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枫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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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枫华从睡梦中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已不在上官月的闺房之中。她心中一惊，猛地坐了起来，牵动怀中的人，让她不满地嘟囔一声，调整了位置，又睡了过去。
“这是……哪里？”李枫华此刻身处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四周一片漆黑，只能感到身下地板在微微晃动着，唯有怀中熟悉的温暖让她心中略略安定。
“你们都在马车上，别大惊小怪的。”眼前一亮，有人掀开车帘，没好气地道。
“你……上官公子？”看到上官弼，李枫华很是诧异。
“睡到现在才醒，我可真佩服你。”那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枫华揉了揉眼睛——那与上官弼并肩坐在车辕上的年轻人，不是她哥哥李元景还有谁？
“哥哥？”李枫华心中满是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去哪里？”
“去你心心念念的枫亭驿，”上官弼打了个哈欠——连夜赶车，可困死他了：“月儿真是宠你宠得没边了，连这种要求也会答应。”
“月姐姐她……”李枫华鼻子一酸，心中暖暖的满是喜悦。她抱紧了怀中沉睡的人，将面颊贴在她的脸旁。
“她守了你一晚，刚刚才睡下。离枫亭驿还有一段路程，你再睡一会儿吧。”仿佛被上官弼传染了，李元景也打了个哈欠，放下了车帘。
车内重新归入昏暗，李枫华挪动身子，后背靠上了车壁，让上官月在她怀中可以睡得更舒服一些。上官月身上有一股天然的清香，让人闻着便深深陶醉。李枫华将脑袋轻轻搁在她肩上，悄悄地呼吸着她颈侧的馨香。
就这样，这一方只属于两人的小天地轻轻摇晃着，向她梦中的地方行驶而去。
月姐姐，枫亭驿满天的红叶，定会是最美丽的风景……
在马车快驶到枫亭驿时，上官月才慢慢醒转。此时天已蒙蒙亮，外头仿佛刚下过雨，官道上的空气特别清新。风吹动着车帘，时不时漏进一两丝晨光。在这样宁静祥和的气氛中，上官月悠悠睁开眼，便对上李枫华粲若繁星的双眸。
察觉到自己正靠在李枫华怀里，上官月面上微微一热，想要起身，却又有些舍不得。心中正在挣扎，李枫华已笑道：“月姐姐，你醒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终是直起了身子，离开那令她眷恋不舍的热源：“什么时辰了？”
李枫华掀开车帘看了看，应道：“寅时了吧。”
“这样迟了……”上官月将耳边的发丝捋向耳后，李枫华回头时，就被晨光下这美丽的情景迷住了：“枫儿，你在看什么？”
李枫华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放下车窗帘，用黑暗掩去面上莫名浮起的红晕：“没、没什么！”
奇怪，方才她为什么会有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呢？
仿佛感觉到什么，上官月动了动唇，没有说出话来，车内的空气一时凝滞下来，只能听到清晰的、车轱辘碾过沙土地的声音。
车马一声马嘶，马车停了下来。上官弼掀开车帘道：“枫亭驿到了。”
李枫华拉了上官月兴冲冲地下来，甫一落地，两人便呆住了。这枫亭驿确如其名，四周山上都种满了枫树，然而此刻这些枫树都光秃秃的，偶有一两片枫叶凄凉地挂在树枝上，随风晃荡，摇摇欲坠。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枫华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失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破碎了：“为什么没有红叶？”
“枫儿，”上官月握紧了她的手：“你冷静一些。”
“没有红叶……根本没有红叶……”心中一阵酸涩涌了上来，李枫华红了眼圈，哽咽道：“娘亲骗人，这里根本就没有红叶！”
“小妹，你镇定一点。”李元景按住她的肩膀，却被她挣脱开来：“娘不会骗你的，这里当然有红叶，只不过已经凋落了。”
