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样的距离》念寒雨

5、(4)“妖怪”被“封印”的心

　　“哇——”一声长长的婴儿的哭声从Y市的第一人民医院的九号病房传来。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然而，他的到来并未给他的家人带来一丝喜悦。
　　“笑情——”一位男子痛苦地趴在产床上的女子身上，那女子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睛紧闭着，像从来没有睁开过。
　　“怎么会这样！”那男人身边的一位老头早已是老泪纵横。
　　大家都没注意到被丢在婴儿床上的，还未经过第一次洗礼的他。人们只是在哭泣着，为了那个他所谓的“妈妈”。
　　就这样，他度过了他来到人间的第一天。

　　大家都疏远他，不仅因为他的出生使他的爸爸叶谈失去了心爱的妻子。
　　在他成为这个家的一员的第十天，全家在吃饭时，他想抓桌上的燕窝，被他奶奶打了手，他号啕大哭起来。他的奶奶吓了一跳，刚吃进去的饭全卡在嘴里，上不来下不去，被活活咽死了。
　　第十个星期，他从床上掉下来，他爷爷看见了，竟然装作视而不见。本想从那儿绕到隔壁房间，却恰好踩到块香蕉皮，从二楼滚到一楼，归西了。
　　第十个月，他叔叔带着一位美国的女朋友从纽约回来了。他的女朋友看见他直摸他，一个劲儿地说他可爱。他叔叔见自己的女友如此喜欢他，便将他的两只小脚抓住倒过来。叔叔的女朋友一见可乐了，“咯咯”地笑个没停。他叔叔更加变本加厉，竟然将他的手脚梆到一块！他是个小孩子，不是玩具！他放开喉咙大声哭起来了。路过的一位老奶奶听见哭声，急忙跑进来，看见两个大人竟然在玩弄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老奶奶二话不说，到公共电话亭拨了110。
　　两人被拘留在派出所，最后还是叶谈将他们保释出来。
　　一出来那女人就坐飞机飞回纽约了。
　　同一时间，叔叔已经站在这坐城市最高的电塔顶楼了。没等警察来营救，他就跳下去了。他在生命的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叶天悯是个怪物，我化成厉鬼也要缠着他……
　　从那以后，无论是血浓于水的家人，还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处处避着他。要不是碍于叶谈的面子，他连学都上不了。无论是幼儿园、小学、中学还是高中，有他的班级永远不会超过十个人。
　　晨曦和古静是唯一从幼儿园一直到现在还跟他的人，对于他来说，他们两个简直比他的亲人还亲。
　　来到X市念大学是有原因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明白了一些他不该明白的东西。他越来越自闭，精神也越来越恍惚了。没办法，叶谈只得把他安置到没人认识他的地方。
　　不要以为叶谈这样做是为他着想，其实他还是为自己多一些。叶谈几十年来辛苦创造的产业，决不能落入别人手中。天悯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继承和实现他的雄心壮志的唯一人选，他当然要好好培养他。
　　现在，许多人都对叶氏集团总裁的位子虎视眈眈。叶谈必须时时刻刻警惕着，谁会对他构成威胁。家里的安全防御系统是一层接一层，保证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搞得家里总是人心惶惶的。
　　叶谈对谁都不信任。对一些公司领导人、别的企业有戒心那还情有可原，但对家人也时时不忘留一手，那就太不像话了。这也是他不愿回家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说他冷血无情，每年他妈妈的祭日，他都出去游荡。有人找到他叫他回去，他会发怒，大声呵斥：“我见都没见过她，叫我怎么哭得出来！”
　　还有，他从来不会叫人，除了跟他一样怪的，十四岁就离家出走的姑姑。从他一出生就从没见他笑过或哭过，整天那脸上就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就像千年寒冰似的。
　　其实，他也想笑，像别的孩子一样幸福地微笑，是他们残忍地将他微笑的权利给剥夺了。
　　其实，他也会哭，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在黑暗里哭泣，但从来没有人来解救他，没有人帮他擦干积聚了太多委屈的眼泪。
　　其实，他也有爱，像小时候喜欢变形金刚一样；他也有恨，恨所有人对他的冷漠；他也有情，每天晚上半夜醒来还抱着妈妈的照片……
　　但没人知道他想笑，没人知道他会哭，没人知道他也有喜怒哀乐……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孤单默默地将自己掩埋……
　　他就是被人称作妖怪的——叶天悯！
　　叶-天-悯，上天都怜悯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