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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倔强的女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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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抵达厨房时,黄蓉正将最后一道白灼青菜盛入盘中,郭靖摆放着碗筷,见郭芙同杨过进来,开口说道:“芙儿,请你爷爷来用饭。”话未落,黄药师人未至声先到,“我倒也没老到需要芙儿来搀扶的地步。”两个小人早已习惯了爷爷时不时呛爹爹几句的画面,当下装作没听见,如常找了位子坐下,黄蓉端了菜过来,黄药师进了门,悠悠然在主位坐下,拿起筷子用饭,其余几人也动起手来。
杨过瞧着郭芙一直吃肉,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里,郭芙吃肉吃的正欢,眼前一绿,碗里落下小半碗青菜,顿时怒视着杨过,她不要吃菜,她最讨厌吃青菜啦,眼珠子一转见桌上三位长辈都低头用饭,就要把菜送回杨过碗里,“芙儿!”黄蓉听着女儿的动作唤了声,郭芙觑了眼桌上其余两位长辈,见爹爹又给杨过夹了好大一块她最爱的肉肉,撅着嘴缩了回来,为什么要逼着她吃这么讨厌的菜,她喜欢肉肉,妈妈做的肉肉那么好吃,“臭杨过,坏杨过……”小女娃一边扒拉青菜,一边低声嘀咕着。
杨过吃着郭靖夹给他的肉,又得了来自师娘的支持,心里实在美滋滋,郭芙低声骂他,他也只觉得好笑,斜眼瞧见郭芙碗里的青菜快要吃完,又夹了一箸海菜放进她碗里,瞧着她尽数吃进肚去,才放过了小女娃,舀了勺黄鱼羹送到她碗里,郭芙喜欢这道菜,冲着杨过甜甜一笑,杨过又舀了一勺送到碗里,郭芙端着碗吃的眉开眼笑。
黄药师从来瞧不得孙女吃饭的做派,从小不爱吃的菜半点不沾,小时候每回喂饭都是一场苦事,长大些蓉儿几人哄着逼着总算愿意吃些素食,眼见着杨过来越来越纵着他,当下又喝道:“过儿,让她自己吃,你吃你的,别惯得她一身毛病。”
郭芙小嘴微瘪,“爷爷大坏蛋,芙儿才没有臭毛病。”她舀着碗里的饭粒,大口大口送进嘴里,不多时一碗饭吃的干干净净,将碗朝黄药师眼前一送,干干净净,一粒饭也没剩,小手刮脸嘻嘻道:“爷爷赛不过芙儿,爷爷是老乌龟。”
郭芙小时候总不爱吃饭,每次吃饭总要追着喂、哄着吃,靖蓉两人喂饭喂的没了脾气,打又不能打,饿又饿不得,最后还是杨过这个小儿人想了个小孩子喜欢的法子,同她比试,每日用饭,谁吃慢了就是小乌龟,脸上还要画小乌龟,郭芙那时虽不知小乌龟有什么坏寓意,但瞧着杨过的神情便知绝不是好事,不愿比试,但又经不住激同他比试起来,后来这赛事也延伸到了其他人身上,瞧着小女娃吃饭积极起来,岛上众人也纵着她。
黄药师瞧着她这做派,实在想不通到底是随了谁,见她放下碗筷,拿着桌上骨头玩,手一动半碗青菜落到她吃干净的碗里,“是吗?大坏蛋瞧着芙儿碗里还剩不少菜呢!只怕芙儿要做小乌龟了,小乌龟爬的慢,壳一翻脚朝天。”两三岁时郭芙胖墩墩的,到了冬日更是左一件右一件包的严严实实,有一日岛上刚下过雨,她用完饭便跑出去玩,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身上衣服太多,她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屋里听见响动的几人追出来瞧,地上一个小娃娃四肢挥舞,瞧得他们乐不可支,郭靖见女儿小脸气的通红把她抱了起来,黄蓉却现编了首曲儿打趣她,郭芙虽小,但妈妈曲里的调笑之意她哪里不懂,那日的情形又太过深刻,故而每每听到这曲都忿忿。
