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二人不成形

2、朋友们

　　蝉猴在地下慢慢地爬着，这里面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它挖土。突然，“哎哟！”一个细细的声音叫了起来，很气愤的样子。“你撞到我啦！”

　　“什——什么？对——对不起！”蝉猴说，但它什么也看不见。

　　它掉了个个儿，那个声音又响起了：“别动！你块头太大，又撞到我了。”

　　蝉猴于是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声音说：“好啦！只是要小心。走起来，请往左边靠一靠，不要挡我的路。你真是好大啊！”

　　但是蝉猴并不想离开。它看不见对方什么样子，于是开口和它商量：

　　“你——你好！你——你是谁？”

　　“我是工蚁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号！一定要记得啊，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你有什么事吗？你的声音，为什么这么沙哑，结结巴巴的？”

　　蝉猴有点难为情。它回答道：“我——我不知道！有虫对我说——说，说我长大了就——就好了！我——我会成——成为歌唱家！”

　　它说完，蜷缩起身子，胆战心惊地等待嘲笑。因为地下的居民，很少有相信蝉猴能成为歌唱家的。

　　但那个声音深信不疑：“原来是这样！那，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什么事？”

　　“我啊，是工蚁，好多工蚁唷！我们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大概有一百六十七万八千九百二百一十一只吧！很多虫分辨不出来我们。你成为歌唱家后，能不能喊一喊我的名字呢？就是我的编号，我想，那样，别人就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好——好啊！”蝉猴说。

　　它心中充满了快乐。于是两只虫在黑暗中友好地碰碰头，一只往左，一只往右，分开了。

　　蝉猴继续挖土，不知道过了多久，它感觉背上痒痒的，趁着夜色破土而出，爬上了树枝。

　　天亮了。啊！蝉猴大变样了，它现在是知了了！

　　知了唱着歌。它想起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和它做的约定，于是放声高歌，“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

　　知了一边唱，一边等待着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和它打招呼。可是，它怎么也等不来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

　　知了不知道，蝉猴的寿命很长，而工蚁的寿命很短，它们就这样错过了啊！

　　秋霜来了，知了扇动了一整个夏天的翅膀冻僵了，它掉到树下，被落叶埋住了。

　　那一天，新的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在地下，听到谁大喊了一声“一万三千五百四十一”便再没有声音了。它好奇地想：“是在说我吗？会是谁呢？也有虫记住了我，认出了我吗？”