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狐传（媚行九州）》涵裳

14、残藕美人（中）

　　但刹时她又垂下了眼眸，我才蓦然想起，原本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娇艳的女子啊。
　　“弄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在这府里的姐妹，有我一日，便有你一日，他人别想欺负你。”我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这样说，也算是在这个府里找一个知己。
　　她含泪道：“夫人已经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个福薄命浅的人，怎么好意思做夫人的姐妹。夫人这话折煞我了。”
　　我握住她因为长期劳累已经不再柔软的双手，直视她的眼：“我在这府里，看似风光无限。可谁不知道，老爷自我进府以来，从未在这里留宿，我只不过是个空架子。何况这里我也没个说体己话的人，今日好不容易找来一个，你就不要再谦虚了。”
　　她蹙眉思索一会，终于展颜笑道：“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和她相视一笑，刚打了帘子进来的清音看到了，用疑惑的眼神看我。
　　我笑道：“清音，弄琴从此就是我的妹妹了，你可不许欺负了她。”
　　清音也是个机灵的人，只笑道：“这下夫人可找到说话的人了，平日嫌我粗陋，都不跟我讲呢。”
　　我笑着打她：“我哪里敢嫌你，你倒是这个屋的主子。”
　　正和清音打闹间，却见弄琴红了脸，说：“我光住在屋子里也不是个办法，若让嘴闲的人看见了，又得挑夫人的毛病。”
　　我点头道：“这也是，我怎么没想到这层。”
　　清音笑道：“弄琴姐姐以抚琴技艺博得老爷的欢心，倒不如让弄琴姐姐教教姐妹们抚琴可好？”
　　我见弄琴一脸的苦涩，瞪了清音一眼。清音自知言语有失，吐着舌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弄琴姐姐别往心里去。”
　　弄琴道：“没关系，只是想起往事，总是让人伤心难过。”
　　我握着弄琴的手，担心的看着她，却看她笑道：“清音说的也对，只是好久没有弹琴，我怕手已经生疏了。”
　　我笑着说：“这倒不难，先试试就知道了。清音，把我的琴取来。”
　　清音连忙把琴取出来，摆好。
　　弄琴走上前去，抚摸着琴弦，惊讶道：“这是绿绮琴啊！”
　　我讪讪的笑道：“姐姐才疏学浅，什么绿绮红绮的我不清楚。”
　　弄琴指着琴内的铭文道：“‘桐梓合精’，错不了的，这就是当年梁王赠予司马相如的绿绮琴。”说着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道：“也是司马相如给卓文君弹唱《凤求凰》的那张琴。”
　　我才蓦然想起，我住进这间屋里的时候，这张琴就已经放在这里。只是我一直不喜欢弹琴，便搁置了很久。这里面的含义，只怕有心人都能猜出来。于是我漠然的说：“是么，妹妹好才华，真让姐姐见识了。”
　　弄琴盯着我的双眸，仿佛想从里面看出我心中的波澜，最终她还是垂眸道：“既然是绿绮琴，我便弹一首《凤求凰》吧。”
　　我点头，坐在旁边的矮凳上，细细听她抚琴。
　　只见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纤手扶上琴弦，轻轻的拨动琴弦，一串清新明快的音符随之绽放开来。虽然她只是个女子，却丝毫没有输于男子的热情和奔放，却又更添了一丝深挚缠绵、旖旎绵邈。她起唇唱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琴声慢慢终了，她抬起手，笑道：“妹妹献丑了。”
　　我道：“今日听了妹妹抚琴，才知道什么叫做‘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她羞涩的道：“姐姐过奖了，还是这琴好，声音清脆不杂，只是妹妹的技艺恐怕还是差了当年司马相如十万八千里。”
　　我笑道：“妹妹就不要自谦了。从明日开始，妹妹便开始传授琴艺吧。清音，传本夫人的话，就说明日起，有老师专门教授琴技，请要学的姐妹到我这里来。”
　　清音嘟嘴道：“我还想弄琴姐姐专门教我一个人呢，我才不去告诉别人。”
　　我嗔笑道：“死妮子，越来越贫了，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说罢就起身追她，她跑到弄琴身后躲起来，哈哈笑道：“夫人就饶了我这次吧，下次不敢了。”
　　我闻言柳眉一竖，道：“你还敢有下次，今天定要收拾你了。”
　　三人笑着打闹，屋里终于添加了一份久违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