“爷爷!”郭芙又气又囧,她没想到爷爷竟然耍赖,立时不依,“爷爷你耍赖皮,芙儿已经吃完了,刚才大家都瞧见了。”说着她转眼去瞧杨过、爹爹同妈妈,桌旁哪里还有三人的影子,连桌上的碗筷都整齐放在了洗碗池里,芙儿瞧瞧空荡荡的桌子,再瞧瞧对面已然放下碗筷的爷爷,愤愤然端起碗,任命的吃着青菜,“都是坏人,哼,坏人,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小娃娃,哼,以后再不理你们啦,都是大坏人。”
一碗青菜吃的她肚子鼓鼓,黄药师坐在对面盯着她吃完,起身拉着人往学堂去,“吃饱了便再去练琴,我桃花岛人,出去不识音律,岂不叫人耻笑。”
郭芙吃了一肚子气,一点不想去练琴,但爷爷不仅是爷爷,还是授课师父,平日里如何闹腾他都行,课业上却半点不容她马虎,只能委委屈屈跟在身后去学堂。
进了学堂见杨过也在,小嘴一张便要喊杨哥哥,蓦然想起饭桌上他弃自己而去,当即沉了脸,行到琴桌后坐下,一心盯着身前的琴,郭芙这把琴是现下盛行的仲尼形制,琴首是常见的方首,琴颈、肩处内收一斜下的圆弧,腰部内收一方条,整体简洁大方,弧度有方有圆。外观简洁,观感含蓄,很适合小孩子用。
黄药师坐到教桌后长叹一气,“起手。”
郭芙急忙忙回忆着午间爷爷教的指法,双手搭在琴弦上,右手抹、挑、勾、剔、打、摘、擘、托,左手吟、猱、绰、注、 掩、撞、跪、掏,两只手像是来自两个身体,一动一顿,僵硬无比,琴弦发出据木头般的声音,听的一旁的杨过忍不住侧目,黄药师好似聋了般,拿了书默默瞧着,杨过见状也收回心神,继续自己的课业。
郭芙麻木的一遍又一遍练着指法,琴指法繁多,林林总总一千多种,郭芙方学,只练最基础的几十种,便是这几十种,两只手搭配起来也叫她头疼,一个指法十遍百遍,几十种指法便是千遍万遍,直练的十指不听使唤方停下。
“过来。”黄药师唤了郭芙到身前,拉过小娃娃的双手,白嫩嫩的十指磨的通红,温声问道:“还学吗?芙儿,琴易懂难精,这只是开始。”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孙女,吃了一点苦便舍不得,哎,人老心也软啦。
郭芙转身去瞧杨过,见他也正盯着自己,想起他同爷爷平日里箫声悠扬,又想妈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便是爹爹也弓法了得,她却还什么都不懂不会。她如今还小,却也知自己今日若轻易弃了,日后再想请爷爷教自己什么是万万不行的。再则若她如此轻易放弃,便是岛上的仆从也会看轻了自己,当下咬了咬唇决然说道:“爷爷,芙儿不怕苦,芙儿也想同你和妈妈一样学识渊博,同爹爹一般武艺高强,学琴很苦,但芙儿绝不言弃。”
听着小女娃掷地有声的一席话,杨过忍不住侧身端详着郭芙,前世的芙妹生来万事顺遂,学武识字累了便叫唤,郭伯伯郭伯母也纵着她,今生因着他的变数,芙妹小小年纪便要吃苦受累,每日里早起晚睡,连前一世最爱的花环、蛐蛐也不能常玩,若她也得了前世的记忆,不知会怎么怒斥自己?
小女娃握紧双手,指尖受到挤压疼的一颤,小小的身躯却顽强的立在爷爷身前,她虽还小,但一岁多便跟在杨过身边,看着他进学、学武,厉害如杨哥哥也吃了许多苦楚才有今日的成就,她不能叫杨哥哥比下去,她要比杨哥哥还厉害。杨哥哥说了,她日后是最厉害的郭女侠,若是今日弃了,那她就做不成郭女侠啦,等日后爹爹妈妈老了,桃花岛也会被坏人从她手里被抢了去,这不行,一万个不行。
黄药师拉过小女娃的手指轻柔的揉搓着,内力流入指尖,温养着红彤彤的小手,不一会郭芙十指便舒服下来,瞧得她啧啧赞叹,“爷爷,芙儿什么时候才能修内力呀,若是芙儿也有内力,就不痛啦。”
杨过收了桌上书本送到黄药师桌前,接话道:“芙妹妹,等你正式练武就能修内力啦。”黄药师拿了书本一页一页细细查看,见杨过并未惫懒,微微颔首,“去吧,今日到这里了,明日按时来。”
“是。”杨过拉着郭芙行礼后出了学堂,月色凉凉,微风徐徐,两人在花香肆意下往卧房行去,郭芙先前对杨过的气早已消了,此时跟着杨过身边又开始叽叽喳喳,“杨哥哥,你瞧着我今日指法练的如何?可有长进?”
