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阿姨的午夜心理热线》陆子君

3、第三章

　　陆子君出了会议室，微笑着和几位领导握手。
　　艾台长拉着他的手：“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小陆你好好干，别丢我们市台的脸。”
　　“是的，一直以来都很受您照顾，我以后一定牢牢记着您的教导。”陆子君和他握手，一进台就是艾台长亲自带他，一直这麽培养自己，但现在要走，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
　　艾台长呵呵笑着：“我开完这个会也就没事了，你要没事，我们师徒俩去喝一杯吧。”
　　“却之不恭啊。”陆子君笑着抬手请他先行。

　　“小陆啊，不要总是那麽认真嘛，你这麽努力认真谦虚上进，对周围人是很大压力，偶尔也要喝喝酒打打球，吃喝玩乐总是有好处的。”
　　“是，谢谢台长指点。”
　　“唉，两个人的时候就叫我师父吧。”
　　“是，师父。”
　　“你这小子啊…过年都不走的，怎麽，怕回去没办法跟老爸老妈交代啊？”
　　“…呵呵，这也是原因之一啦。”陆子君抓抓头笑了笑。
　　“你不是和小林很好麽？带回去应急也不是不行。”
　　“呃，这个还是不行的，因为她有喜欢的人，我也是啊。”
　　“是麽？”
　　“是啊。”
　　“啊，那真是…挺好，挺好。”

　　喝完酒出来，送走台长，看着清清静净的大街，陆子君耸耸肩膀，真是微微发凉的天气让人心里惆怅啊…
　　追求得到之日即其终止之时，寻觅的过程亦即失去的过程。
　　不知道为甚麽脑中就蹦出了这一句。
　　村上春树，《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似乎甚麽都是这样，一直以为只是想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个稳定的女朋友，但是一切都不能如己所愿。
　　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哪个女朋友，每一个都很认真。但是就是这样，每一个都对自己说分手。
　　真的，在陆子君的记忆中，每一个女朋友都是自己先说开始吧，然后由她们说结束吧。
　　问题究竟在哪里？

　　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有点儿虚浮的晃动，眼前的景物有点儿模模糊糊的重影。
　　想起初恋的那个女朋友，多麽明亮的眼睛，一头黑黑的长发，白色的校服裙子。第一次拉手的时候紧张得浑身都是汗。然后还是失去了。
　　高中的第二个女朋友，因为被学校老师和家长发现，联合绞杀在高二的文理分班中了。
　　大学时候真的有种解放了的感觉，但是每一个女朋友都是说，陆子君，和你在一起，没有那种感觉。
　　因为你很帅，所以和你在一起很有面子，我不是喜欢你这个人。
　　陆子君，你对我和对别的女孩子没有不同，我不知道我究竟哪一点像你女朋友。
　　陆子君啊，我不给你打电话说明我在生气，你就不会打个电话给我道歉麽？是，我是挂了你电话，但是挂了你一个你不能再打一个麽？这就是你对我的爱？
　　唉…小爱爱，还是你好，至少你给我的理由让我觉得不是我的错。
　　陆，我要去法国继续学芭蕾，我们还是分开吧。
　　陆，不要这样…就算你还一直喜欢我，我是很感谢你，要是我喜欢了别人怎麽办呢？
　　陆子君抬头看看黑沉沉的天空，偶尔有鞭炮声响起，像要叫醒他从回忆里出来。
　　看看只剩下树枝的街边树木，陆子君想，也许一个人所谓的成熟稳重与衰老，不是一步一步变成的，而是某一个瞬间突然开始的。
　　但是…我的BB机呢？一直交着钱的…虽然知道它再响的可能性有点儿低，但是有个希望甚麽的总是好的吧。

　　打车回去，一路上看着只有灯光而没有店铺开门的街道，陆子君觉得渐渐有些清醒。
　　这些年也没再找女朋友，不是不爱女人了，而是…不知道该怎麽做。
　　不是打游戏，不断重复一个技能熟练值增加这个技能就会有精进。每一次遇到的都是不同的人，出招不一样的。也不是学武功，可以有必胜心法。
　　陆子君觉得不管谈过多少次恋爱，自己永远是情场新丁。
　　不是真心就有用的。

