追,却被妻子一把拉住,不由诧道:“难道让他们跑了?”
      任飞霜冷冷道:“难道你对付得了他们两人?”
      钟一鸣道:“你已知那人是谁?”
      任飞霜道:“除了开封府快手,谁还能在一拂之间将三支箭拨转而不伤手?”宇文连珠的连珠箭,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等一的暗器,而不同的人接发暗器的手法却是大不相同的。至于不用暗器的人,与惯用暗器的人,手法更是大相径庭。不懂暗器的人虽看不出,任飞霜却是用暗器的行家。
      钟一鸣变色道:“难道他们是一路?”
      任飞霜冷冷地道:“以前未必,现在看来倒有可能了。”她语声忽压得极低,连走近前来的宇文连珠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燕十七只怕已在怀疑咱们……奇怪的是,自在岭怎会留了他的活口?”她自然不知道是傅行之阻止了自在岭的人。只因她实在想不到傅行之会救一个要押送自己的捕快。
      钟一鸣也低声道:“既是如此,更不能让他们逃了—”
      任飞霜目中浮起一丝冷笑,道:“自然不能,连这个燕十七,留下也定成后患。”
      钟一鸣不解道:“那你为何不追?”
      任飞霜微笑道:“追?那太费力,燕十七虽救了他一时,却万不能活着将他送到京城的。”
      钟一鸣讶然道:“为什么?”
      任飞霜冷冷一笑,道:“只因傅行之是活不长的,不出七日……”她的声音忽低得连钟一鸣也听不见了,宇文连珠已走到他们身前。钟一鸣只得住了口。他不知他妻子下面要说什么,但一向相信,她的话一定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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