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海失归期》》青禾纪

11、灯塔下的独白 替你看海

　　海岸线的灯塔亮起来时，江驰野正坐在礁石上，相机架在膝盖上，镜头对准了无边的黑夜。

　　这是他第十次来到这座海滨小城，也是第十次在深夜守着灯塔。十年前，宋禾曾指着地图上的这个坐标，眼睛亮晶晶地说：“江驰野，你看，这里有座老灯塔，据说它照亮过无数人的归航。等我们看完日出，一定要去灯塔下许愿。”

　　那时他笑着揉她的头发，说：“好啊，许什么愿？”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许愿我们永远在一起。”

　　风卷着海浪的咸涩扑面而来，江驰野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深秋的海边格外凉，他的指尖冻得发红，却依旧紧紧攥着相机。镜头里，灯塔的光在海面上投下一道晃动的银带，像一条通往过去的路。

　　“宋禾，”他对着大海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我又来替你看海了。”

　　“今年的秋天好像比往年更冷，你在那边，会不会也觉得冷？”

　　“灯塔还和你说的一样，亮得很执着。只是它照亮了那么多归航的船，却再也照不亮你回来的路。”

　　他抬手按下快门，黑夜中的海浪被灯塔的光勾勒出锋利的轮廓，像极了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未愈合的伤口。十年了，他拍过无数次海，春的温柔、夏的热烈、秋的萧瑟、冬的凛冽，却始终拍不出当年他们约定时，他想象中那片盛满阳光的海。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依程发来的消息：“驰野，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台风，你那边没事吧？”

　　江驰野回了句“没事”，便把手机塞回口袋。他知道依程担心他，这些年，她总是这样，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着他，替宋禾看着他，怕他哪天就跟着这片海一起，消失在某个风浪里。

　　可他不能。

　　他还没替宋禾看完所有的海，还没替她实现那些未说出口的愿望，还没等到那个迟到了十年的、真正的“晴天”。

　　海浪渐渐大了起来，拍打着礁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江驰野站起身，朝着灯塔的方向走去。灯塔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湿滑而冰凉，像宋禾最后留在他记忆里的温度。

　　登上灯塔顶层时，守塔老人正坐在窗边，借着昏黄的灯光擦拭着一盏旧油灯。看到江驰野，老人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又是你啊，年轻人。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来。”

　　“嗯。”江驰野点点头，走到窗边，俯瞰着整片海域，“我来赴一个约定。”

　　“和爱人的约定？”老人放下油灯，眼里带着了然的温柔，“十年前，也有个小姑娘来过这里，她站在你现在的位置，说要和喜欢的人一起来看海，一起来许愿。”

　　江驰野的心脏猛地一缩，转头看向老人：“您还记得她？”

　　“记得。”老人笑了笑，“她长得很干净，眼睛像星星一样亮。她说她叫宋禾，还说她喜欢的人是个很会拍照的男生，以后要让他把这里的每一场日出都拍下来。”

　　宋禾。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他的心，不剧烈，却绵长地疼。江驰野看着窗外，眼眶渐渐湿润。原来，她当年不仅和他约定了看海，还独自来过这里，把他们的未来，悄悄告诉了这座灯塔。

　　“她还说，”老人继续说，“如果有一天，她没能来赴约，希望那个男生能替她，好好看看这片海，好好活下去。”

　　“她还说，她相信，只要心在一起，就算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江驰野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窗台上。他一直以为，是他一个人在守着这份约定，一个人在承受这份遗憾，却没想到，宋禾早就把她的牵挂，留在了这座灯塔里，留在了这片她无比向往的海边。

　　“谢谢您。”他对着老人鞠了一躬，声音沙哑。

　　“不用谢。”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别总活在过去里。那个小姑娘那么好，肯定希望你能幸福。”

　　江驰野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拿起相机，对准了灯塔下的海面。海浪依旧汹涌，灯塔的光依旧执着，只是此刻，他觉得那光芒里，似乎多了一丝温柔的暖意，像宋禾当年落在他手背上的、轻轻的触碰。

　　“宋禾，”他对着窗外，轻声说，“我知道你一直在。”

　　“我会好好活下去，替你看遍所有的海，替你许下所有的愿望。”

　　“等我把这世间的风景都拍给你看，等我把我们的故事讲给海风听，到那时，你会不会就来接我了？”

　　台风的预警声在远处响起，海浪越来越大，像是在回应他的独白。江驰野按下快门，将这一刻的灯塔、海浪与思念，永远定格在相机里。

　　他知道，这场跨越十年的守护，还没有结束。只要这片海还在，只要灯塔还在，他就会一直来，替她看海，替她等待，替她把那些未完成的约定，一点点，变成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