　　下了车给了钱，进了门换了鞋。
　　放了水脱了衣，跳进去泡个澡。
　　脚步声，敲门：“陆子君！”
　　“干嘛，怪阿姨。”
　　“你的BB机——”
　　陆子君跳出去：“在哪儿！”
　　林碧山环着手臂：“你想炫耀你的甚麽给我看？”
　　陆子君啊了一声，缩回去擦擦脸：“…为甚麽不是你躲起来？”
　　“正太有三宝，天真可爱皮肤好；大叔有三好，成熟隐忍易推倒。”林碧山板着手指头，“你既不是正太也不是大叔，凭甚麽我要对你脸红尖叫？”
　　“怪阿姨了不得！”陆子君翻个白眼，“BB机！”
　　林碧山尖着手指头提溜过来：“喏。”

　　陆子君立刻接了关门，掏裤子口袋里的电话：“2，2，3832复机…”
　　声音居然都抖了…
　　“23832有新留言，33927留言，你居然还在用这个BB机？傻瓜，我回来了。”
　　“…再，再说一遍！”
　　陆子君抱着手机，听了一遍又一遍。
　　林碧山站在外面有点儿无聊的抓抓头：“喝酒了？要茶不？”
　　“不！要酒！”
　　“K，得瑟上了你小子！”林碧山踢了门一脚，环着手去开冰箱。

　　第二天下午，太阳好得太过耀眼。
　　陆子君捏着手机站在广场，稍微多起来的人让这里有点儿人气。喷泉也开了，白花花的水流下来，喷洒在下面的池中，溅起一点点的水花。
　　“呵呵。”
　　一声很轻的笑，伴随着左肩上一下轻拍。
　　陆子君微微一迟疑，还是转向了左边。
　　没人。
　　再看右边，有个身段高挑的女孩子捂着嘴正在笑。
　　“小爱爱…”
　　“叫我全名啦。”撒娇似地声音也没变。
　　“方爱奕。”陆子君觉得今天的太阳真是猛烈，叫人脸上发烧身上流汗，一点儿都不像冬天，而该是盛夏。
　　“噗。”方爱奕笑得更厉害了，“为甚麽你每次叫我的名字都会脸红？”
　　陆子君笑了，叫名字，连名带姓的喊，状似陌生，实则亲密无间。当心仪的人的名字从唇齿间滑出的时候，多麽亲密的瞬间…
　　“好了好了，等我很久？”方爱奕自然的将手挽在他胳膊上。
　　“没有，我刚到。”
　　“还是不会说谎，以前等我两个小时，还是说刚到。”
　　“我并不觉得闷。”陆子君笑笑，“找个地方坐坐？”
　　“随便走走好了。”方爱奕笑起来也没变，两个甜甜的酒涡，像要把人吸进去。
　　“怎麽突然回来了？”
　　“想你啊。”
　　“真的？”
　　“哦~小陆你变了，以前你不会反问我的。”
　　“呵呵。在那边如何？”
　　“挺好啊。”方爱奕一脸欢喜，“虽然一开始饮食和语言很难，但是现在也习惯了。”
　　“芭蕾呢？”
　　“哈哈哈——要是我成名，你早就在电视上看见我了。”
　　“那现在…”
　　“在芭蕾学校混口饭吃。”
　　“那不是挺好？”
　　“诶，学会敷衍了啊。”
　　“不会啊，真的觉得好嘛。艺术甚麽的，总是叫人敬畏。”
　　“噗！算了算啦，我早就知道小陆你是看起来很花心很会玩，其实很老实。”
　　“这样啊…”陆子君笑了，原来是这样。
　　自己所认为的，和真实的不一样时，失望在所难免。
　　“这次回来待多久？”
　　“没想好，也许很久，也许很短。”
　　“那麽…多联系。”
　　“嗯？有女朋友麽？”
　　“并不，呵呵，你呢？”
　　“也没有啊，果然被你当年说中了，我真的没有找到男朋友。”
　　陆子君笑笑，也许只是现在没有吧。好歹也这麽多年了，如此礼貌而社交味十足的话还是听得懂。
　　“怎麽，为甚麽不问我回来是不是跟你复合？”
　　陆子君看着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脸和眼睛笑了：“不，你不会和我复合的。”
　　“为甚麽？”
　　“因为以前很好的时候，你也不会当众拉着我。现在已经不是喜欢，自然不会在意矜持，对吧。”陆子君笑着拍拍她的手。
　　“啊，说得好像看破红尘一样，好了，不说这些。我好多年不在，怎麽样，有没有好地方推荐？”
　　“呃，我十分不懂生活情趣。”
　　“骗人。”
　　“哈哈哈，那麽，晚上享受法国菜如何？”
　　“去死啦！你故意的！”
　　“哈哈哈——”