“骗人……骗人……”李枫华眼中泪花乱转——满天红叶的美景她在心中幻想了多少年，期盼了多少年……她是多么希望有一天可以和娘亲一起来看枫叶，看看她口中最美丽的风景。如今娘亲虽然不在了，但她仍希望与上官月一同来看，这是一种珍藏的宝贝希望获得心中重要的人认同的心情。
可是……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没有红叶，没有美景，只有光秃秃的、丑陋的树干。
“枫儿，你看，红叶并不是没有了，它们还在地上啊。”上官月心疼地抱住了失魂落魄的李枫华：“这连片红叶覆盖的地面，不也像条美丽的红地毯么？”
“我不要！”李枫华倔强地咬紧了唇：“枫叶落了，就是腐朽的开始，我讨厌腐叶！”
“枫儿……”上官月轻声叹息：“没有关系的，下一个秋天，你还可以看到红叶的。”
“月姐姐，枫儿想让你看枫亭驿的红叶，枫儿想让你看天下最美丽的风景，可是……为什么？”李枫华强忍着泪，嘶声道：“为什么却连这样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枫儿，我看到了……月姐姐已经看到了。”上官月抱紧了她：“我能想象到那满天红叶的绝美景致，更能感受到枫儿的心意。”
“不！”李枫华猛地挣开上官月的束缚：“不一样的，这是不一样的！”她愤恨地踩跺着脚下的落叶，转身重新扎进了车里，车帘晃动间，已不见了身影。
上官弼对于李枫华的反应有些不解：“枫丫头这是怎么了？看不到便看不到，有什么好生气的？”
上官月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李元景道：“枫亭驿的红叶是亡母最喜爱的风景，她给小妹取名叫枫华，正是为了怀念此处的景致。小妹从小便想看看亡母所喜爱的地方，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却只看到满地落叶，她又怎能不气馁伤心。”
上官月轻轻地道：“在枫儿心中，此地一定与李夫人一样神圣美好，枫儿定是希望坐在满天红叶的树下怀想娘亲的种种。如今……就像梦幻破灭了一般，枫儿自然会难过。”
“你们女孩子就是麻烦，想得太多，又脆弱得要命。”上官弼哪里理解得了这种微妙的感情，拍了拍李元景的肩膀道：“走吧李兄，赶了大半夜的车，咱们到驿站里休息一阵再回长安。”
李元景看了看没有动静的马车，面上犹豫不决。上官弼睨了他一眼：“我先进去了，你们也别耽搁太久。”李家丫头反正有上官月安慰着，什么事也出不了的。
待他走远后，上官月拉着李元景走开几步，低声道：“李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李元景道：“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心中却是有些奇怪——这丫头平日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仿佛无所不能，原来她也有求人的时候。
上官月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李元景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李枫华在车里闷了一会儿，却没见人进来，听脚步声，却是走远了，心中更是委屈。以往她心情不好时，上官月说什么也会在旁轻声细语地哄着，直到逗得她破涕为笑，重新展露笑容方止。可是……现在连月姐姐也不理会她了么？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扑簌掉下，她趴在车座上抽噎起来。
许久之后，兴许是哭累了，她倚在车壁上睡了过去，迷糊间，她依稀感到有人掀帘走了进来，在她身旁坐下，为她拭去了眼角的泪花，接着她听到了上官月的声音：“李大哥，劳烦你将枫儿抱出去。”
李枫华感到自己的身子悬空了，只当是在做梦，也没有在意。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便看到上官月正含笑注视着她。
“月姐姐……”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枫儿，你还想不想看枫叶？”上官月轻柔地发问，仿佛只要她一点头，她的愿望便能立时实现。