杨过今晚耳朵可谓是饱受折磨,那杂乱无章、一阵高过一阵的锯木头声搅的他心神不宁,差点错了好几处课业,但他也学过音律,知初学者都大差不差,又想到当初学碧箫时师娘对他的赞扬,心下微愧,柔声安慰着郭芙,“我瞧着你今日长进多了,指法练的越发好了,想来再有几日便能正式学曲。”郭芙双眼放光,欢喜的什么似的,转念回想又觉有疑,她怎么觉得并无二样,“果真如此?”
“自然当真,杨哥哥骗你作甚。”杨过信誓旦旦,今晚同昨日相比,两只手配合的确实更流畅了,动作也娴熟了很多,勤能补拙,果然还是要多练。
郭芙瞧着杨过不似作伪的笑颜,心下大安,“那我再练练。”她实在期待自己练好曲那日,到时候要给爹爹妈妈好好演奏一番,“对啦,杨哥哥,你知道妈妈喜欢那首曲儿的曲谱吗?芙儿想早日学会,到时候奏给妈妈听。”
黄蓉琴艺高超,平日里抚琴也是音随心动,从没有个定数,杨过哪里知道师娘喜欢什么曲儿,“不知。不过师父应该知道,你问问师父。”两个小儿人一边走一边闲话,杨过将郭芙送到她卧房门口,见房内亮着灯,知道是师娘在等芙妹,不好久留,“好了,洗漱完早点睡,明儿见。”说着向屋内师娘鞠了一躬:“师娘,过儿送芙妹妹回来啦。”
“好孩子,快些歇息去罢。”屋内传来黄蓉的回话,杨过听后转身回自己小院。
“杨哥哥,明儿见。”郭芙打着哈欠推了门进去,灯下黄蓉正缝补着她的小衣衫,郭芙飞奔着扑到妈妈怀里,数落道:“妈妈,你真坏,瞧着爷爷欺负芙儿。”
黄蓉把衣裳放到一旁,搂着娇娇女儿,“爷爷也是妈妈的爹爹,就像你不敢顶撞爹爹般,妈妈也不敢顶撞爷爷啊。手疼不疼?”翻过她的手指瞧了又瞧,有些通红,好几处指甲也磨出了细细的裂痕,拉了过来轻抚了下,“芙儿,琴没什么用,不若便别学了。”
郭芙在妈妈怀里坐正,“妈妈,芙儿不疼,爷爷才刚用内力给芙儿治好了,你瞧,”她把双指送到黄蓉眼前上下摆动,“芙儿一点也不疼。”黄蓉拉了她的双手放下,从桌上拿过一瓶精油,“小傻瓜,妈妈也学过,哪里会不疼。”取出瓶中精油一点点倒在手心,双手摩擦着捂热乎了,再拉了两只小手里里外外抹均匀,才度了内力过去帮女儿按摩着。
郭芙被妈妈的内力滋润着,指尖暖烘烘,睡意更浓,双眼朦胧糯糯道:“妈妈,芙儿好困。”“睡吧。”黄蓉把孩子揽紧些,郭芙在她怀里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等双手按摩的差不多,黄蓉抱了孩子送到床上,脱了小鞋外衫,取了温水把小女娃擦拭干净,又换了干净亵衣才安生坐下,瞧着小娃娃呼吸均匀,睡的小脸红扑扑,低头亲了亲乖乖女的小脸,“小傻瓜,性子真同你爹爹一般无二,倔死了。”郭芙小嘴蠕动了下,轻唤了声“妈妈”,黄蓉瞧着忍不住又亲了亲,方吹灭了烛火,自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