　　曾经来过的一段感情再来了。
　　这句话意味着甚麽呢？
　　姐妹们，可能它表示你心里再度对一个你动心过的人动心了；也可能表示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回头找你想要复合了；或者，只是你心底又再开始期待爱情了。

　　但是，来过失去的时候，不是痛哭流涕着说不可能了麽？为甚麽当一个电话一个短信来到时，就像忘记了那时的伤痛呢？
　　我们在追寻的究竟是爱情本身，还是有个人爱着自己的事实？或者，仅仅是爱情里两个人的回忆？

　　我今天终于很受触动的看了一个朋友不断不断叫我去看的一个作者的书。我看得很不仔细，但是有一句我却记得很深。
　　两人记忆的烛光委实过于微弱，两人的话语也不似十四年前那般清晰。结果连句话也没说便擦身而过，径直消失在人群中，永远永远。
　　我不知道为甚麽会记住这句话，姐妹们，你听见这句话了麽？你又想到甚麽了？怪阿姨很想你们的声音，打个电话给我吧。在《无名指》之后，我想听你的故事，想听你的爱情，想听你的回忆——

　　看着直播间里的林碧山，陆子君挑了一下眉头：“不是今天录播麽？”
　　“不知道。”编导调着音频，“她看了一下午的书，然后决定做这期节目。”
　　“回忆的爱情，还是复合的爱情？”陆子君摸着下巴。
　　“都差不多，反正含混一点，听众可以说的就很多。”编导笑笑，“比起以前来，收放自如很多，不是麽？”
　　“确实。”陆子君赞许的点头，“她其实很细腻，就是故意装流氓。”
　　“哈哈哈，你还别说，这样很有个性啊。”
　　“但是一直留在午夜节目，总是很可惜。”
　　“陆导啊，你就别惦记了，你做的三档节目，每一个都是那一时段的招牌了，还想怎样啊？”
　　还想怎样呢…其实只是不知道可以做甚麽，也就认真工作吧。
　　自己这个专业，一个本科生出来能算甚麽呢？有没有甚麽后台，你说是女孩子的话还能当个节目助理上上台转台前。
　　当然，也不是没编导找过自己，只是自己实在不愿意…好吧，现在熬到这一步了，要全部放弃去省台…也不是不可惜，只是老留在一个地方，总是难免不安吧。
　　就像…以前一直都是自己被推开，而现在，终于可以自己选择一回。
　　有这样一种感觉，变为真实和行动。