“我……”李枫华犹豫片刻，垂头道：“想看又有什么用，枫叶都落光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枫华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在马车中，而是到了一处陌生的房间。她顺着上官月的视线向打开的窗户看去。
“啊……”她轻呼一声，便再也移不开眼了。
窗外是一棵巨大的枫树，树上挂满了火红的、茂盛的枫叶，宛若一团火，红得眩目。她怔怔地看了片刻，忍不住向屋外冲了出去。
到了近前，她才发现，这并不是一棵枫树……准确地说，这不是一棵真正的枫树。屋外正对着窗子的是一面雪白的墙，墙上用笔墨画上了枫树的枝干，栩栩如生。而枝干上如火一般的红叶，却是一片一片沾在墙上的。
上官月随着她来到“枫树”下，两人一起仰起头，看着这人造的奇迹。
“好美……”李枫华面上带着梦幻般的神色。
就在这时，院子里说巧不巧地起了一阵风，原本并没有沾牢的红叶便随风而起，在空中打着旋儿，漫天飞舞。在飘扬的红叶下，李枫华微侧过头，出神的看着上官月恬静的侧面。火红的枫叶翩跹中，她宛若云中仙子迎风而立，那样清雅高贵，不食人间烟火，这一刻，她仿佛远离了尘嚣，离李枫华很远，很远。
“好美……”她轻声叹息，眸中渐渐泛起一阵水汽。
“你喜欢么，枫儿。”上官月微仰着头，仍看着空中飞舞的枫叶。
“喜欢。”她听到她的枫儿这样回答，她正要微笑，便感到一个温热的身子紧紧抱住了她。
上官月身子微僵：“枫儿？”
“喜欢，枫儿好喜欢，”李枫华将脸埋入她怀中：“这将是枫儿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致。”
上官月一动不动地任她抱着，面上带着极复杂的神色。风渐渐停了，枫叶飘落在她们发上、肩上，一片、两片……
“枫儿……”上官月轻声唤道。
“枫儿喜欢枫叶，更喜欢月姐姐。”她闷闷地道：“枫儿终于明白了……枫儿只是想与月姐姐一同看枫叶，因为有了月姐姐，枫儿才会想看枫叶。”
上官月的呼吸陡然停滞了。
“月姐姐会陪着枫儿吗？”李枫华抬起头，眼中带着一片水雾，似真似幻：“一直陪着枫儿看红叶，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一百年？”
“枫儿……”上官月的声音在颤抖——那已是她强行压抑的结果：“将来会有人陪你看枫的，你的夫婿，你的孩儿……到那个时候，你将不再需要月姐姐的陪伴。”
“枫儿不会有夫婿的……枫儿不会嫁人，枫儿只想与一个人看枫，月姐姐。”李枫华紧紧地环着她的腰：“枫儿只想要你来陪伴，枫儿永远都需要月姐姐。”
“枫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上官月痛苦地闭上眼，心中分明已经喜悦得快要爆炸了，口中却不得不说出违心的话。
为什么？是对未来的恐惧么？又或许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枫儿很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月姐姐也明白。”李枫华痴痴地看着她：“枫儿喜欢月姐姐。”
“我知道枫儿喜欢我，就像姐妹一样。”她强行镇定——是了，一定是这样，枫儿自小便只有她一个姐妹，时间长了，便会产生依赖，产生错觉。
“不是姐妹！”李枫华大声道：“我对月姐姐，不是姐妹般的喜欢。是……永远要在一起，不离不弃的喜欢。”她认真地告诉她：“就像枫儿给月姐姐说的故事里的主角一样，想要在一起，想要共度一生的喜欢。”
“枫儿……”她自心中发出叹息，并且无法分辨那是因为喜悦还是为难：“你会后悔的。”
“枫儿不会后悔，枫儿要与月姐姐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无论什么人，都不能将我们分开。”她站在厚厚的落叶上，坚定地向她宣告。
“为什么……”她无力地闭上眼——因为她的心已无力抗拒：“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出比月姐姐待我更好的人，”李枫华微笑着，头一回的，她已看懂了她的心：“会哄我，会关怀我，会为我贴上满墙的枫叶……”
无须再说什么，上官月伸出手，用坚定的回抱告诉她自己的答案。
枫儿，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会让我想要哄着，想要关怀，想要为她贴上满墙的枫叶。
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枫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