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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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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有的一切几乎发生在瞬间,喜堂变了灵堂,连同屋外璀璨的烟火都成了讽刺。
瑞昕愣在当前,此刻他白衣胜雪更更是种讥讽。
有人说“这人果真是九世不遇的灾星,出生三年克死自己的乳母,不到十岁便害死自己的母亲,现在十八岁了,寿宴上咒死自己的父亲……”
有人抢道,“可不是麽,一席白衣,当真是有去无回的命。”
……
瑞昕老老实实地听著,指甲都陷进肉皮里,深深掐出血来,嘴唇是青紫的,连眼泪都流不出,苏五蹲下来握紧他的手,“莫听他们的,跟我走。”便扯著他起来,挡开众人往外闯,苏五那要人命的架势,没人敢上前阻拦。
息泯正在一旁冷眼看著,一言不发。
心思全然不在这混乱的场面上,眼中只这黑衣少年一人,这人是谁,只觉面善。
等出了王府的门,瑞昕一个踉跄扶著墙边便弯腰吐了,只觉要把喝进去的一滴不剩地都呕出来才甘心,苏五默然,在身後轻轻拍著他的背,缄默依旧。
瑞昕深喘,虚弱道,“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苏五一言不发,拉起他的手臂将他背在背上,这人软得如泥一样,全身冰冷的,就连靠著自己的脸侧吐出的气都是冷的,寒冷冬夜里,这样的景象还真是可怜又可恨。
“我不走。”苏五背著他边走边说,“师父说,救人一命定当以命相易,你当初救了我,我一辈子不会走。”
再回神,那人早就睡著了,自己这样一席话不知他听到没有。
半夜里,瑞昕糊里糊涂的发了热,身体烫得象过了炉子的烙铁,满脸通红的,只会喊著母亲。苏五在一旁不停地给他换著冷布,看著他的模样尤为觉得心酸,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是不该被人折辱的,这人就该象飞翔的苍鹰,直冲九霄,或自由或洒脱。
窝在被子里,看他难受得翻来覆去,连著手脚都滚烫得厉害,苏五吓得直皱眉,躺在他身後,从背後抱著他,一直哄著。可是无用,那人糊涂了似的,只会叫母亲,还不停地流泪。
“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的,我发誓。”苏五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从五岁那年开始,苏五就不再有目的。
一是为了等死,再是为了等每日的天明。
天明每日都等到了,可是死,却总是不来。
直到有一天师父在老槐树下的躺椅上吃了自己一天的口粮;直到每日夜里跟著师父偷偷学了武功;直到师父告诉他,要想自由就要变得比别人强大……
那日大火,苏五几乎用尽了屋内所有可燃的物品,包括师父每日给他的一壶烈酒。
火光冲天,直烧了三日三夜。
连同陪了苏五近八年的老狗,也死得连灰都不剩。
苏五跳了乌离江,顺著水,生死都听天由命。
没想,再一睁眼便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在自己面前晃著说,原来你没死。
苏五一生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师父,一个是瑞昕。
拼了性命去维护也甘之若饴。
自寿宴当晚瑞奕昏睡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
他头天发热不知不觉睡著,再加上心里郁郁,这时更是觉得连下地走路都是轻飘飘的。旁边的丫鬟为他拿了湿布擦脸,他使劲摇了摇头随意问了句,几时了。
“回公子,卯时刚过了。息先生方才来了一趟……”
“行了,你下去吧。”瑞奕下了地,随手举了案上的茶杯准备倒茶,却发现昨日点尽的香炉摆在案上,“来人。”
有几个小厮匆匆进门,“公子,有什麽吩咐?”
