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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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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做梦了。
梦里还是那个混蛋,可这次我看见了他睁开了眼睛,我说我不想伤疤痊愈,要是以后它不疼了我就不爱你了怎么办。
他默然无声。
我用梦呓一般柔和暧昧的语气和他碎碎念,讲三月的天气讲小店的生意讲胖子的桃花运讲王盟做菜的好手艺。
却绝口不提对他的思念。
回忆伤人伤己,更何况这只是一个梦,说出来他也听不到。
我对张起灵说,你笑一个给我看好不好。我说我很少见过你其他的表情,绷着脸会面瘫的。
在我意外的是,梦里他没有用习惯的沉默来敷衍我,却以一个最直接的动作回应。
长睫毛颤了一下,先是眼角微微弯起,眉心也跟着有小小的弧线,之后嘴角也开始上扬。之前脸上棱角分明却冷漠孤僻的线条一瞬间消失不见,只剩难得的柔和神情。
只一下,我的眼泪就又要掉下来。
那个绝对绝对不是敷衍或者任何走形式,他也用不着做这种事。若他不愿笑,他只会无视你,若他愿意笑,那就一定是真心实意,拼上力气赌上感情的,一个诚实笑容。
所以我知道这个微笑于他有多大的意义。
于我更甚,宛如很久以后三月里惊扰梦境漏进瞳孔里的那束初春阳光,虽暖,却烈烈地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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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桌上睡觉,枕着的手臂都已经麻了,梦醒来时我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袖子,还好是干燥温暖的。
还是大半夜,我也懒得开灯,索性仰躺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走神,事实上一片黑暗中我也分辨不出什么,只是漫无边际地遐想。
越是在这样听觉视觉都有大片空白的时候,感觉越敏锐。
似乎在张起灵死后,我才变得格外地了解那个别扭而倔强的家伙。仿佛他的思考回路已经移植到了自己大脑之中,破土发芽,终有一天要根深蒂固。那人的一切,都寄居到了我的身上。
我从口袋底下摸出手机,打开翻盖看看。手机屏幕泛出冷淡的光,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显得分外落寞。
秀秀的短信,说她明天要来见我,有事要说。
手机桌面一直没有换过,是一柄乌金古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拍下的。我地盯着那张图片看了好久好久,视线怎么都移不开,眼睛酸痛得好像要滴下泪来。直到小会后背景灯消失,唯一的光亮变得黯淡,所有的一切再次沉进了没顶黑暗之中。
要是和张起灵一起溺死,好像也不错。
直到第二天秀秀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没从宿醉里缓过神来。桌子一片狼藉到处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她叹口气,看我脸色铁黑,拉过一边的垃圾袋帮我收拾。
说实话我佩服这个聪明机灵的丫头,可惜,她懂世故,却不懂人情。
秀秀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把一叠纸扔在我面前。
【Paranoia 妄想症】
【如果一个人坚持的信念是错误的,甚至与社会现实及文化背景相抵触,还毫不动摇,他便是患了妄想症】
【妄想是一种在病理基础上产生的歪曲的信念,病态的推理和判断。它虽不符合患者所受的教育程度,但病人对此坚信不疑,无法说服,也不能以亲身体验和经历加以纠正。 】
你想说什么。我抬起头看抱着手臂的秀秀,语气还是吴邪标志性的温和天真。
“那次下斗…在最后一刻张起灵他……的确是去救吴邪了。”
…但是,被吴邪给推开了。
真正死在那里的,是吴邪。张起灵也受了重伤,却还活着。
“不。”我反驳秀秀“张起灵他已经不在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只是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秀秀有些急,语气一半是怜悯一半是悲伤,漂亮的大眼睛里倒映我淡然的一个微笑。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清醒过来吧
……张起灵”
我忽然就想起解小花和我说起过的独角戏。一个人撑下来整个场子。我问小花说没人陪没人配合会不会紧张,他摆手说没事,一个人发挥反而更好。
“不。你错了。”
我等秀秀说完,继续平静地把话题接过去,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按过来贴在自己的左胸,她的手很小很暖,很像吴邪。那个久违的温度靠近我胸口的时候我有种错觉,好像皮肤下的麒麟纹身就马上要活过来。
当然了,只是错觉。
就像我那些那么逼真的梦,但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它有多么虚伪。我的梦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面镜子,我孤单地对着那面镜子说话,哭泣,微笑。
“霍秀秀你知道为什么演出的时候观众席的灯要关掉么。
是为了避免演员看到观众的反应,演员才不会因为观众的表情而影响了正常发挥。”
我把语调放到最低,直视着她伤心的眼神,我猜她也能感觉到我薄薄皮层下的心跳。
最绝望的告别,莫过于死在了自己的心里,那个不甘却又顽强的心跳呵,是他给我的最后的礼物。
“秀秀你听好。”
“张起灵。已经死了,死在这里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