　　歌已经完了，林碧山在接电话了。
　　“喂，你好。”
　　“你好，怪阿姨麽？是我？”
　　“对，是你，有甚麽想和我说的？”
　　“我的男朋友想和我复合！”
　　“哦，那你答应他了麽？”
　　“怎麽可能答应啊？！当初是他劈腿！”
　　“那你居然没劈了他？哦吼吼，我开玩笑的，你继续说？”
　　“…嗯，他说他不喜欢我，喜欢那个女孩子了，但是后来又说还是我对他好，他还是想和我在一起。”
　　“那他究竟是喜欢你呢，还是喜欢你对他好？”
　　“这，我不知道啊。”
　　“那你一定要分清楚啊，喜欢你对他好的话，你不如建议他回家找找妈妈。”
　　“呃，可是他说的很惨啊，他说那个女人拿光了他的钱，他真的知道错了呢…”
　　林碧山忍着骂人的冲动捏着耳机努力克制音调：“抽，是一种生活艺术；找抽，是一种生活态度。他的这种态度我很敬佩，但是不鼓励也不提倡。”
　　“呃…可是我觉得我真的很不想看他那麽难过啊…”
　　“这位姐妹啊，你真的要想想清楚，他可以背叛你一次，难道不会再背叛第二次麽？我们究竟该不该原谅出轨的男朋友呢？”林碧山挑着眉头捂着胸口，“你自己也要想想呢，你究竟只是同情他呢？还是爱着他。是不是爱到没有就不行？如果是，你就不要想之前的问题了，跟他复合吧。但是如果不是，你还是希望自己也得到对等相应的爱，那你就要仔细分辨了。”说着冲陆子君扮个鬼脸，“感谢这位姐妹的分享，那麽我们来听听其他姐妹的意见和故事吧。谢谢你的来电——”

　　挂上电话，看着陆子君一脸“你自找活该”的表情，林碧山忍不住龇牙咧嘴挥了一下拳头。
　　陆子君一张嘴比个“啊”的口型，顺着她挥手的方向歪了一下头。
　　林碧山忍着笑，再来一拳！
　　陆子君又倒向另一边，面上十分痛苦。
　　林碧山在里面连连出拳，外面的陆子君处处受伤，一边的编导忍不住的笑，终于咳嗽一声示意一下，接电话啊宝贝们！！
　　林碧山比个“一会儿出来收拾你”的意思，陆子君耸耸肩表示已经习惯。

　　笑了一下，陆子君正要出去抽根烟，编导漫不经心道：“陆导啊，有风声听说你要去省台了？”
　　“嗯…”陆子君想了想，“是啊。”
　　“这麽突然？”
　　“所以暂时，请你保密吧姐姐。”陆子君扶着她的肩膀笑了一下。
　　“你小子！”编导拍拍他的手，“甚麽时候？”
　　“等正式文件下来，春节之后吧。”陆子君斟酌了一下。
　　“好，我会注意的。”编导一边听林碧山的内容，一边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觉得不好和她说啊？我帮你吧。”
　　“呃，不，都一样的，我和碧山是好多年的同学加朋友了。”
　　“嗨，你们年轻人总是赖，算了，我就不自作多情了。”编导笑笑，“我就等着不久之后她在节目里大骂男人吧。”
　　“呵呵。”陆子君笑笑，这一点他倒是不怀疑，就像上回他把咖喱做辣了一点，怪阿姨可以在节目里从男人的粗心大意分析到毫无责任心无幽默感无进取心不懂体贴温柔上去。
　　好吧，为了避免被六马分尸，还是老规矩下去先把车开出来吧。

　　节目里的怪阿姨正在苦口婆心劝导。
　　姐妹们，男人靠得住麽？我愿意相信有靠得住的，但是我没遇上过，很抱歉。
　　我更愿意相信贱和二百五是相辅相成的，如果我们每个人都再聪明一点，是不是就能识破更多的爱情谎言呢？
　　这世界没有完美的爱情。就像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生命一样。
　　所以被骗了怎麽办？就当是吃亏买个教训吧。
　　除非你遇到的男人像李白那样是风流出了名…甚麽，你想说他不风流？他可是浪漫派的代表诗人吧？
　　——好好好，他其实很专情，至少写出《赠汪伦》那样的名篇来，那是多麽真•挚•深•沉的感情啊~~~~~
　　今天最后一首歌吧，莫文蔚，《如果你是李白》，希望各位姐妹兄弟，都遇到你心中最完美最浪漫的那个李白。
　　晚安，各位，午夜的怪阿姨，明天这个时段，还在这个频段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