瑞奕坐到软椅上,冷冷道,“现在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那些小厮们忙吓得跪倒,大气不敢喘,“知道我不喜欢这味道,还放这麽个玩意儿,是存心的麽。”下巴挑了挑,指著桌上的香炉。
为首的一名小厮解释道,“这……这公子可是错怪小人了。”
这小斯叫华安,跟著瑞奕多年,怎能不知这大少爷的脾气,冷了不行热了不喜的,难伺候得很,“这是息先生昨日带来的,说是最近京城里很时兴的玩意儿,最近公子您精神头不好,用这东西给您安安神,您瞧瞧那香炉是特制的,里面盛的也是无色无味的药沫子,决计不会让您厌烦。”
“多事。”瑞奕抿了口热茶,轻飘飘来了一句。
息泯正一进门就看见一群家丁跪在地上,“怎麽了这是,一大早发这麽大的火。”说著走到瑞奕身边,抬手探了探他的体温,“还好,昨晚的药管了用,不然热度也不会消得这麽快。怎麽样,还有没有不舒服?”
无视在场的七八双眼睛,这人也太旁若无人了,瑞奕冷冷扫了他一眼,撇了头不再看他,也不说话。
“行了,杵在这里干什麽,收拾了都出去。”息泯正一抬手,地下跪著的人唯恐再触及了主子哪个逆鳞,收拾了香炉便闪得没影了。
这才回头看他,“怎麽了你这是?”
瑞奕冷笑,“你真厉害,”他突然抬头瞪他,“在炉子里下了安神的药麽?那分明就是让人一睡不醒的药。”
息泯正伸手抹了抹鼻子,呵呵笑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心里不觉感叹,果然是聪明人,这点事情是瞒不住他的,“我要是不这样做,你哪里肯吃药,从小吃药就怕苦的人。”
瑞奕没想到这时候还占他便宜,“你别以为你当了我们几天的老师就可以无法无天……你要是……”
息泯正凑到他眼前,双手撑在他头侧,“我要是什麽?”
一双眼睛轻微地眯著,紧紧地盯著自己,瑞奕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眼睛吃进去了,也忘了方才要威胁的话都是什麽,只愣楞地看著他,一时语塞。
息泯正也不逼他,噗地笑起来,“我看我早晚会被你害死。”
瑞奕冷哼了一声侧头不再理论。
息泯正叹了口气,不想说的还是要说,“你昨日没去成寿宴,这是我不对,我怕你累著才这样自作主张的,但是你不去也好,这也是我最庆幸的。”
“什麽庆幸?”瑞奕紧张起来,“发生什麽事情了?是不是瑞昕……”
“不是你那个倒霉弟弟,”息泯正安抚道,“他好得很。活蹦乱跳的,还收了个好好跟班,得意著呐。”
这本不是他话中重点,怎麽说到那瑞昕他就酸溜溜的,直把酸水往肚子里咽,“算了不说他了,昨日圣上派的朝中之人过来宣旨了,二月初二,京都南安祭天大典,府中必然要派一人前去,你大哥忙於政务,又要守著边关,你三弟年幼,个性又特立独行,难免会捅娄子,府中上上下下就只有你一个合适的人选,这……”
息泯正见他依旧闭目不答,继续说道,“我已经得到消息,其他藩地的王爷们都各自拟派了人选,世子兄弟的,都往京里送……”
瑞奕打断他,“你说了这麽多,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是这事只能我来做,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是祭典也罢,是做人质也罢,我都是要去的。”
“可是……”
“……”
息泯正又叹一口气,“罢了,你若是去我便陪著你。”
瑞奕睁了眼,冷冷地,只说了两个字,“不必。”
“你……”息泯正眯了一双眼,心寒了一半,“你当真这麽绝麽?”
“……”依旧是沈默。
“也好。”息泯正紫袍一抖,火气是实在地压不住了,再怎麽低三下四好言好语地说话,这人也是冰打的心肠,活活不该受他这份窝囊气,甩了一句,“多说无益。先送了你父亲的葬,再打点进京。”
茶杯被打碎在地上,瑞奕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是惊骇是不可思议,声音都跟著抖起来,“你说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